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则宁一怔。

  ……男人?

  是了, 他们认定是女人,就是因为陈书生一开始所说的,那晚袭击他的是女鬼。后来去琴江楼找名册的时候, 问起掌柜,他也是从女人说起的。

  所以,他和白泱自然就认为, 他们要找的是女鬼, 和陈书生有关的女人。

  可找了这么久都一无所获。

  他可以用徐霄延的方式检测魔气, 白泱可以用狐族的术法直接套话, 不应当什么都查不出来。

  除非……

  除非真的像小狐狸猜测的那般,出事的不是女人, 而是男人。

  “可是……”沈则宁想了想, 又觉得有违和感,“就算是应仙坊的小倌出事, 那么我们在问起那些青楼女子最近应仙坊有没有出人命时, 也并没有人提到过小倌那边发生此类的事情啊。”

  沈则宁说这话之前,还特意回想了一下自己问话的时候有没有将性别框死。

  至少在询问青黛的时候, 是没有的。

  ……是青黛刻意隐瞒了什么?

  沈则宁刚冒出这种想法就被自己掐掉了。

  应当不是, 她没有必要做出这种多余的举动。

  “我们再回琴江楼找掌柜看看没有男子的名册?”两人一直这么站着也不是回事儿,白泱说道, 打算先行动起来再说。

  沈则宁松开自家小狐狸,“行,那再回到琴江楼看看吧。”

  然而等到沈则宁和白泱到了琴江楼, 打算故技重施, 再用灵力直接从掌柜那儿套话时, 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了。

  “两位客官找我们掌柜的什么事儿啊?”前来迎接的小二笑着问道, 好奇的视线不住地在他们两人身上打量着。

  “要事。”沈则宁看似从袖子里, 其实是从系统空间里拿出了国师府的令牌,对着小二晃了晃。

  曜郢城中无人不知国师府的徽记,小二神色变了变,已然恭敬了许多,“两位大人,实在对不住,我们家掌柜午后忽感不适,回家歇息去了。”

  ……身体不舒服?

  沈则宁向自家小狐狸使了个眼神:你的术法有后遗症?

  白泱轻轻摇了摇头,幅度极小,旁人几乎无法看出来:没有啊。你洗掉他记忆的时候出岔子了?

  沈则宁纳闷:……也没有啊。

  虽说他开始学习这些小技巧满打满算加上虚拟训练空间里的时间也才一个月,但也不至于用灵力去做修改凡人记忆这种小事也会做出问题。

  暂且当他是巧合吧。

  就是曜郢城中发生的巧合也太多了……

  掌柜的不在没关系,只要名册还在就行,当时沈则宁可是看着掌柜从哪处柜子里拿出来的名册,想个法子直接溜进去找就是了。

  “既然他不在,那我们明日再来。”沈则宁说着,在小二的目送之下和白泱一起出了琴江楼。

  ——然后迅速拐入琴江楼边上的小巷,绕到后面翻墙进了琴江楼的后院。

  他们在凡人的地界还是可以来去自如的,一路避过琴江楼里的杂役,顺利摸到了名册所在的那间屋子。

  “左边第二个柜子第三个抽屉……”

  沈则宁说着,快步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可里面居然是空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将边上几个抽屉都打开了。

  ……全部都是空的。

  沈则宁在翻开抽屉的时候,白泱也去打开了屋中所有的柜子抽屉。

  无一例外,都是被人清空了的。

  他们早些时候过来时,这里也不是这个模样的。

  沈则宁仔细观察了一圈,这才发现,不仅是抽屉被清空了,连屋内的一些陈设也没有了。

  “看来掌柜称病不是偶然,这整件事情背后一直有人盯着。我们先走。”沈则宁拉住小狐狸的手腕,带着他离开了琴江楼。

  *

  两人暂时不知道去哪,先回了马车上,打算好好理一理。

  “按这件事情的日期来推算,最先发生灵异事件的是小瀛的暂住的宅子,也就是小瀛和容青教训熊孩子和好色的纨绔才闹出来的事情。”

