连坐了两天的火车,感觉身上都馊了,趁着吃饭的机会,夏志远光明正大的靠在了余怀清身上,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这好好的假期,真想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啊,我腰都坐硬了。”

  余怀清咬住筷子,眼神不善的斜了他一眼,夏志远不仅胆子大,脸皮还很厚,他本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此时又往后靠了靠,缩进了最角落里,压住了那只作乱的手。

  夏志远又欺近了一点,借着冬天厚重的外套挡住了两人的身形,勾了勾手指,对上了一双控诉的眼神,明知故问道,“怎么了?盒饭不好吃吗?”

  这话引来了对面大婶的注意,看了看余怀清面前剩下的盒饭,劝道:“小伙子可别挑食啊,看你瘦的,你哥哥心疼你,打的都是好菜,浪费可惜了。”

  余怀清在桌下踩住了夏志远的脚,暗暗用力,嘴上应道:“我知道的,谢谢婶子,没有不好吃,不会浪费的。”然后眼刀子唰唰唰的往夏志远身上飞。

  “没事儿,吃不完的我吃。”夏志远露出了一个老实稳重的笑容,维持着好哥哥的人设,气的余怀清牙痒痒的,又横了他一眼。

  宽大的外套完美的挡住了他的动作,鞋子也厚实,踩在脚上那点力度他根本没放在眼里,但作弄人的机会稍纵即逝,两天半了,也就吃饭的时候能挨着一会儿。

  夏志远也不敢真的把人惹毛了,玩了一会儿就老实了下来,看余怀清还剩了不少饭,问道:“还吃吗?”

  “我吃不下了。”他是真的吃不下了,火车上盒饭分量很大,车厢又很挤,最大的运动量就是从中铺爬下来吃饭,吃完饭坐一会儿又爬上去躺着,他感觉上一顿的都还没消化。

  见他摇头,夏志远把剩下的盒饭几口解决了,出去洗了饭盒,顺便打了开水回来。

  余怀清捧着水抿了一口,尝出了一点甜味,笑眯眯的把杯子递了过去,“你也喝。”

  “你们兄弟的关系真好。”对面的大婶笑着赞叹他俩的兄友弟恭,当哥哥的沉稳会照顾人,弟弟也乖巧听话。

  夏志远毫不客气的认了下来,揉了揉余怀清的头发,“我的弟弟嘛。”

  余怀清面带假笑的踢了他一脚,这人面上有多稳重,私下就有多没脸没皮。

  下了火车已经能感受到过年的气氛了,出站靠挤,公交车也靠挤,无论哪个年代公交都是一如既往的挤。

  夏志远护着余怀清奋力的挤上了车,车厢已经没有位置了,他把人带到了角落里,行礼放在了脚下,抹了一把头额上汗,低头看到某人乐不可支的模样,佯装生气的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什么笑!”

  余怀清一路都被夏志远圈在怀里,结实的身躯替他挡住了汹涌的人群,此时被稳稳当当的护在角落,看着夏志远被挤的东倒西歪,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夏志远见不得他这个样子,伸手揉了揉刚刚弹到的地方,“娇气,红都没红一下。”

  余怀清拉下他的手,拽紧不放,车里人挤人的根本看不见他俩的小动作,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道:“怎么办?还没分开就开始想你了。”

  夏志远一手撑着扶手,一手反握住了他的手,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安慰这个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的小可怜。

  手指上用了些力气把他抓紧,干巴巴的说道:“两天很快就过去了,都还没到两天呢,一个白天一个晚上,在加半个白天,就又见面了。”

  余怀清努力睁大眼,不让眼泪落下来,眼前一片模糊,嗓子哑的不像话,“那你快点来啊。”

  “嗯”

  夏志远把人送到了离他家不远的巷子外,依依不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哄道:“乖了,后天就见面了。”

  这一片离余怀清的家很近了,附近没准有认识的人,夏志远不敢太过放肆,把他的行李放下,走前又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头。

  “真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你走吧。”余怀清推了推他的手,“车来了。”他也很舍不得分开。

  夏志远回头见反向的公交驶了过来,深吸了一口气,“那你乖乖的啊,我走了,会很想你的。”

  “我也是。”

  余怀清站在原地,看着他跑过马路,看着他上了车,一直到车尾巴都不见了,才慢慢提起行李,有点重呢,夏志远帮他提了一路。

  不能再想了,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巷子,余怀清迈步走了进去。

  “志远回来啦?你不是下乡了吗?”

  “是啊,王大妈,我请假回来过年的。”夏志远呵呵笑了两下,知青第一年下乡就能回来的,确实不多,王大妈这眼神不是在怀疑他是偷偷跑回来的吧?

