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旸昔定定地看着画中与自己相貌一样的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最令他难受的是,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画中的人不是他。

  心里堵得厉害,但他忽然想起之前吕婧央仿着张倩字迹给他写的纸条,觉得这事儿还是去当面问清楚的好,可不要再让吕婧央的阴谋得逞!

  于是,肖旸昔拿着卷轴,跑去找沐莹羽的哥哥——穆云卿!

  “羽儿,你可想好了?”穆云卿摇着手中的竹骨扇。

  “嗯,我喜欢他,既然我决定来要与他在一起,那这些事情就不该隐瞒他。”沐莹羽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我支持你!”穆云卿点了点头。

  肖旸昔刚跑到穆云卿的院落前就听到这样一段对话。

  莹莹,你果然有事情瞒着我!

  “那哥,我先回去了。”说完沐莹羽就跑出穆云卿的院子。

  北冥离见人快要跑远赶紧追了几步喊道:“羽儿,你先想好怎么与他说,可别吓到他。”

  “知道啦。”沐莹羽一边跑一边朝后面摆了摆手,大声回应他,脑中已经开始构思怎么说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藏在院子门口大树后的肖旸昔。

  肖旸昔靠近院子时就屏住呼吸,脚步放轻,小心翼翼地躲在树后,这会儿见沐莹羽离开了,就准备从树后走出来去找穆云卿,但是里面的对话让他顿住了脚步:

  “近日来,小厮中有传言说杨兮与羽儿的事儿,你说他们怎么知道的这件事?莫不是吕婧央暗中搞得鬼?不过这肖旸昔与杨兮这般像,看来那件事是成了。”北冥离眼神跟随池塘里无忧无虑、玩耍嬉戏的鲤鱼,若有所思道。

  “应该是她,也只有她每天没事做就是绞尽脑汁想对付咱们的办法。当年那件事说到底就是他们暗夜阁的错,最后闹成这样也怨不得旁人。”穆云卿摇着手中的竹骨扇,叹了一口气,“哎,一千年了,有些事儿也该有个结果了。”

  “想当初羽儿为了给杨兮报仇的那种疯狂劲,我现在想想就觉得后怕。肖旸昔与杨兮各方面都像,希望现在的他能和羽儿长相厮守,大家都好好的。”北冥离回忆着那段可怕的经历,心中有些担忧。

  肖旸昔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只觉得遍体生寒、如坠冰窟,就好似全身的血液都被凝固、不再流动,就连双脚也似被牢牢冻在地上无法动弹,心似是坠入无尽深渊,令人绝望到窒息,又似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残忍地撕扯,痛到无法继续思考。

  “希望如此吧!”穆云卿摇着竹骨扇的手渐渐停了下来,望向湛蓝的天空,有些出神。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咱改天再聚吧。”说着北冥离就站起身,往外走。

  北冥离一走到门口就看见站在大树旁脸色惨白的肖旸昔。

  “肖旸昔?你怎么在这里?”北冥离说着就往过走去。

  肖旸昔忽然被人叫到,就好似深深沉浸在可怕幻境中被猛然唤醒的。他的眼睛看向前方没有聚焦,不断地摇头,嘴里喃喃着:“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我不是!去找她问清楚、对去找她问清楚!”

  他倏地看向北冥离,就好似寒冰迎来了久违的阳光,冰雪速溶,腿脚终于可以动弹,下一秒脚下生风般往逍遥阁狂奔而去。

  北冥离看他的反应已经明白了过来,看向走过来的穆云卿,“他听到咱们的对话了,他不知道当年的事情真相,这听的没头没尾的,误会了可怎么办,咱们好像给羽儿添麻烦了。”

  穆云卿皱着眉毛,“事情是有些棘手,最主要的是羽儿她现在关于杨兮的记忆被封住了,不好解释啊。”

  “要不然,咱们去看看吧,羽儿不记得但是咱知道怎么回事啊,先稳住肖旸昔的情绪再说。”

  “唉,也只能这样了。”

  肖旸昔用了全部的力气玩命般奔跑,一回到逍遥阁来不及缓气就问:“莹莹,你告诉我刚才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哈?什么真的假的,你在说什么?干嘛呀,跑这么着急,来过来坐下缓缓。”沐莹羽说着就牵起肖旸昔的手准备坐下。

  肖旸昔一把挣开她的手,打开手中的卷轴,问她,“那你老实告诉我他是谁?你和他什么关系?他,又为什么与我这么像?”

