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旸昔被吕婧央带回夜之陆—暗夜阁后,身上原本封住的两处穴道也被她解开了。

  由于他身上的穴道被封太久了,这一解开,他就不受控制地跪坐下去。

  肖旸昔一意识到自己可以说话了就赶紧爬起来,扯着沙哑的嗓音,大声质问“张倩”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

  面对他的质问,吕婧央慢悠悠地走到雕着骷髅的宝座前,一甩衣袍、潇洒地坐了下去,看似无害的脸蛋上此时却勾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呵,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吕婧央,是夜之陆的少阁主,可不是什么张倩哦。如今知道了,就不要再叫错了。”

  肖旸昔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后背上激出一层冷汗来,“你、你说什么?你在说笑对不对?”

  “呵呵,看这效果还不是一般的好啊,继续努力,呐,赏你的。”说罢,吕婧央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药瓶,向着一个方向扔了过去。

  “谢少阁主。”

  从黑暗中走出来一个全身包裹很严实、一身黑衣的女子,她将药瓶稳稳地接住,便又退回到黑暗中去。

  肖旸昔瞧着眼前这一幕,脑中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声音有些颤抖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谁?”

  “啧啧啧,真是个大傻瓜,都告了你我是吕婧央了,耳背吗?”吕婧央嘲笑道。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和张倩那么多事?还有那张图纸上的字迹分明就是张倩的,我认得她的字!”

  “我是谁啊?我的手下遍布天下,查一个Z国毫无背景的小姑娘还不是小菜一碟?一个字迹能说明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人能仿写别人的字迹吗?罢了,看在你帮了我大忙的份上,我就做一次好人,帮你回忆回忆你都做了些什么吧。”

  吕婧央从骷髅宝座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蔑视着他。

  “知道为什么她每次出门都让人守着你吗?因为她就是怕我知道你的存在,会伤害你、利用你,但是她没想到防来防去还是让我给碰上了。

  “知道为什么我只见过你一面我就能利用你去害她吗?因为这几百年来,我从没有听说过,沐莹羽除了她的朋友和几个哥哥,还对谁好过。

  “她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但是我确定一点,她是真的对你上心了。然而,她想破头也想不到,她如此上心的人,最后竟亲手将她甩下悬崖!哈哈哈哈!”

  肖旸昔听着吕婧央的话,整个人如遭雷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抗拒般地摇着头,直到听见那句“亲手甩下悬崖”才拼尽全力,大声反驳她,“不、不是我做的!”

  “别激动啊,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喽,你当时是不是感觉有一股无形的东西缠着你,驱使你甩起了被沐莹羽拽着的那条胳膊?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

  听到这里,肖旸昔已经隐隐明白了什么。他盯着眼前渐渐靠近的女子,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紧接着吕婧央无情地证实了他的猜想,残忍地说出了那令他崩溃的原因:

  “因为啊,当时是我在不远处用冰蚕丝及时控制了你的那条胳膊,也就是说,是我帮你将沐莹羽甩下去的。而且,我在穆云卿面前与你亲密地拥抱,这下就算你知道事情真相也没人信你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哈哈哈哈!”

  肖旸昔听到最后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无力地跌坐下去,脑袋里“嗡嗡”直响,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两眼毫无焦点,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只是呆滞地坐在那里。

  吕婧央瞧见肖旸昔那毫无反应的样子,觉得有些无趣,于是她召了两个手下出来。

  “你们两个将他关在大牢里,每天只送一顿饭、一碗水就好。”

  “需要对他用刑吗?”一个黑衣女子问道。

  “其他的用不着,光他心理上那关就够他受的了,其他身体上的刑罚反而显得有些多余。”

  吕婧央上一秒还阴森森地说着,下一秒就一脸嫌弃,“啧,一想到他与沐莹羽可能亲密接触过,我就觉得恶心,刚刚为了做戏还抱过他……不行了,我要将这身衣服扔掉。还有,快叫人备水,我必须得好好洗个澡!”

  “是”

  吕婧央往前走了几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脑中灵光一闪: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之不易,不好好利用起来给对面添点堵,岂不可惜?

  于是她又召来一个手下,吩咐道:“你去散布消息,让羽之陆的人知道肖旸昔在这里的生活非常好,他特别开心。”说到这里,吕婧央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大陆另一半,清水阁内。

  “……事情就是这样,我亲眼所见,不会有假的!”穆云卿回忆着事情的经过,气愤地一拳砸在雕花小桌上,桌子应声而烂。

  “又是吕婧央,又是吕婧央!她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北冥离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

  “真的是,我都惊呆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肖旸昔挺老实、挺腼腆的一个普通人,居然有这么深的城府,竟骗过了我们所有人。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害了莹莹!真是气死我了,我现在就要去弄死他!”桑奇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直接跳起来就要召集手下杀到夜之陆去。

  “桑奇别激动,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北冥离也很气愤,恨不得冲到夜之陆去,与敌人同归于尽,但是理智还在,不想做无谓的牺牲。

  “事实都摆在那里了,还议个头啊?要我说,直接杀过去,将肖旸昔这个狼心狗肺的……啊呸,我怎么连我自己也骂进去了?都怪那个肖旸昔!”桑奇气得直跺脚。

  “大家别冲动,都冷静冷静,听听北冥兄怎么说。”经过北冥离这么一说,穆云卿也找回一点理智来。

  “好,你说,怎么弄?”桑奇又跳回凳子上,双手环抱,盯着北冥离,满脸不悦。

  “我认为,事到如今我们应该先打听清楚肖旸昔的具体位置,最好能在不惊动吕婧央的情况下将他抓回来。咱们尽量不要和吕婧央交手,尽量将风险减到最小。打听的任务还是交给桑奇,其他人先按兵不动,切不可贸然行事……”

  “那就这样办。”

  断崖下方。

  伤痕累累的沐莹羽慢慢地醒了过来,短暂的回神后,就想坐起身来。

  “这位姐姐切莫乱动!”