  顶着王大妈八卦的目光上了楼,家里没人,他赶紧烧水洗了个澡,火车上真是什么味道都有,不换衣服不行啊。

  他刚擦了头发,门锁转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开门进来的女人看见家里出现了一个陌生人,也楞了楞,问道:“你是三弟志远吧?”

  夏志远同样楞了,这人是他大嫂,但他记得他大哥好像是明年夏天才结婚的。

  “你好,我是,请问你是?”

  “你好,我叫王桂香,是你大哥的对象,我帮你哥把东西送回来,没想到刚好遇见你,东西放这里了,我先走了啊。”

  王桂香听夏大哥说过他下乡的三弟会回来过年,没想到正好碰上了,她把东西放在了地上,也没多说就退了出去,她与夏志远的大哥虽然已经定好了婚期,但毕竟没结婚呢,和小叔子单独呆在一起容易惹人闲话。

  夏志远也想避嫌,就没有挽留,上辈子他很少回家,但对家里的俩个嫂嫂映像都不错,儿女双全且与两个哥哥白头到老了。

  夏志远在做饭的时候,门锁声又响了,这次回来的是夏母。

  夏母一开门就听见了厨房里传来了动静,猜到什么,连忙跑进厨房,惊喜道:“老三啊,你回来啦?”

  “放下放下,我来。”

  见他穿着围裙握着锅铲想要接过手来,却被夏志远躲开了。

  “没事,妈,今天不都放假了吗?咋家里没人啊?”夏志远把菜铲了起来,他是估摸着时间开始准备的,刚炒了第一个菜,人就回来了。

  夏母没抢的过他,只得在旁边看着,打量着这个半年没见的儿子,一个劲得心疼道:“黑了,瘦了啊。”

  “是晒黑了点,但是没瘦。”全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夏志远还觉得自己胖了结实了呢,又问道,“爸呢?”

  夏母抹去眼角的眼泪,看不够似的盯着他,“今天放的假,这不是抢年货去了嘛,正好和你错过了。你爸和你哥他们就在后面呢,马上就回来。”

  “行,我再抄两个菜就好了。炖的可以先舀出来了。”

  “咦,你还炖了肉,你这孩子。”夏母嘴上数落他浪费,笑容已经挂到了脸上。

  不一会儿,夏父他们也上来了,第一眼就看到桌上的菜。

  “老三回来了吧,还炖了肉。”夏父对于儿子的归来也很激动但他比较内敛,不会表现的太明显。

  “三哥三哥,你看,我穿的你寄回来的衣服。”这是他刚十岁出头的弟弟。

  时隔多年再看到这一幕,夏志远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爸,大哥,二哥,小弟小妹,吃饭吧。”

  一家人赶忙洗手坐了下来,“来来来,吃饭。”

  夏父先关心起了他工作的问题,“老三啊,你那工作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之前信里写的不清不楚的,我们都担心你啊。”



  夏父还是有点了解这个儿子的,沉默寡言勤快肯干,但没成想还有这个能耐,在机械厂谋了一份正式的工作,之前信里说的不清不楚的,他一直担忧的睡不着觉,此时儿子回来了,他总算可以问个清楚了。

  夏志远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词,“--事情就是这样,我帮了那位领导的忙,他介绍我跟着一位老师傅学习,所以有了一份机械厂的正式工作。”

  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解释这件事的,一直与家里通着信,寄信地址换了是根本瞒不住的事,信里说不清楚,与其让家里担心,不如回来一趟,以后有些东西过明路也更方便。

  不过他隐去了他在主导技术和余怀清的存在,这都是现在解释不了的东西,等以后再说吧。

  “那就好,那就好,你要用心干啊,不要辜负了你师傅和领导的苦心。”夏父被安了心后也为夏志远高兴,儿子的前程有了着落他能不高兴吗?!

  夏母听他们说完了正事,才问道:“你能在家里待几天啊?”

  “两天后就得走,火车要做两天半呢。”

  夏母一想到以后可能每年只能见两天这个儿子,心又揪了起来,下乡已经是迫不得已了,以后见面的时间更少,夏母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只能待两天啊,工作要紧工作要紧。”虽然她很舍不得,但也要知道怎样才是对儿子好,再舍不得也要放手。

  夏志远替母亲擦了擦眼泪,想着以后便利的交通,安慰道:“妈,我在那边好好的,以后会好的,以后我会回来的。”

  以后交通发达了,随时都能回来。

  不愿再想这个伤感的话题,他又道:“小弟,你去把屋里的包拿出来,我给你们带了东西。”

  “喔~谢谢三哥。”刚刚家里的气氛太严肃他都不敢说话,此时三哥发了话,他兴奋的跑进了屋里。

  “三哥,你看,是这个包吗?”屁颠屁颠的把包抱了出来。

  “是这个,爸,这给你的收音机,妈这件大衣是给你的,大哥二哥小弟小妹我准备的是手表,你们看看。”

  边说边把东西拿了出来,递给大家。

  夏父抱着收音机爱不释手,牙豁子都笑了出来,“你小子,浪费这钱干嘛。”

  夏母比划着衣服,道:“咱儿子那是有孝心,看你那得意的样子。”又对夏志远道:“这么多东西,你的钱都花完了吧?”

