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时分,肖旸昔迷迷糊糊地被一阵打骂声吵醒了。

  他捂着阵阵疼痛的后颈,费力地坐起来,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一个身穿亚麻色布衣、满脸麻子的女人正在对地上一个满身泥泞的男子拳打脚踢,男子脸上也是脏兮兮的,看不清样貌。那女子打人不够,嘴里还怒骂着:

  “我让你跑、我让你跑!到了老娘手里居然还想跑出去?你能跑到哪儿去?你要再这么不听话,老娘这就办了你!”

  “饶命、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别打了。”被打的男子不停地向她求饶。估计是疼得狠了,男子就连声音都发在着颤。

  肖旸昔正要开口叫那女子住手,突然想起以前沐莹羽说过这个社会的性质,犹豫再三,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他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实在不敢贸然开口,万一祸水东引,惹祸上.身那就完了。不过他的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猜测。

  “哼,你们能遇上我,也是你们上辈子积德。老娘将你们卖出去,是给你们一个改变这辈子命运的机会。只要你们谁被有钱人家看上,那飞黄腾达的日子指日可待!你们不想着谢谢我,居然想逃跑?”满脸麻子的女人一脚踩在那男子身上,眼神扫过她面前的每一个人,很是猖狂。

  肖旸昔听完她的这番言论,心凉了:果然,遇上人贩子了……我最近是水逆吗?这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麻子女眼神扫到肖旸昔这儿停顿了,吹了一声口哨,“呦,美人终于舍得醒了,美人这一觉可是睡得好啊,只是苦了姐姐我还得分精力照顾你,你怎么也得好好报答我一下啊。”

  “只要你放了我,我带你去见我哥哥,他会替我报答你的。”肖旸昔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虽然心中超级紧张,也知道麻子女大几率不会放人,但是他没有再像面对夜7时那样慌乱。

  “呵,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天下男子皆薄情,我再也不会上当!”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件事,麻子女立刻变了脸色,说着就咬牙切齿、一步一步地靠近肖旸昔,仿佛把肖旸昔当成了那个辜负她的人。

  肖旸昔盯着眼前面目狰狞朝他走来的女子,紧张地直想往后退,但是没退几下,他就被身上的铁链限制住了。

  手下意识摸向藏在身上的“斩玉”,但是一摸之后他脸上的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满是戒备的双眸染上惊慌:“斩玉”不在了!

  肖旸昔皱着眉头,一边翻找着身上可能藏有的地方,一边用目光在地上搜寻着。

  怎么会没有?

  这可是莹莹送给他的,绝对不可以丢!

  在哪里?该死,到底在哪里?

  就在他着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女声在他背后响起,“你是在找这个吗?”

  肖旸昔闻言一扭头,就看到自己心爱的“斩玉”,被一个身穿宽松布衫,长相奇丑无比,脸上还长了一颗超级大痦子的陌生女子拿在手里。

  他再也顾不得思考其他,扑上去就想夺回“斩玉”。

  那女子也是狡猾,见他要抢,赶紧把短刃塞到胸前的衣服里,叫他不好再去抢。

  “你、你无赖!不要脸!你快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你怎么乱动别人东西,你经过我同意了吗!”肖旸昔气急,多日来的委屈再也压制不住,用尽全身力气冲眼前的女子嘶吼。

  “啪。”

  肖旸昔只觉一阵头晕眼花,脸上也火辣辣地疼。

  他竟是被那丑女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肖旸昔心中顿时升起一股火,刚想发作但立刻被理智努力按下。

  痦子女撇了肖旸昔一眼,“哼,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和我吼?”

  “古老大,息怒息怒,别和他一般见识,当心气坏了身体,不值得!”麻子女此刻已经平复了心情,围在她老大面前努力献殷勤。

  她似是觉得这是一个拍马屁的好时机,麻子女赶紧换上一个讨好的笑脸,“不过说起来,还要恭喜古老大,贺喜古老大!居然在密林里擒到了这样上等货色的男子。”

  “呵,注意他很久了,长如此标致,竟然敢一个人在树林里乱跑,也是他活该。我就先让他自己在树林里消耗消耗体力,等到天色暗了随便设个圈套,人果然就中招了!”

