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河马卫视就官宣了嘉宾名单。

  一共五组家庭,除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童星,其余几个都是过气的明星家长,郭琳在一众过气的家长中,算知名度最高的,所以讨论度也高。

  她这几年一直处于半隐退状态,忽然回归工作,不由得兴奋紧张,会忍不住搜索自己的相关词条,既担心没热度,又怕刷到负面消息。

  果然,墨菲定律诚不欺她:

  最多的词条就是“郭琳嫁再婚富豪,家庭关系紧张”,“后妈难做,女神和继子水火不容”。

  郭琳:“…………”

  点开词条,内容更丰富逼真:“郭琳的富豪老公是嵘胜集团董事长,虽说公司是在安致远手里发扬光大的,但创始人是他父亲,老爷子现在去世了,可老太太手里还有股份,当然有话语权,郭琳嫁过去就要仰人鼻息。”

  “豪门看不起女明星,据说郭琳结婚的条件就是必须退圈。现在又回来恰饭,莫非婚变了?”

  “安家也算豪门?我以为豪门必须得爬上福布斯,嵘胜都没上市吧?”

  “热知识,首富的科技公司也没上市,而且安致远身家上亿,连这都看不起,不知道宁身价多少?”

  “从前就不喜欢郭琳,果然是恶毒后妈,心疼继子。”

  “放着家族联姻的大小姐不要,娶娱乐圈花瓶,难怪婆婆不喜欢。”

  “一人血书,求带继子上综艺!”

  “她肯定不敢带,不过还是很期待,当着镜头上演豪门狗血戏码,打起来打起来[嘿嘿]。”

  郭琳关掉网页。

  这些半真半假的消息,和着没来由的恶意,一起扑面而来,融成熟悉的窒息感,痛苦,但又忍不住兴奋,这些恶评好像一下子把她拉回从前的工作状态。

  郭琳那颗长久的被生活琐事磨平的事业心,又蠢蠢欲动,一下子斗志昂扬。

  只是有一点还在犹豫:灼宝怎么办?她的心肝小宝贝不会也被恶毒揣测如附骨之疽一般缠上吧?

  安致远是这样劝的:“你不用担心那么多,既然灼宝自己也想去,就去吧,不用有心理负担。网友乱说怕什么?他又看不懂,他才认识几个字?”

  郭琳:“……”

  虽然安慰的角度很清奇,但也意外地很中肯。

  “等他长大,节目早就被人忘记了。而且网上的东西能信吗?你看这条,说我逼迫你息影?”安致远愤愤地说,“我是那种封建余孽吗?咱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

  .

  安致远的确不是封建余孽,不过有居心叵测的人愿意撺掇老太太做‘皇太后’。

  安致远的大哥安淡泊一字一句地给老太太念网上的评论:“耳听为虚,现在全是无良媒体说郭琳是恶毒后妈,说不定人家亲子关系很好呢!造谣转发500要坐牢的!”

  安老太太保养得不错,将近七十的人,看起来像五十出头,只是眼角的纹路略深,显得人刻薄,她打断安淡泊,“跟志远说,不是让带孩子拍电视吗?不能厚此薄彼,把小谨也带上!”

  安淡泊为难道:“妈,老三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多宠他那媳妇儿,我怕他,我可不敢说!”

  这话倒是真的,现在集团都是安致远说了算,他们这些亲戚说白了都是靠安致远吃饭,根本不敢得罪他,只敢暗搓搓地搞点小动作。

  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安”字,如果安致远家庭不和睦,俩孩子一味内斗没出息,他们旁支的后代不就能分一杯羹?

  安老太太并不知道自家儿子的花花肠子,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三儿媳妇郭琳,不悦道:“你是他大哥,这点事都不敢说?”

  话虽这样说,安老太太也没敢直接吩咐安致远,而是把电话打给了孙子安谨。

  她知道安谨和郭琳关系有多僵,因而很愿意让普罗大众看看,郭琳是个多么恶毒的后妈。

  .

  这几天郭琳有了新目标,连带着对安予灼的填鸭式教育都放松了不少,全心全意地准备出差录制所需的行李箱。

  这是她沉寂几年之后,第一次正式接通告,说不兴奋是假的。

  “口红、粉底液,隔离都在,衣服……儿童防晒霜要带的吧?”

  安致远抱着笔记本电脑从她身边路过,幽幽道:“拍摄地就在本市,大冬天的,带什么防晒霜?”

  “那怎么行!灼宝皮肤多娇嫩!”郭琳cue自家儿子,“你是不是也想涂防晒?”

  拖着皮卡丘尾巴在一旁看热闹的安予灼:“?”

  安致远不赞同:“男孩子,涂什么防晒,灼宝你说呢?”

  “……”安予灼权衡片刻,决定使出人类幼崽的绝技——装傻子。

  他眨巴眨巴大眼睛,然后瞄准身边的陆余,一个飞扑:“皮卡皮卡!哒哒哒!”

  陆余是个很有眼力见的孩子,自发地跟在安予灼屁股后边收拾玩具,现在手里还攥着一把乐高,猝不及防被袭击,乐高撒了一地,但他下意识把小奶团子抱了满怀,条件反射般关心地问:“没摔着你吧?”

  安予灼扑得很有技巧,谁也受不了伤,闻言只是嘎嘎乱笑继续装傻子,企图对爸妈二选一的问题蒙混过关。

  ——他们两口子的打情骂俏,他才懒得搭理呢!