  沈则宁边思考边说着,从系统商城那儿临时买了纸笔,将那些灵异传闻的时间线标了出来,再加上一些简易的图标,画了个地图,在白瀛暂住的屋子那儿标了个一。

  接下来是在茶楼里听说的陈书生遇袭和富商家中闹鬼的事件,暂且不知道先后顺序,沈则宁便标上了二,在陈书生所住的城东安康坊画了个圈,然后在常悦坊和应仙坊还有李书生所住的平乐坊也做了标记。

  “陈书生自称那晚看见的女子,坐着纸坐的轿子,半张脸貌美如花半张脸宛若恶鬼,这模样听着倒是很符合鬼故事里女鬼的模样。现在尚未清楚的是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女人。如果是,那么除了应仙坊和琴江楼,还有那些良家女子之外,还有什么人会跟陈书生扯上关系。”

  白泱思量了一会儿,说道:“从陈母的话语中,陈书生的看起来不近女色,小瀛盘问过府中下人,也没有获得跟女子有关的信息,只知道少了个小厮。加上我们用了各种方法都没有问出近期有失踪或者死亡的女子,故此我才猜测可能我们要寻找的是男人。”

  “现在就是要先将性别确定了。”沈则宁接话道,“书生们能接触到女人的地方不多,除了青楼姑娘就是琴江楼那儿的普通女子,如果是男人,那么范围可就广了。”

  “为何,不就是将青楼女子换成小倌吗?”白泱说,“然后再将良家女子换成男人……”

  “但这两样应该没必要去找了,‘女鬼’和应仙坊还有琴江楼没有关系。”沈则宁忍不住,捏了捏小狐狸的脸,觉得他认真思考的模样真是可爱死了,想亲。

  他这么想着,还真凑上去香了一口,才继续和小狐狸一起分析,“要是那些书生会玩男人的话,那么我们问了这么多人,总会有人提到的,她们没有必要替书生们隐瞒这些,男子和男子在一起并不是多么可耻的事情,但要是那些姑娘家都没有人想起这个,只能说,书生们可能确实没有这个取向。”

  沈则宁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其他人尚未清楚,但是陈书生在表面上,至少做给外面这些人看的模样,应当是喜欢女人的。”

  “怪不得姜然要将这件事拜托给小瀛呢。”白泱忍不住吐槽道,“原来背后的弯弯绕绕这么多,他那点小猫脑袋确实做不来。”

  “做给外人……那就只能从陈书生的好友那儿打听了吧。”

  白泱说完,正准备用纸鹤问问自家弟弟那儿的进展怎么样了,马车外面就传来“笃笃”两声轻响。

  沈则宁闻声撩开马车窗边的帘子,就见一只被画好了眼睛,翅膀都描上了羽毛纹样的纸鹤钻了进来,在小狐狸面前上蹿下跳地耍了个杂技。

  纸鹤表演完后,白泱才伸出手,让纸鹤停在了他手心里。

  “是小瀛的纸鹤。”白泱笑道,“只有他才爱给纸鹤上折腾那些小玩意儿。”

  沈则宁道:“这不巧了吗,刚说到陈书生好友那边,小瀛就来消息了,快看看他都问到了什么。”

  只见白泱在纸鹤的脑袋上轻轻点了一下,就有一团朦胧的光晕将纸鹤包裹起来,不一会儿,纸鹤就自动展开,化作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条。

  白瀛问了事发当晚,和陈书生在外小聚的三个友人,其中一是同窗,另外两个是一起嫖过的酒肉朋友。

  那两人的嘴里没套出什么来,只知道陈书生不像陈母口中说的那般是个只爱读书的好学生,反而时常瞒着家里跟着他们出入烟花柳巷。

  沈则宁和白泱接着往下看。

  两个嫖/客说的东西不重要,有意思的是同窗口中问出来的。

  在白瀛用术法迷惑住他套话,从他那儿搞清楚陈书生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时,那位同窗的反应倒是有点奇怪。

  白瀛在纸条上写着,同窗看起来好像有点害怕的样子,在术法之下才说陈书生在书院的时候经常欺负另一位同窗,那人已经很长时间没去书院了,有传言说他因为陈书生的缘故,已经退学了。

  ……怎么画风一下变成了校园暴力?

  对这个大转弯,沈则宁一时有点懵。

  难道说跟那种事情没有关系,是在书院里发生的暴力事件?