  “还是古老大英明!有了他,咱们这次的奴隶拍卖可以趁机狠捞一笔了!”麻子女搓搓手,舔了舔嘴角说。

  “没错。等拿到钱之后,先治一治我脸上这颗困扰我多年的痦子,再给小刘你治一治你脸上的麻子。”古老大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大痦子盘算着。

  “多谢古老大!可是,万一他是什么有钱有势家的公子怎么办?让他家里人知道他被咱们捉去卖掉,会不会找咱们的麻烦?”

  “没事,只要进了黑市,就算他家里再有钱,想要人也得规规矩矩交够钱才能带走他。要是家里没有钱来赎他,被哪个有钱人看上买了去,咱一样能赚,这横竖都是只赚不亏的买卖。”

  “古老大英明!”

  “好了,歇也歇够了,以免夜长梦多,小刘,绑好他,赶紧赶路。早点到黑市,早点将他们交出去才好歇心。”

  “是是,古老大说得有理!”

  被叫做古老大的女人走出去两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折回去,掏出肖旸昔的短刃,在他一侧脸上拍了拍,“想要啊?只要你一路上乖乖听话,到时候我就还给你。”

  肖旸昔捂着红肿的脸蛋,委屈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不甘。

  夜之陆——暗夜阁内,此时在吕婧央的骷髅宝座前跪着黑压压的一片人。

  “一群酒囊饭袋,光知道喝酒、吃饭,连一个没有半点武功还严重路痴的人都看不住,居然就叫他这么跑出去了?我要你们何用!”吕婧央立在骷髅宝座前,脸色阴沉的可怕,“还有,他吃了加有秘术的牢饭,为什么能穿过暗夜阁大门口的上古结界?给我老实交代!”

  “少阁主,这、这我们也没有料到他居然能弄死我们的人跑出去。我们只是为少阁主庆生,太高兴了,所以喝多了……他、他怎么过得了上古结界我也不、不太清楚,我还是……看着他跑出去的。”看门的黑衣女子大着胆子解释道。

  此时的她已是满头大汗,汗水顺着她脸部轮廓往下淌,有几滴汗珠甚至流到她眼睛里,蛰的她眼睛一阵阵地疼,但是她根本不敢抬手去擦。

  吕婧央一把将案上的东西扫到地上,怒吼道:“住嘴!”

  黑衣人被她们少阁主的怒气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求少阁主息怒,不敢继续狡辩下去。

  “暗九,你还有脸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以前是念在你们没出什么乱子,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你们呢?居然让他就那样跑了!你暗九还是亲眼看着他跑出去的!

  “你们……你们知不知道他对我的计划有多重要?将他关起来,就是为了阻止羽之陆的人查到沐莹羽坠崖的真相,他这一跑,那边的人查出真相只是时间问题了!”

  说到最后,吕婧央狠狠地瞪着暗九。

  暗九有些扛不住她们少阁主那可以将人捅成筛子、将人凌迟而死的眼神攻击,担心自己小命不保,连忙请命道:“少阁主,属下愿意将功赎罪,去杀死肖旸昔,为少阁主永绝后患!”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要他的死看起来很自然。要是这次你还做不好,你也没必要活着了。”

  “是。”

  羽之陆——清水阁内。

  桑奇大踏步往殿中走,一边走一边喊:“查到了、查到了!肖旸昔现在被人贩子带到了黑市。”

  “呦,我没听错吧,黑市?吕婧央那天还口口声声说要罩着他呢,才几天啊,这就闹掰了?”穆云卿摇着竹骨扇嘲讽道。

  “我一听也觉得不可思意,但是消息准确,事实就是这样。”桑奇挠了挠头,一脸莫名其妙。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是把他抓回来。他在黑市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们一定要赶在吕婧央的前面找到他。”北冥离冷静地分析着。