  其他兄弟一听,不好意思的缩回了伸出去的手。

  夏志远把东西一一塞了过去,他不是那种做了好事闷着不说的人,于是道:“这些东西你们都放心收下,是花的差不多了,不过我留了生活费的。”

  “过年的福利厂里提前发我了,不过也不用担心,年后一去又要开工资,我以后没准一年只能回来一次,这些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听他这么说,几兄弟才敢收下。

  “老三真的有心了。”夏母有欣慰又心疼。

  “谢谢老三啊。”

  “谢谢三哥。”

  夏老大夏老二已经把表带上了,这可是手表呢!

  夏小弟和夏小妹也惊喜连连,没想到还有他们的。

  夏志远脸皮超级厚的接受了兄弟们的感谢,虽说在后世是不值钱的装饰表,但在这会还是稀罕货,除了夏小妹的那支女士表外,他又多拿了一支出来。

  “大哥,我下午看到我未来大嫂了,这支表预祝你新婚快乐,你结婚我可能回不来了。”

  夏大哥不好意思接,他已经收了老三的新衣服和手表了,怎么好意思再收呢,虽然那表确实很漂亮,他未来媳妇想来也会喜欢,不过还是拒绝道:“老三啊,你挣钱也不容易,别大手大脚的,这表留给弟妹吧。”

  夏志远把表塞了过去,“哥,收着吧,结婚给我寄喜糖啊。”你弟婿已经有了,男款的。

  夏大哥高兴的脸都红了,一个劲的道谢,“谢谢老三啊,这怎么好意思呢。”

  夏志远又看向了二哥,“二哥,你处对象了也告诉我一声啊。”他记得二哥是大嫂进门后第二年处的对象,年底结婚,他应该能赶上二哥的婚礼。

  夏二哥是个腼腆内向的个性,闻言臊的脸红,只连连点头道:“会的会的。”

  晚上,因为夏家屋子小,夏志远是和夏小弟睡一屋的,听着夏小弟叽叽喳喳的说着他不在家时发生的事,夏志远格外想念余怀清。

  这边家庭氛围和睦,余怀清那边就冷淡了些,余父余母也高兴余怀清能有个正式的工作,但再多的也就没有了。

  余父在饭桌上叮嘱了两句:“既然找到了工作,就好好干,我和你妈也能放心了。”

  “嗯,我知道了爸。”

  外面张灯结彩,他家里毫无过年的气氛,一夜无话。

  他们家一直都是不咸不淡的氛围,余怀清已经习惯了,晚上躺在冰凉的床上,开始想念起了夏志远,被窝太冷,他一个人暖不热。

  两天时间过的很快,又是大年三十和年初一,夏志远还想着抽空去找余怀清来着,结果两天都在等亲戚上门中度过。

  初二下午,夏志远拒绝了家人送他去火车站的提议,理由是带的东西轻不用送,的确很轻,都是干货特产,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家人们,他独自去了火车站。

  余怀清已经在火车站进站口等着了。

  “新年快乐!”夏志远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被吓了一跳,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吓着了没?”

  “没有,咱们进去吧。”余怀清被吓了一跳,回头望着他,眼神痴痴的,分开的两天太漫长,此时见着了朝思暮想的人,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了。

  心中的思念就像是洪水一样,湍急的把他淹没,这两天里他无时无刻不感到窒息,家里安静的可怕,现在夏志远出现在他面前了,就像一根救命的浮木,带他离开憋闷的海水,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夏志远离的老远就看见了心心念念的人,原本还不明显的思念,此时就像滚烫的岩浆从心里喷发了出来。

  克制的走了过去,本想用轻松的方式化解思念,却对上了那灼热的眼神。

  “我好想你啊,夏志远。”余怀清扑进他怀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泪不争气的又跑了出来。

  这一刻两人的理智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了,满心满眼都是对方。

  回城的车厢没有那么挤了,两人都是下铺,车厢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夜深人静,车厢里只听得见‘轰隆轰隆’声,在列车员最后一次巡查过后,夏志远掀开了被子,轻轻的钻进了余怀清的被窝。

  月光的照应下,两双眼睛里全是情愫与思念,不知是谁先动的手,狭小的空间里充满了石楠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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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志远:我有预感,小作者又要胡说八道了。

  余怀清:呵呵,TA不敢了。

  夏志远:我敢。

  余怀清: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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