  白泱也有些没想到,好一会儿才对沈则宁说,“既然其他地方都找不到线索,不如我们先去那人家里看看?”

  “好,陈书生的同窗说的事情应该是个突破口。小瀛有提到那位一直没来上学的学生的名字吗?”

  “我看看……”白泱在纸条上找了找,说,“他叫叶照水,但小瀛问的人说自己并不知道叶照水的住址,他也是头一回和陈书生出来玩,与陈书生并不太熟,只是听过一些传闻而已。”

  “还是得去书院一趟。”

  沈则宁看了眼天色,这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得抓紧时间。

  *

  陈书生就读的书院离他家不远,也在城东,位于永邺坊,沈则宁和白泱从平乐坊坐马车过去很近,没多久就到了。

  书院里正三三两两走出来不少学生,看来正好赶上了放学的时候。

  书院大门正对着大街,白泱不方便当着满街路人的面用术法,他们只好用老法子,一个个问过去。

  这些刚下学的书生们都没听过叶照水这个人,沈则宁和白泱倒是没觉得可惜,谢过那些书生后便直接踏进了书院大门。

  书院内曲径通幽,各色花卉环绕,看着雅致,估计学费也不便宜。

  沈则宁暗暗打量了一番书院内的布置,和白泱一路用灵力问话,很快找到了陈书生所在的课室。

  幸运的是那些学生还没走,正在收拾东西。

  在书院内动作可比在大街上方便了许多,两人一走进去,座位离门边最近的书生便愣了一下,迟疑着问道:“两位不是我们书院的吧?”

  沈则宁颔首,开门见山道,“我们是来寻一个人的,他名叫叶照水,据说是你们的同窗。”

  “叶照水?”那位书生奇道,“他都已经好几天没来书院了,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找人啊?”

  “好几天没来?具体是几天?你知道他家住哪儿吗?”

  沈则宁连问了三个问题,将书生问的一懵,有些不高兴道,“这谁还记得啊,我跟他不熟。”

  “原来如此,抱歉,是我们唐突了。”白泱走到沈则宁身边,语气柔和且非常有礼貌地对书生表达了歉意。

  这么一个大美人对他道歉,哪怕是个男人,书生的脸还是有点烧,连忙避开视线,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事儿没事儿。不过叶照水的事情我确实不清楚,要不你们问问旁人吧。”

  白泱再谢过书生,正准备和沈则宁抓其他问问时,就听到身后的书生自言自语,小声地说了句,“原来还有长得比叶照水还漂亮的男人啊……”

  “你说什么?”沈则宁蓦地回头,大步走到那书生身边,“叶照水,长得漂亮?”

  那书生身材瘦弱,被比他高了一头的沈则宁极具压迫感地站在旁边,当下便被吓住了,磕磕巴巴,话都说不利索了,“啊,是,是啊……”

  长相漂亮的男生,在书院里被陈书生欺负……

  沈则宁觉得自己好像快摸到真相了。

  正当他准备重新分析这件事时,课室后方突然传来了一个嚣张的声音:“你谁啊?问这做什么?”

  沈则宁闻言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最后几排案几边上,正站着一个穿金戴银,一身打扮与书院格格不入的富家公子。

  富家公子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沈则宁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

  这是个生面孔,曜郢城的贵族圈子里可没见过这号人,倒是身上衣裳的料子不错,家里顶多是个商户吧。

  倒是他旁边那个小美人有点意思。

  似是认定了沈则宁是他可以施压的人,富家公子嗤笑道:“叶照水那小浪/货是你什么人?真没看出来,他居然还勾搭了不少男人。”

  “……”

  白泱听到这没礼貌的话,皱了皱眉。

  “钱、钱少爷……”

  那书生除了怕沈则宁之外,好像还更怕这个姓钱的少爷,脚下不禁后退一步,站在沈则宁身后小声说道:“这位公子,你要不别再问了,钱少爷是刑部侍郎的外甥,还给书院捐了不少钱,要是闹起来书院是不会管的,到时候你肯定没好果子吃。”

  没看出来这书生居然还会好心提醒,沈则宁拍了拍他的肩,“谢谢告知,不过你先回家吧,我们应付得过来。”

