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文俞走出院子,只见一个腰身胖如桶,右脸红得离谱还泛着油光的妇人正插着腰站在门口。

  听着声音记忆里很是耳熟,但就是想不起这人是谁。

  “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公子爷呢,原来还会出来迎人。”那妇人斜了莫文俞一眼,嘴里阴阳怪气,脸上还带着被奉承完后的得意笑容。

  见莫文俞不说话,更是得意对旁人假装喊道:“真是的,我怎么忘了你们祝府已经没钱没财还被人砸过,要不我好心给你们......”

  莫文俞直接打断,“你谁?”

  语气充满烦躁,打这么一听,像是极其不耐烦一般。

  莫玉钗一愣,错愕地仰起头去看莫文俞,很是惊讶向来逆来顺受的一个傻子竟然敢装作不认识她!

  只见莫文俞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却藏着无数刀刃,冰冷得就像兵器一样,让她无端地瑟缩了一下。

  莫文俞没理会她,很快又转脸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位委屈地向旁人问道:“你们刚才听到有人在说话了吗?”

  刚说完话的莫玉钗:......

  这是在骂她不是人吗?

  很快,被莫玉钗带来看好戏的桂花村人就听出了莫文俞的话中话,都捂着嘴“扑哧”了一声。

  这笑声不大,但这么连起来就大得很了,听得莫玉钗炫耀的心情被怒火直接压住,小豆眼睛一瞪就伸手要打过去!

  “你这个傻子!竟然敢骂我!”

  莫文俞一把抓住那双满是肥肉的手,心里直犯恶心,连多碰一下也不愿意,又将其一把甩开,幽幽笑道:“你连人都不是,不配被骂。”

  “你!”

  “住口!”一道清冷的嗓音厉声喝斥住。

  莫玉钗还要再骂,却见祝舒冷着脸直接站在莫文俞身前,那双古井般森寒的杏眼直直地盯着她,像是在警告她。

  “你来做什么。”祝舒冷冷地盯着她。

  莫玉钗见祝舒出来了,拽回了自己的手,也不理莫文俞了,眼珠子直往天上翻。

  “我也不绕弯子了,我今儿来,是找你要拿钱的,我们家少薄考中了童生,要买些鱼肉和猪肉补身子,你身为我外甥的夫郎,理应拿的。”

  话罢,又突然故意讽刺道:“哎呦,我都忘了,你们祝府现在连买肉的银钱都拿不出来了!”

  说着,就连同带来的亲戚一起讥笑什么。那些亲戚最讨厌这些,但碍于莫玉钗是个泼妇,儿子又考上了童生,也硬着头皮笑了。

  其实,她来拿钱是假,来炫耀儿子考上童生是真,来讽刺祝家也是真。

  他们周家花了大把银钱和心思在这个宝贝儿子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搭进去了,就希望他好好考科举,让一家人飞上枝头。

  现在终于考上了童生,他们周家都兴奋得简直是要拆天了!

  这一得到消息,她就带上了桂花村里的亲戚,马不停蹄来祝府要些银钱,借此炫耀给别人看,他们的儿子有出息!

  “你们祝家,虽说配不上我儿子吧,我们家少薄可是要考状元的人,但让你们祝家出钱那是看得起你们!”

  “好在当时我儿子没给你们祝家当赘婿,不然,恐怕连饭都吃不起!。”

  莫玉钗白了他们一眼,复又提起先前让莫文俞冒充出来顶替当赘婿的事情。

  *

  莫文俞拉住赶上来的阿暑,低声确认,“那个妇人是不是莫玉钗?”

  阿暑听着心急,赶着上去帮自家公子,看到莫文俞这么悠哉游哉,又听到这么问,顿时急道:“姑爷,你是真傻了不成!连人都认不出了!”

  莫文俞点点头,听这语气,那就是这人了。

  方才他确实没认出人来,毕竟像这种缠着主角阴魂不散的小角色,他看书的时候就没记住过。

  这闹事的莫玉钗是原主的姨母,自从原主他娘死后,就一直住在周家,也就是莫玉钗的夫家。

  但莫玉钗从没将原主当成外甥过,天天打骂挨饿是常事,就连冬夜都还要被赶去撬冰捉鱼。至于为什么,原因就是周家的宝贝儿子周少薄突然想吃鱼,而这么晚了买不到鱼。

  不过原主也是真傻,说去做就去做,还一心把周家当家人。

  当时祝家想为祝舒招赘婿,选中了周少薄,说定后还送了许多银钱当婚钱。

  只是后来周家将原主替换了上去,钱也没退回去,说是祝家不配让他的状元儿子当赘婿。也就是那次,周家和祝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倒是这莫玉钗真是死不要脸,竟然还敢来要钱。”想起原书的情节,莫文俞就觉着犯恶心,“这作者弄的人设可真让人顶不住。”

  一旁的阿暑被莫文俞拦着,心急得很,就差没冲上去了,“什么作者什么人设!姑爷你快上去!那边都这样了!”

  莫文俞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突然笑道:“你退后,我去处理腌臜东西。”

  闻言,阿暑顿了顿。

  腌臜?什么腌臜?哪儿有腌臜东西?