  沐莹羽在看到杨兮的画像之后就愣住了,目光再转到画旁边的字:念此生挚爱之人——杨兮。

  “杨兮?杨兮?”沐莹羽念着画卷上的名字,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眸猛然瞪大。

  一时之间,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她的大脑,她抱着头蹲下,头疼欲裂。

  “啊,我的头好痛!杨兮、杨兮、兮儿,不要死、不要离开我、兮儿!”沐莹羽抱着头,在地上痛苦地打着滚,说话断断续续的,但都是在叫着杨兮的名字。

  肖旸昔看着这一幕,心疼到颤抖,回想自己对这段感情的身心付出,自嘲一笑:

  原来我真的是个替身。

  原来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只有我像一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

  我那么信任她、全心全意地喜欢她,结果到头来我什么也不是。

  原来,我就是个笑话……

  肖旸昔看着还在地上打滚的沐莹羽双眼通红,扔下手中的卷轴,离开了。

  穆云卿与北冥离大老远就听到逍遥阁的动静,赶紧跑过去,正好碰上迎面走来的肖旸昔。

  北冥离连忙拉住他就问,“发生什么事了?羽儿怎么了?”

  肖旸昔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突然一发狠,猛地甩开拉住他的手。

  北冥离没有防备,被他甩了一个踉跄。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啊!”肖旸昔再也受不了,大喊一声冲了出去。

  “先别管他,赶紧去看看羽儿怎么样了。”穆云卿说着快步走了进去。

  肖旸昔从逍遥阁跑出来,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哎,来瞧一瞧看一看勒,本店新酿的忘忧酒,喝了就能忘掉忧愁,快乐似神仙勒。”一个店小二站在酒肆门口,大声地招揽客人。

  真的能忘掉吗?

  肖旸昔有些恍惚地走到酒肆前停下了脚步。

  “这位客官,要不要进店来尝一尝本店新酿的忘忧酒啊?”店小二看到站在门口的肖旸昔,热情地过来招待他。

  “忘忧酒,喝了真的可以忘却忧愁吗?”肖旸昔红着眼眶问他。

  “当然了,只要客观喝够了量,我保证你能忘却烦恼与忧愁!”

  肖旸昔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进去。

  店小二热情地招待他,“客官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我建议您再点一碟小菜配着吃,这样搭配滋味最美,体验最佳!”店小二热情地为肖旸昔推荐。

  “你看着上吧。”

  “好勒!客官稍等片刻,我这就为您上菜!”店小二心里乐开了花。

  就这样,肖旸昔在酒肆里喝了将近一天,喝了吐吐了喝。

  穆云卿与北冥离给沐莹羽输送了大量的内力,才将她的那股子头疼劲压下去。

  之后,沐莹羽便陷入了昏迷。

  待她醒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你终于醒了!头还疼吗?”守着沐莹羽的穆云卿见她醒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无碍了。我昏迷了多久?”沐莹羽一手揉着太阳穴,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快一天了。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

  “小昔呢?”

  “他啊,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可能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还说我们都是骗子。”穆云卿叹了一口气。

  “小昔给我看了杨兮的画像,我想起来一些事儿了,但是还有一些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不行,我得赶紧去找他,这个点儿外面可不安全。”沐莹羽说着一把掀开被子,就要往外走。

  “你心里紧张他我拦不住,但是你才刚好……对自己好一些,别让我们担心。”穆云卿站在原地,背对着她说道。

  “我会的。”沐莹羽说完就跑了出去。

  沐莹羽在逍遥阁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无奈又往街上跑,心好似被架在炭火上烤着:这么晚了,小昔会去哪儿?

