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花上不可避免地落了雪,沈郁亭心情被裴潭搞的极差,刚才对他说不在意,其实有一半不是真的。
关于岑致的过去他当然也想知道,但他更明白,过去的,永远都属于过去。
不论过去他们发生了什么,现在也不过是两个‘陌生人’而已。
更何况,裴潭只是个混蛋。
被裴潭纠缠着浪费了赶回去的时间,他加快速度往学校赶,路过一家咖啡厅时却忽然停下。
隔着一扇透明玻璃,靠着窗户的位置,坐着陆珩和岑致。
沈郁亭疑心自己是看错了,在窗前停下,又看了一眼,果然是岑致。
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原来要去的目的地是学校,但岑致在这里,就没有必要再回去了。
他低头看一眼怀里花,皱起眉。
怎么偏偏陆珩也在。
窗户里面的人正在说话,陆珩说个不停,说的全是沈郁亭过去的事情,有种要把他托付给岑致的错觉。
岑致只在很小的时候参与过沈郁亭的生活,而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太小,哪怕当时再快乐喜悦,小孩子的记忆也是稀薄的,最终都会变成模糊的画面。
他还算幸运,能记得些许,不至于让过去像泡沫一样,时光之海没过时候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是完全没有过交集,或许还好一点儿,但就是因为曾经的人生交叉过,所以格外注意,哪怕中间隔开过许多对方不在的时光,相较于别人,总会更加对对方投注更多的注意。
所以陆珩说起那些他不知道的过去的时候,他听的仔细,甚至可以称得上认真,认真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像岑致这样专心的听众,陆珩可不多见,每次说的口干舌燥之际,只要一抬头看见对方十二万分真挚的眼睛,就会再生出讲下去的动力,他抿了一口咖啡,润润唇舌和喉咙,“要是你在就好了”,他撑着下巴,想到小时候的沈郁亭,觉得岑致没见过太可惜了,“你不知道他小时候和现在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岑致看着他啧啧摇头,犹豫了一下,十分坦诚道,“确实是这样”,他想到小时候的沈郁亭,那个偶尔会扎着小辫儿、总是哭着撒娇的软糯小团子,勾起唇,“他小时候很可爱。”
陆珩注意到他说起这个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挂着笑的。
他隔了一会儿接话,“是吧,我也觉得挺可爱的”,先是点头表示认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岑致的口气听起来就像是曾亲眼见过一样似的。
他从中嗅出一分不寻常的气味儿,不由想到很久之前在沈家,三人共同看过的、沈郁亭的一张照片,当时的岑致的态度也很平静。
“我之前就想问了”,陆珩接着想到那一次岑致提到的桐木街街,微微瞪大眼睛,“你小时候不会真的见过他吧?!”
看他一脸惊讶的模样,岑致一愣,随即想到他好像没和陆珩说过这件事,现在看来,不只是他,沈郁亭也还没有说。
“是”,他笑了笑,“我们小时候是领居。”
陆珩讶然,“不是吧,领居?我怎么没有印象…”,话音刚落,他想起来点什么。
他小时候是不和沈郁亭住在一起的,两家离得也不近,但他常去沈家玩,当
隐隐约约地记起来,当时好像是有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他每次去,沈郁亭都跟在那孩子身后叫哥哥,很黏糊。
“我去!”,他声音都提高了,盯着岑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我好像有点印象了,原来当时那个小孩儿是你啊。”
岑致点点头,笑道 ,“嗯,是我。”
陆珩咋舌,依旧觉得吃惊,他没想到世界上还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叫做缘分。
隔了这么久的时间,未曾想在未来的某一天还能再遇到。
“不是,原来是你啊”,他忍不住重复一遍,有点模糊的印象渐渐清晰起来,“就是你小时候最惯着老沈了,咱三儿一起玩,出了事他哭一哭你就帮他去了!”
陆珩这话说的百分百真情实感,颇有点像现在长大后的岑致告曾经还是个小孩儿时候的岑致的状的意味。
岑致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没什么底气地给自己辩解,“我总不能看着他哭嘛。”
小时候的事情一提起来,距离就一下拉近许多,陆珩抱着手臂哼了一声,对他的解释不太满意,“别解释,你那时候就是偏着他。”
这件事算是事实,岑致琢磨着要再解释一句,没能说出话来,只得到,“对不起。”
陆珩知道他和岑致小时候也是认识的关系,说话随意了些,他屈起手指,轻点几下桌面,忽然问他,“那你还记得我吗?”