  “可黑市那么大,咱们怎么也得找好久了,得想一个快捷的方法。”穆云卿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拖着脸颊,很是发愁。

  “我有办法!我的狼手下与肖旸昔有过接触,记得他的味道,到时候让它在黑市里带路,咱们很快就能找到他。”桑奇激动地提议着。

  北冥离理了理思绪,心中已有了决断,“这是个好主意,但是如今武功最强的羽儿不在,咱们得多留点人守在这里,防止吕婧央再耍什么花招。这样吧,桑奇,你带几名暗卫去找人,到时候让暗卫跟着狼去找人,你在黑市外面接应。切记,你不能进入黑市,吕婧央的人认识你,目标太大了,当心有陷阱。”

  桑奇闻言扭头就往外跑,边跑边应,“知道啦,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动身。”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踪影。

  黑市内。

  肖旸昔被关在一个脏兮兮的铁笼子里,笼子底下铺着一层稻草,然而那些稻草都已经发黑了,还散发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臭味,时不时地就有苍蝇、小飞虫围着稻草飞几圈,然后落在发黑的稻草上,有的还会落在他身上……这样恶劣的环境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让有着些洁癖的他备受煎熬。

  笼子前来来往往的人向他投来打量的眼光,有的人甚至站在笼子前,用一种猥琐的目光打量着他。

  这种赤.裸.裸地打量让他感觉很难受,仿佛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商品,等待有人来买……

  这一切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连带着多日以来噩梦般的遭遇,肖旸昔再也站不住,蹲下身将头埋起来,企图阻隔那些打量的目光,无声地自嘲道:

  我真是活该。

  曾经有一个人无条件、掏心掏肺地对自己好,自己却不知道珍惜,仅仅因为别人的一席话就背叛了她。

  现在可好,深深地伤了她不说,还害她坠崖,至今生死未卜,而自己也落得如此不堪的地步……

  肖旸昔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中,背上突然被人猛地踹了一脚,他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额头狠狠撞上了前面的铁杆子,疼的他眼冒金星,眼泪都出来了,张口就骂,“哪个不长眼的踹我?”

  “是你姐姐我!居然想偷懒?给我站起来,再让我发现一次,看我不打的你跪地求饶!”那个被称为小刘的女子指着蹲在地上的肖旸昔大声喝道。

  肖旸昔被拷在四肢上的铁链限制了行动,再加上心爱的“斩玉”还在她们手中,不能反抗她,只好捂着受伤的额头乖乖站起来,脸上写满了委屈。

  小刘见他一脸委屈,想起他刚刚害自己在金主面前笑着赔礼道歉了好久,失了面子,心里更是火大。

  她泄恨般将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在肖旸昔的背上。

  “你摆出那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是给谁看呢?你以为这里会有人哄你、在乎你的情绪吗?没人要的赔钱玩意儿,你也不好好看看你身边的人都被买走了,也就你,居然敢叫金主滚蛋,害得老老娘今天丢尽了脸面!你委屈,老娘还委屈呢!

  “老娘告诉你,你今天要是还没被卖出去,老娘晚上就玩死你!现在太阳就快下山了,你自己看着办!”骂完,小刘就去招呼其他买主去了。

  被小刘这么一骂,周围围观他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都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肖旸昔扭过头望着天边的夕阳,努力忽视笼子外那群看热闹的闲人,回想着与沐莹羽相处的点点滴滴,更加失落了。

  莹莹,你到底怎么样了?

  我想你了……

  肖旸昔站在牢笼里思念沐莹羽,忽然听到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不属于人的呼吸声。而且那声音渐渐靠近。

  这种呼吸声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是哪里呢?

  他仔细回忆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心久违地激动了起来——这、这不是狼的呼吸声吗!

  想起在逍遥阁里与自己对视的小狼,肖旸昔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