  正巧这时莫玉钗的叫喊声闯进了耳朵里。阿暑顿时恍然大悟。

  这不就有么!

  *

  听到那种话,祝舒气得攥紧了拳头,眼神冰冷如同一把利剑,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他们祝家虽然现在破落,可也容不得别人这么诋毁。

  “莫玉钗,先前祝家没对你怎样,只是懒得和你计较。但你若是死死纠缠,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莫玉钗自然不会退让,倒是不屑地瞅了一眼,“哎呦,口气倒是不小,你倒是对我‘不客气’啊!”

  祝舒刚要开口,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那就先恭喜少薄了。”

  祝舒讶然,抬头望向莫文俞,却见对方亮着那双总是让人觉得安心的眸子,唇角带着笑意,柳叶眼慵懒地微微眯起,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莫文俞竟然认同了莫玉钗的话。

  “少薄考上了童生,自然是要庆祝的,这不给银子买肉买鱼不行啊!”莫文俞叹了口气,又换成了一副由衷赞赏的语气。

  知道对方在夸自己的儿子,莫玉钗仰起了下巴,甚是自豪地听着这些。

  莫文俞瞅了她一眼,笑眯眯道:“毕竟嘛,少薄都考了十年才考上童生,您看这隔壁家十六岁的啊生前年就已经考上了秀才,对边二十岁的阿宝今年也考上了举人,这不少薄历经艰辛才到童生,是该好好庆祝的。”

  虽是夸赞,可话里话外全是讽刺周少薄十年才考上一个普通的童生,听得周围的亲戚直想笑。

  莫玉钗的脸立刻翻书似地黑了下去。

  看过整本书的莫文俞知道,周家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供养周少薄读书上,可偏偏这是个登徒子,愣是花了十年才考取了一个别人花一年就可以考上的童生。

  那可是周家抬不起头的事儿!竟然换了个方式就想改头换面了?

  莫文俞轻嗤,想得美!

  但不知怎的,莫玉钗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这个十年的事情瞒住,所以才敢对外得意洋洋。

  只可惜,他莫文俞不是原主,不会就这样被人欺负!

  眼看着莫玉钗的脸越来越黑,方才的气焰跟着这话慢慢地消失,众人简直是大快人心!

  早就该这样了!不就是一个童生么!有什么好心高气傲特意来这儿散欢?连翅膀都没有一个就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过他们可不敢在莫玉钗面前这么说,不然以莫玉钗的性子,指不定会在半夜去他们家门口闹腾!

  莫文俞继续乐呵道:“这少薄多少年纪了?二十有五了吧?啧啧,现在都还不会挑水洗菜,整天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吧?可惜喽!连书都都不明白,指不定还没考上秀才就白了头喽!”

  “姨母,你小心啊,我看你这面相,指不定状元饭都没吃上 就......”莫文俞故意卡在这儿没说话,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你!”莫玉钗直瞪眼。

  “我什么我啊?你还想说我不成?”莫文俞挽住祝舒的腰,睨她一眼,“我和容辞现在恩爱无比,容得了你在这里泼脏水?你还是回来好好管管你家少薄,免得他又跑去人家家里偷银子!”

  “您这是自家屁股都还没擦干净,光着腚在外边跑呢!”

  莫玉钗瞬间急了眼!那是他们家少薄一提就会发飙的事情!怎么可以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众人却不这么想,看着莫玉钗被怼得脸黑一阵红一阵,直在心中大呼精彩!

  他们早就看莫玉钗不顺眼了,就愁没人能治得了她!

  眼看着莫文俞还要再说,莫玉钗自知今日得不到任何好处,炫耀没成,反而让人倒打一耙,顿时落荒而逃。

  “欸!莫玉钗你不帮周少薄要银子了?我这不怕你家少薄腿脚被打断了,让你帮着捎回去么?”莫文俞假装不经意间喊道。

  莫玉钗气得脸都紫了,可碍于亲戚还在这里,扭过头愣是硬撑着脸面。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炫耀没炫到,反而被人给炫了!

  眼看着莫玉钗要走,莫文俞使了个眼色给站在一旁等候行事的阿暑。

  后者受到暗示,把刚才趁机准备好的死鱼拎了过来。

  莫文俞直接让阿暑将鱼丢过去,冲慌乱的莫玉钗喊道:“姨母!这条鱼吧,是给少薄吃的,让他补补脑啊!”

  莫玉钗听到这话,又被硬塞过来一条散发着恶臭味的死鱼,顿时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补脑?补什么脑!这不明摆着扔条死鱼过来让她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说话吗!

  她过来要买鱼的银钱,他莫文俞就给了条死鱼,也是狠人!

  被挖了痛处的莫玉钗抱着条发臭的鱼,一刻也不停地落荒而逃,就连莫文俞表现得和从前的傻样截然不同这一点都没注意到。

  莫文俞连多看一眼也不想,搂着祝舒的腰直接回府,看也没看跟过来的亲戚一眼,好像他们是空气似的。

  外边的亲戚眼睁睁地看着府邸的大门合上,都面面相觑起来。

  这莫文俞从前是在装傻吧?他们从前应该没有对他怎么样过吧?

  他应该不会记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