  耳边传来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只是那声音还带着点奶音?

  “你是?”

  沐莹羽打量着眼前的陌生女子:标准的鹅蛋脸,眼睛又大又圆,鼻子小巧却不高挺,樱桃小嘴,给人一种很可爱的感觉,看这眼神还带点睡眼惺忪的感觉,莫非……

  女子见床上的人醒来,一扫睡意,开心地说道:“我叫孟白心,前两天去湖边钓鱼,姐姐突然就从上面掉了下来,还溅了我一身水,可把我吓坏了!

  “我当时掉头就想跑,但是回想起师傅教导我‘医者父母心’,还是大着胆子走上前看了看,这一看竟发现水里的是个漂亮姐姐。虽然我怕水,但是我用身边仅有的东西一点一点地……然后我就将姐姐带了回来……”女子这一说可不得了,仿佛是打开了话闸,有种根本停不下来的感觉。

  沐莹羽听着陌生女子在耳边絮絮叨叨,心里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能凶她,硬是耐心听她把话说完。

  等女子终于说完了长篇大论的话,沐莹羽有些无语:她可真能说,这水平都能赶上桑奇了!

  虽然对方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但是沐莹羽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一些有效信息,“你说你会医术?那你是师从何派?”

  “我也不知道我那师傅是何门派,她只教过我一段时间,我只知道她姓沐。”

  沐莹羽心里嘀咕着:姓沐?看这包扎手法,会不会是沐长老?

  “那你可以讲讲你们是怎么相识的吗?”

  “哦,那天我在路上走,准备去刨点野菜来充饥……”

  沐莹羽有些后悔问她这个问题了,她强忍下让对方闭嘴的冲动,耐心地听了半天。其实就是暴雨天有高人想借住她家,看她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就教她点医术傍身,不至于总拿野菜充饥,也当作报答。

  沐莹羽琢磨着:看作风和沐长老还真像,可能真的是她。

  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叹:这一次,真是多亏了沐长老教过她医术,也间接地救了自己的命。

  “你一直是一个人吗?”

  “是啊,我是个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被一位好心的老奶奶收养,后来奶奶她……去了,从那以后我又是一个人了。”孟白心说着,眼神渐渐暗了下去。

  “额,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沐莹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没事的,漂亮姐姐不必放在心上,我早就没事了。”孟白心又扬起灿烂的笑脸,看着漂亮姐姐道:“对了,漂亮姐姐你叫什么啊?”

  “沐莹羽。”

  “姐姐你也姓沐,好巧。”

  沐莹羽想了想,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多透漏消息了,于是也笑着回应,“嗯,是挺巧的。”

  两人又聊了很久,沐莹羽在聊天中得知,这是一个名叫“婆娑城”的地方,原因就是这里的城守世代种植着一种植物——“婆娑花”,孟白心的家地处“婆娑城”的最边缘。

  沐莹羽挑了挑眉,心道: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伤养好,然后出去收集一些关于“婆娑花”的信息。

  夜之陆——暗夜阁的大牢内。

  肖旸昔在被关入大牢后,便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而发起了高烧,最后竟是昏了过去,沉浸在梦中的世界:

  梦境中的沐莹羽还没有坠崖,她还是会时不时的逗弄自己,直到看见自己面红耳赤了才会停下来。

  她还会带着自己,在羽之陆最高的地方欣赏烟花。

  她还会在人挤人的夜市中坚定地拉着自己,不让自己在人群中与她走散。

  她还会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专门去宝库中寻一柄适合自己的兵器。

  她还会满是担忧地注视着自己。

  她还会……

  画面一转,是沐莹羽坠崖时,望着自己那不可思意、满是受伤的眼神,耳边是吕婧央肆无忌惮地嘲笑,口中说着那句残忍的话“是你,亲手将她甩下去的!”

  梦中的最后一幕,是沐莹羽掉下去时喃喃的那句话:“原来你竟是这般讨厌我……”

  最后,这样的画面不断交织着、不断冲击他的神经。就这样,他昏迷了两天两夜。

  当满身大汗的肖旸昔从梦魇中惊醒过来,爬起来就企图寻找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但他站起来后,脑中便回想起了那个可怕的事实——莹莹,被他“亲手”甩下了悬崖。

  她,再也回不来了……

  肖旸昔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往怀中摸去,直到手触摸到那熟悉的东西,他才猛地松了口气:还好,莹莹送给我的那柄“斩玉”没有被她们收走。

  肖旸昔从怀中取出“斩玉”,靠着墙颓废地滑坐下去,手指轻轻抚摸着“斩玉”上温润的暖玉。他透过墙上那扇小窗,望着悬挂于天上的圆月,眼中留下了悔恨的泪水,嘴中无声地喃喃着:

  “莹莹,我好后悔!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求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为自己的愚蠢行为赎罪!

  “莹莹,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