  安谨从旋转实木楼梯上下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自家弟弟穿得像个黄皮耗子似的,撅着屁股往陆余怀里钻,笑得还很开心。

  安谨不爽地扬起脑袋,像只骄傲的天鹅,目不斜视地从安予灼身边路过,径直走到后妈面前,说:“郭阿姨,你们要去录节目?”

  郭琳不太自信地指指自己:“你跟我说话?”

  要知道,这位大少爷一向把她当透明人,这么多年无论郭琳怎么努力,都是热脸贴冷屁股,搞得她也逐渐放弃沟通。

  “不然呢?”小安谨的表情相当欠揍。

  郭琳在心里默念十遍“我是后妈不能打他”,才挤出笑容:“小谨有什么事?”

  安大少爷不大自在地、硬邦邦地命令:“录节目的话,我也要去。”

  说完,他转身就走,不给郭琳拒绝的机会,飞速上了楼。

  留下一客厅人面面相觑。

  安予灼完全不知道网络上的腥风血雨,更猜不出自家亲哥这是哪根筋不对头,悄声跟陆余吐槽:“你觉得他像不像鼹鼠?冒个头,说句话,就又钻回他那不见天日的窝窝里。”

  “我看你像鼹鼠!”不等陆余给回应,郭琳就拎起安予灼的黄皮耗子脖领子,“不准这么说你哥,过来帮我给你哥挑衣服!”

  “嗷放喔(我)下来!”安予灼短短的四肢凌空挥舞,晃出两圈黄色残影。安致远一把将儿子接过,单手抱住:“琳琳,真带小谨去啊?其实我可以再和他谈谈。”

  安致远几乎在大儿子提出要求的时候,就猜到里边有什么猫腻,怀疑这事跟安家那些亲戚有关,只是不好当着孩子们的面说太清楚。

  郭琳却道:“没关系,孩子难得愿意跟我沟通,我应付得来。”

  安致远不确定地说:“真能行?”

  他怎么感觉,自从媳妇接了综艺,气场一下子就强了,仿佛又回到他们当初刚认识时的自信模样。

  这就是职场女性的魅力吗?

  .

  一周后。

  清晨五点,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便扛着摄影机和收声设备,浩浩荡荡地进了安家别墅。

  郭琳已经收拾停当,悄悄出来接受了简短的采访,而后便上了保姆车先一步前往拍摄地——这是《宝贝来啦》剧组给宝贝们设置的第一个难题。

  如果一觉醒来,家里大人全都消失,宝贝们会是什么反应?

  所以不但郭琳离开,安致远以及保姆桂阿姨也跟着一起配合消失。

  于是,安予灼迷迷糊糊被尿憋醒的时候,睁眼就撞上一个黑洞洞的摄像头,以及一屋子黑黢黢的人影。

  灼宝吓得‘哇’一声摔进陆余怀里。

  是的,陆余也睡在这间儿童房,自从安予灼发现陆余和桂阿姨一个房间,又被打之后,就让他搬出了保姆间,跟自己同住。

  陆余猝不及防被砸醒,一点起床气也没有,反应也相当快,他瞬间清醒,一把将灼宝护进怀里,推开摄像机,凶巴巴地问:“你们是谁?”

  保姆车里看导演监视器的黄培峎赞道:“小家伙挺厉害的啊!这个镜头好!可以剪进宣传片。”

  车里的工作人员吐槽:“就是有点莽,小孩子力气怎么那么大,镜头都给推歪了。……这就是郭琳的那个继子吧?”

  儿童房里。

  听到摄像叔叔们亮明身份,安予灼镇定下来,跳下床去上厕所,还没忘记关门前奶声奶气地严肃叮嘱:“不准偷拍!”

  他知道答应录节目,必定会留下一些高清版童年黑历史,可走光就不一样了,安予灼并不愿意多年后还能从网上看到自己光屁股上厕所的隐私镜头。

  他熟练地搬过小凳子,踩上去,人为增加高度,才脱裤子,掏出小几几,对准马桶哗哗。

  而卫生间门口,陆余像尽职尽责的小保镖一样,站出了一夫当关的气势,坚决不许扛着摄像机的叔叔阿姨们靠近。

  这可把工作人员们给萌坏了——两个奶呼呼的小东西,不哭不闹,还一个比一个像小大人,太可爱了吧!

  这时候才早上六点多,还不到幼崽们平时起床的时间,安予灼被憋醒纯属昨晚夜奶喝多的意外事故,这会儿楼上的安谨还陷在黑甜梦乡里,毫无所觉。

  几个机位的摄影师尽职尽责地记录下陆余温柔地帮安予灼穿衣服的镜头,安予灼软软地说:“谢谢哥哥。”

  陆余揉揉他的小脑袋,有些不舍地说:“是不是该走了?”

  摄像叔叔:“对,走吧。”录制地点在城郊,现在出发的话,正好能躲过早高峰。

  黄导也惊讶于这两兄弟关系竟然这么好,完全跟外界传言不同!开耳麦吩咐:“让俩小孩子手牵手,拍几个远景。”

  于是,陆余被大人们簇拥出别墅的时候,震惊地指着自己问:“我也去吗?”

  “当然!”听到安予灼亲口叫他哥哥,工作人员们完全没意识到他们搞出了乌龙,笃定地说:“所有小朋友都去哦!”

  “走吧,快上车,外边冷。”他们催促着把俩小豆丁都赶上温暖的保姆车,车子稳稳地出发,留下一串欢快的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