  “那、那好吧,我先走一步,你们小心啊。”

  瘦弱的书生抱着书,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白泱,心里有些可惜美人,毕竟上一个长相漂亮的叶照水的下场可不怎么好……

  但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课室,最后一步直接像是跑出去的一般,瞬间没了踪影。

  “原来他担心的是你啊。”沈则宁拉过小狐狸,故意道,“泱泱,我吃醋了怎么办。”

  说完,还在他手心轻轻画起了圈。

  “你……”

  他们说话的时候,课室的书生们被这一触即发的气氛吓到,已经跑的差不多了,可钱少爷和他的跟班还在看着他们。

  白泱别过脸,耳尖染上了点点绯色,“还有人在,你干什么……”

  “喂!你们两个!”

  钱少爷看着他们旁若无人调/情的样子快要气得跳起来了。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还敢这么忽略他,更别提是两个平民了!

  “本少爷说的话你是听不见吗?!”钱少爷怒道,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案几。

  这少爷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沈则宁揉了揉眉心,这什么程盛2.0,满嘴污言秽语,一点男德都没有。

  他懒得理这个鬼叫的钱少爷,等课室里的书生都差不多跑完了之后,他抬眼,对钱少爷的几个跟班说,“你们要走现在赶紧走,不然的话,待会儿可就走不了。”

  钱少爷:“???”

  那几个跟班当然不会理这个看起来无权无势,空有一张俊脸的男人,撸了撸袖子,就要过来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钱少爷在跟班们身后大喊道:“高的那个往死里打!那小美人给爷绑了!”

  钱少爷一句话刚说完,之间丝丝缕缕的金色光线自眼前这俊美的男人掌心而出,不一会儿就缠绕上了课室前后的两扇大门和所有窗户。

  “砰——”

  下一秒,钱少爷只听到一声巨响,课室的门和窗户都被那些金色的丝线用力关上了,屋内顿时昏暗下来。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钱少爷吓得躲到了跟班们身后,只敢露出个脑袋,“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不知道修士在曜郢城中到处乱跑吗!”

  钱少爷嚷嚷完,忽然想起曜郢城,乃至离国对修士的规矩,又觉得自己在理了,梗着脖子,“你到底是那个门派的?还不快快住手!知道你在对什么人动粗吗?!我舅舅可是——”

  “你舅舅是天王老子也没用。”沈则宁都快被他逗笑了,这哪来的傻白蠢男宝啊,真好奇他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视线暗沉的课室内,忽然燃起了一道金色的火光。

  那些丝线汇聚在一起,顷刻间便组成了一把燃着金色烈焰的长刀。

  钱少爷喉头滚动,不自觉吞了下口水。

  “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

  沈则宁勾唇一笑,手中微动,那几个跟班就像被一股风吹开了似的,直接往两遍滑走,露出了躲在他们后面的钱少爷。

  钱少爷已经快吓瘫了,但还在强撑着,只不过背部正抵着课室的墙壁,两股战战,哆嗦得不成样子。

  沈则宁再一动,直接把人隔空揪了过来,微笑道:“当然是要和你聊一聊啊。”

  “聊一聊”三个字被加上了重音,钱少爷被他拽过来后,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沈则宁一脚踩上钱少爷的肩膀,弯下腰,极其友好地用长刀在他看上轻拍两下。

  “这位钱姓小少爷。”沈则宁彬彬有礼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你。”

  *

  沈则宁在动手前还想过这样吓唬凡人是不是不太好,但转念一想,钱少爷的话语中可以明显听出来,叶照水在书院里没少被这帮渣滓欺负,对外人嘴上都说的这么难听了,平时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

  他最讨厌校园暴力了,还是让这嘴臭的男宝长点记性吧。

  “你你……你要问什么?”

  瞧着就锋利无比的长刀紧紧贴在脸上,钱少爷几乎都能感受到刀刃上的寒光,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哭丧着脸道,还忙不迭换了个尊称,“您想知道些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欺软怕硬的臭小子。”

  沈则宁“啧”了一声,长刀换了个地方,这回是架在钱少爷脖子上了,“叶照水是怎么回事?给我们好好说说。”

  “您,您想让我从哪里开始说啊……”钱少爷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则宁准备先确定一下日期:“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来上学的?”