  肖旸昔这会儿已经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皱着眉头,嘴里一直喊着莹莹。

  深夜的街道上格外寂静,白日的喧闹声都已落下帷幕,辛苦一天的百姓们都沉浸在甜蜜的梦乡中。

  “哈哈哈,阿月,我今天喝得真痛快!”阿兰身穿黄色罗裙,斜举着一条胳膊,醉醺醺地对同伴说。

  “是啊,阿兰,今天太爽了,我感觉我还能喝!”

  被称为“阿月”的女子身着肥大的蓝色罗裙,勾着同伴肩膀走路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趴在地上。

  “诶,等会儿,你看那儿。”

  阿兰停下了脚步,指了指趴在酒肆桌子上的肖旸昔,“都这个点儿了,这里居然会有一个小公子,嘿嘿,咱们去瞧一瞧他长什么模样。”说着,她就拉着阿月往酒肆里走去。

  待两人围在肖旸昔桌子前,都是眼前一亮,不由得看呆了。

  好一个俊秀的小公子!

  “小公子,为何深夜独自在此喝闷酒啊。”阿兰盯着肖旸昔的脸问着,手不规矩地摸向了他的手。

  喝醉的肖旸昔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摸他,手动了动,啧了一声,“滚开,别来烦我!”

  阿兰被他凶也没有气恼,“呦,这小公子脾气还挺大的。别生气啊,小公子有什么不开心的说与我们听听,我们两个帮小公子排忧解难啊。”这次,阿兰用手背蹭了蹭肖旸昔的脸。

  肖旸昔彻底恼了,一把拍开那人的手,猛地站起身将她使劲向一旁推去,大吼道:“我说了,滚远点别烦我!”

  阿兰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没有防备,整个人后退了几步,脚绊倒了桌子腿,一屁股摔在地上,大腿根猛地磕在躺倒的木凳尖上,疼的她发出杀猪般惨叫声。

  守店的店小二怕惹祸上身,早就躲在掌柜台下面。

  这一声惨叫划破了深夜街道上的那份宁静,不远处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犬吠,似是在控诉被吵醒的不满。

  肖旸昔站起来的有点猛,这会儿眼前发糊,踉跄了几步一把扶住旁边的木桌才不至于摔倒。

  “嘿,你这小贱人竟然敢推我,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得罪了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阿兰揉着屁股和大腿根,呲牙咧嘴地站起来,“阿月,你快替我狠狠地揍这小贱人一顿,别打他的脸啊!诶呦,疼死我了。”

  肖旸昔头还是晕晕的,刚刚那么一下已经用完他仅剩的力气,这会儿再也没有还手的余力。

  “居然敢推阿兰,反了你了!”刚刚站在一旁愣神的阿月回过神来,大喝一声,一拳打在肖旸昔的肚子上。

  这个世界的女子力气本来就大,肖旸昔被这一拳打得倒飞出去。

  “我看谁敢欺负他!”

  沐莹羽及时赶到,一把搂住了快要摔倒的肖旸昔,双眼狠狠瞪向那两人。

  “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少管闲事,别打扰我教训他。”阿月毫不示弱地回瞪沐莹羽,一脸不悦。

  肖旸昔在被接住之后,身体似有记忆般寻到了那份熟悉的安全感,一直紧绷的那根神经终于松懈,紧接着人就昏睡了过去。

  “哼,懒得跟你废话。”沐莹羽说完将内力运至两臂,一把横抱起肖旸昔就要转身离开。

  “把他放下,阿兰看上他了,他现在就是阿兰的人。”阿月眼见这个女的要横插一脚把人带走,赶紧跑到她前面拦住她。

  沐莹羽切了一声,一脚将眼前拦路的人踹飞,“和我抢人,找死!”

  沐莹羽抱着肖旸昔往前走了几步,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扭头瞥向一直躲在掌柜台下的店小二,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朝她那里一抛,银子准确无误地落在掌柜台上。

  “他的酒菜钱,不用找了。”沐莹羽头也不回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