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

  自从看过原著,阮诺就没对书中的庆宣帝抱有过任何希望,但这些日子以来,庆宣帝却是没做过什么污人眼的事,阮诺倒也忘了他的残暴。

  直到今天,阮诺方才对残暴二字有了些许感悟。

  若是旁的皇帝遇到这样的事,即使会怪罪舞姬,也会是私下行刑,像庆宣帝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让人动手的帝王,实在是普天难觅啊!

  阮诺正想着,就听得一道低沉的声音。

  “长乐可是怕了?”

  虽然她和庆宣帝接触不多,但还是第一时间听出这是庆宣帝的声音,她心尖一颤,慌乱地垂下眸子。

  废话!废话!

  这要是两军交战倒也罢了,偏偏这些舞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这叫人怎么能不升起旁的心思呢!

  再者!你为什么忽然提起鱼鱼了?

  别说是父女情深!你庆宣帝的子嗣可多着呢,哪个被你放在心上了?这个时候忽然提起我,莫不是想要害我?

  阮诺忐忑地偷看了庆宣帝一眼。

  只一眼,她就愣住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觉得庆宣帝此时的脑子不太好,准确的说,是他现在有点神经质。

  虽然阮诺老早之前就猜到庆宣帝的精神可能有点问题,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地感知到这些呢!

  庆宣帝在看她,但也不像是在看她,他的视线落在阮诺的身上,却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别人,这眼神谈不上温柔,更不算是关心,空洞得让人想要退缩。

  阮诺的唇瓣轻颤了一下,可磕绊着开口:“还、还好……”

  她这样说成吗?

  只一句「还好」?她是不是应该说上一句「父皇圣明」?

  正忐忑间,阮诺就感觉到笼罩在自己身上的压力忽然一松,再一抬头,果然看到挪开了视线的庆宣帝。

  “呼……”

  阮诺长舒一口气,压在心底的石头终于放松了下来。

  “老三……”

  又是庆宣帝的声音。

  傅远舟上前一步,躬身行礼,神色淡然:“儿臣在……”

  阮诺:“……”

  庆宣帝是什么情况?怎么就可着她和傅远舟嚯嚯呢?而且他竟然还叫傅远舟老三,说着还挺亲昵呢!

  他该不会是想拿傅远舟做活靶子吧?

  阮诺偷偷地看了他们一眼,果然发现太子和七皇子的视线都落到了傅远舟的身上,但单看眼神,她还是看不出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的。

  当然,她要是看出了什么才奇怪呢!太子等人的心机哪里是她能猜得透的?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庆宣帝。

  这厮该不会是疯了吧?

  外面都火烧连营了,你丫的还不急着跑?再等一会儿,你这主帐也要被烧个彻底!

  但话说回来,饶是出了这等的大事,庆宣帝的脸上也不见急色,像是没有将火放在眼里,也不担心自己的性命一般,谁见了不说一句神经病呢?

  而且也不怪阮诺这么想,连庆宣后这么一个和庆宣帝同眠共枕多年的人,此时看向庆宣帝的目光都是夹杂着忐忑的,更何况是旁人呢?

  难不成书中庆宣后他们背地里叫庆宣帝疯子,都是真的?

  他们真的觉得庆宣帝疯?也真的见过庆宣帝的疯状?

  “老三……”庆宣帝忽然开口,声音低沉,除了那双眸子比平时空洞了一些之外,他倒也一切如常:“伤口可曾包扎?”

  阮诺敛了敛眸子,心道,看来傅远舟身上的伤确实是救庆宣帝时受的。

  “父皇切勿忧心,儿臣无碍……”傅远舟缓缓开口,声音如常,似乎没有察觉到庆宣帝有哪里不对一般。

  他说完话,殿内再度陷入了沉寂。

  庆宣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处,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一双眸子空洞异常。

  一开始,众人倒也随着庆宣帝一并站着,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越发的坐不住了,等烧熏了的味道传入主帐,庆宣后才清了清嗓子,温柔出声:“陛下,今日风大,火势已然蔓延,到了应该撤离的时候了。”

  良久,庆宣帝终于嗯了一声。

  悬在众人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一行人尽数起身,将帝后护在中间,一路朝外行去。

  距离阮诺入殿,还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火势就已经蔓延到了主帐,哪怕早有侍卫救火,火势蔓延的速度也只比之前稍慢一重,却无停下的趋势。

  阮诺望了望天,而后放缓了步子。

  “阿阮……”

  “哥哥!”

  阮诺看了眼依旧被傅远舟抱在怀中的雪狼幼崽,张了张嘴:“它……死了……”

  半晌,傅远舟嗯了一声。

  “没事的……”阮诺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我本就不怎么喜欢雪狼,没了就没了吧,反正哥哥还在就好。”

  说着,阮诺的声音更咽了一下:“你疼不疼啊?”

  “不疼。”

  傅远舟顿了顿,又说:“皮外伤……”

  怎么可能……

  阮诺一百个不信。

  刺杀庆宣帝的人怎么可能只给傅远舟造成皮外伤呢?若真是皮外伤,傅远舟怎么可能流那么多血!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你下次遇到这样的事,就躲远一点」,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了。

  首先,下次这个词就不应该出现。

  谁敢说庆宣帝会经历下一次刺杀,那不是找罪受呢吗!

  再者,要真是遭遇了第二次,谁会不去救庆宣帝呢?哪怕别人不救,傅远舟也是会救的,不是因为他和庆宣帝的父子之情,为了他自己,他也是会豁出去救他的。

  这样一想,傅远舟还真是又惨又活该啊。

  可话虽这么说,但阮诺一见傅远舟这幅虚弱的模样,心里就一百个不是滋味儿。

  他又没学武,又这么弱,何苦为了点权利伤了自己呢?

  最主要的是,他这么弱!!

  阮诺有些恨铁不成钢,可周围人太多了,她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用欲言又止地眼神看着傅远舟。

  “阿阮……”

  傅远舟忽然开口,阮诺便仰起了头:“嗯?”

  “人各有命……”他淡淡开口:“护好自己才是根本,别想着去搭救别人,免得伤了自己。”

  阮诺:“……”

  啊?

  你这话不应该告诉你自己吗?为毛要和鱼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