  钱少爷心里慌得一批,还要努力回想,想了好久才有些不确定道:“大概八/九日前吧……”

  “到底是八日还是九日?”

  “我,我有点记不太清了。”

  钱少爷瑟瑟发抖,那叶照水长得美则美矣,但他软硬皆施,怎么样都得不到一个好脸色,也没法吃到嘴,脾气也太烈了,加上他也不缺美人,去应仙坊还能一次点上好几个呢,叶照水没来上学他也就是可惜了两天,觉得以后过不了眼瘾罢了,哪会认真去记着人到底什么时候没来上课的。

  不管八日还是九日,时间都还勉强对得上。

  沈则宁和白泱对视一眼,继续问道:“叶照水和陈家少爷是什么关系?”

  “他们俩?”钱少爷挠了挠头,小动作还不断,悄悄将脖子远离了一点长刀,“叶照水在书院里没有朋友,那姓陈的和他应该是关系最好的了吧。”

  “没有朋友?”沈则宁道,“这是不是拜你所赐啊?”

  这钱少爷为人跋扈,行事嚣张,一看就没少欺负人,书院里的其他书生见了,肯定也不敢和叶照水扯上关系。

  钱少爷缩了缩脖子,不敢反驳。

  “还有呢?”白泱催他继续说,“那叶照水和陈书生是朋友?”

  “朋友?”

  听到这话,钱少爷差点忘了脖子上还架着把长刀呢,当即嗤笑道:“谁会和平民做朋友啊?不过是看他可怜又长得美,逗他玩玩罢了。”

  这些贵族一向看不起平民出生的叶照水。

  陈书生就读的书院在曜郢城非常出名,一般情况下,叶照水这样的,是没有办法来这个书院上学的,他根本交不起学费。后来还是书院的一个夫子见他可怜,资助了他一些,他才能和这些有钱人家的少爷进一个学堂。

  叶照水平日里除了用功读书之外,下了学还要去打工赚生活费。

  “我们几个也不是没想过要帮帮他。”钱少爷说,“我很少见到长相干净漂亮的男人,书院中还有不少看着那张脸心动的人,可惜他性子太倔了,不就是张开/腿的事吗,又不是女人,能吃什么亏。”

  沈则宁听着这话,好险没控制住脾气,要教训钱少爷,但还是被白泱拉住了袖子,冲他摇摇头。

  话要问完了才能算别的账,于是沈则宁握住长刀的手没动,让钱少爷继续说。

  也许是沈则宁没有再吓唬他了,钱少爷说起这些事情来愈发顺畅,“后来姓陈的好像说要给他个活儿干,让他给自己抄书,讲课。”

  “陈书生的功课不是不错吗?”白泱奇怪道,“为何还需要叶照水给他私下补习?”

  “这一方面是姓陈的找的借口,另一方嘛……”钱少爷顿了顿,“叶照水也确实有点学问,一些夫子还比不上他讲的好。”

  从钱少爷的口中,沈则宁和白泱得知,有一段时间,叶照水私下里都会去给陈书生补课,就这么来往了一段时间,直到叶照水没来上课之前,他们下学之后都是在一起的。

  如果是补课,那是在陈府里?

  沈则宁看着这些人看不起平民的模样,总觉得应当不是在陈府里,而且就算是,陈府上下也没人提到过。

  果然,钱少爷的下一句话就印证了他的猜测。

  “那姓陈的没少在家里装得一副用功的样子,这要是被他家里知道他功课没有旁人好那还得了。”钱少爷说着,忍不住抱怨道,“这书院里也属他最会装模作样,我可没少被娘拿来和他比较。”

  沈则宁问:“既然家里不知道他学习不如别人,那他找叶照水补课,是在哪里补的?”

  钱少爷迟疑道:“这个我真的不是很清楚,只听他提过一嘴,好像在叶照水家附近。不过叶照水住的地方太破了,应该还要再远些。”

  钱少爷好像是真的不知道补课的宅子在哪,沈则宁只能换了个方式,问:“那叶照水的家在何处,你知道吗?”

  “应当是在城南吧,好像是长轩坊。”

  拿到地址了就行,沈则宁从钱少爷这得到了不少信息,大方地收回了长刀,临走时,还对着钱少爷拿出了国师府的令牌。

  “谢谢你啊小少爷。”沈则宁笑道,“真是帮了大忙。”

  ……国、国师府!!

  钱少爷人都麻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落在了一个不讲理的奇怪修士手里,没想到竟然会是国师府的人……

  这下糟了,十个他,不,十个他舅舅也惹不起那帮人啊……

  国师在离国的地位超然,几乎是在曜郢城横着走的。

  钱少爷这回是真的哭了。都不需要沈则宁教训他,他招惹了国师府的事情传出去,家中长辈就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

  拿到叶照水的大概地址后,沈则宁和白泱直接直接赶到了城南。

  此时暮色四合,天边的落日即将沉入地平线,沈则宁牵着白泱在长轩坊在中穿梭,趁着天还没完全暗下来,一路打听着叶照水家的位置。

  钱少爷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大概在长轩坊,沈则宁和白泱问了不少人才打听到具体的位置。

  叶照水的家小,就两间屋子带着一个不大的院子。

  屋中没有人声,像是没有人在家。

  他们正犹豫是象征性敲下门还是直接翻墙进去时,旁边一个宅子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两位大人要找谁?”

  “叶照水,这个名字,夫人您知道吗?”

  那中年女人忍不住摆摆手,“夫人这个称呼我哪里担得起,大人折煞我了。我和他们家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了,多少知道一些他家的情况。”

  中年女人说着叹了口气,“照水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此话怎讲?可否仔细说说?”沈则宁忍不住追问道。

  “父母双亡,从小都是他一个人顶着家里,还要照顾弟弟……”

  “弟弟?”白泱问道,“叶照水还有个弟弟?”

  “是啊。”中年女人说,“在长轩坊可有名了。他俩,长得可是一模一样呢。”

  一模一样……

  叶照水和他弟弟……是双胞胎?

  沈则宁:“那您可知道,叶照水的弟弟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

  中年女人:“他啊,和他哥哥的名字一样好听,叫叶凝霜。”

  照水凝霜,确实是个好名字。

  不等沈则宁感叹,就听中年女人继续说道,“可惜了,他们兄弟俩,已经失踪很久了。”

  “两人都失踪了吗?”沈则宁追问。

  中年女人还有些奇怪,说:“是啊,两个人都是失踪了。他们平日里也没什么客人上门,我还以为你们是认识叶照水,前来找人的呢。”

  “我们……”白泱刚想说什么,就被沈则宁截住了话头。

  “您说的对,我们是叶照水的同窗,见他很久不来书院了,特地寻来看看的。您还记得,上一次见到叶照水是什么时候吗?”

  “大概……九日前吧?”中年女人想了想,说道,“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照水那孩子下了学,回来过一趟,接着便不知道匆匆往哪里去了,自此便再也没有回来,天亮的时候,他弟弟凝霜出门寻他,后来也一直没有见着人了。”

  她说着,叹了口气,“凝霜自小体弱,他们兄弟俩也不知道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我曾去报过官,但是官府他们对长轩坊这儿……也不是很尽心。”

  “毕竟这里住的都是平民,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中年女人摇了摇头,“官差过来随意询问了一下周围邻居,转悠了一刻钟便走了,后来这事儿也不了了之了。”

  “那您还记得,叶照水失踪的那日,是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我有点印象。”中年女人回道,往北边指了指,“好像是那边。”

  长轩坊的北边是桂崇坊,是一处不错的住宅区,有点小钱的人常常会选择那边的宅子,沈则宁和白泱第一天来到曜郢城的时候,就跟牙人前去看过。

  两人谢过中年女人后,沈则宁打开了游戏界面中的地图是,先将叶照水家宅的位置标记了一下,准备带着小狐狸往桂崇坊的位置而去。

  临走前,沈则宁还避过中年女人的视线,用灵力测试了一下叶照水家附近的魔气。

  但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

  正当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有一点点微不可见的黑雾,像是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触手一般,勾住了沈则宁的灵力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