说话间,他视线往窗外瞥了一眼,正正好对上沈郁亭的脸,吓了一大跳,他忍着没出声,视线往下,却看到他手里抱着一束花。
“卧槽”,这下忍不住声了,“岑致,你先别说”,他敲敲窗玻璃,隔着透明玻璃对口型,“你搁这儿站着干嘛?”
岑致一怔愣,转头去看,看见了一个肩头上落满雪花的沈郁亭。
*
“所以你起这么早是去买花了?”,陆珩自他进门后就一直盯着他怀里那一束深蓝的鸢尾,要盯出个洞似的。
他们这个位置僻静,现在却有点热闹了。
刚才沈郁亭从门口一直走到这里,带着一身寒气,怀里的花包括落在肩上的雪花店铺,让他看起来更显眼了,坐下来的时候,身后害带着许多束热切的视线。
岑致不想承认,自己的注意力被鸢尾花攫取了大半,而剩余的一些也没有多余闲置下来,轻飘飘落在沈郁亭的发间、肩头。
深蓝的花瓣上掺杂着雪片,很纯粹的漂亮。
他抿抿唇,想,这是在外面站了多久啊。
陆珩和岑致一同出现在一个地方这件事莫名触碰到沈郁亭的某种神经,让他不太舒服,开口时语气自然算不得好,“你不是看到了?”
“……”,陆珩一噎,嚷嚷着,“还不让人问了。”
岑致瞥见他脸上懊恼的神色,轻轻笑了笑,岔开这个话题,抬眼望着沈郁亭,问他,“外面很冷吧,你怎么一直不进来?”
陆珩顺着他的话点头道,“是啊,想想你刚才一直站在外面我就觉得渗人”,他很夸张地抱紧自己,“想不到老沈你还有这么变态的一面,偷窥我们!”
“……”,沈郁亭转头看着岑致,开口时拥着花束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不冷”,他微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裴潭的那条围巾,开口时有点不受控制,“出门的时候忘了戴围巾。”
关于为什么不进来的问题只字不提。
他不想对岑致说谎,但也不想直接说自己不进来是因为不敢。
这也太胆小了。
岑致有点发愣,听了他的话,下意识去关注他□□的脖颈,已经能想象到寒风灌入衣领时候多凉了。
“那我下次送你一条?”,陆珩冷不丁插嘴,末了想起什么,不解道,“不对啊,我你之前不是刚买了新的嘛?”
沈郁亭立马道,“你是不是记错了?”
陆珩对上他的视线,脊背一凉。
这是在问他吗??不是!这明明就是妥妥的威胁!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随即道,“确实记错了,原来的那条好像是坏了。”
岑致笑笑,“是黑色那条吗?”,他皱起眉,“那条很好看,上次见还很新,竟然坏了吗?太可惜了。”
沈郁亭一愣,没想到岑致会记得他那一条围巾,乍然开口,“你喜欢那一条吗?”
陆珩莫名其妙,“你的围巾,你问他喜不喜欢干嘛?”
话说完,他猛然想起现在的老沈已经不是以前的老沈了,他开始冒粉红泡泡了!
“我的错、我的错”,陆珩嘟哝着,看再次把注意力投到沈郁亭怀里的花上,“话说你这花是要送给谁的”,他摸着下巴想了想,“阿姨的生日还早呢吧?”
岑致也跟着把视线落在花上,却没有说话。
沈郁亭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见他看过来,心跳快了一拍,缓缓开口,“不是送给我妈的。”
陆珩点头,“所以呢?不过这是什么花,鸢尾吗?”,他伸手想去摸摸翘起的柔美花瓣,被毫不留情地躲开,沈郁亭皱眉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把花拢入怀中,放好后抬头又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冷眼,“别乱碰。”
“哎呦哎呦”,陆珩缩回手,“还不让人碰”,他环起手臂,恍然间记起一件事来。
现在老沈可是在追人的状态中啊,这花还能送给谁?
草,陆珩扶额,他是不是傻了?
他不由看了岑致一眼,发现是低着头的,哪怕如此,也能看得出他的目光是停留在那一丛很蓝的鸢尾上。
咖啡已经凉了,他一口喝了,抓住沈郁亭的手臂,低头小声道,“机会我给你创造了,剩下的靠你自己了。”
说完陆珩站起来,将外套搭在手臂上,表情认真,“有急事,你们两个聊,改天见。”
“哎——”,没等岑致反应过来,他人已经走到了门边,咖啡厅的玻璃门抬起落下,只余下两扇门轻轻摩擦的声响。
气氛沉静下来,沈郁亭双手抱着花,手指碰到包装的外层,发出一阵子细碎的响声,他头一次面对一个人有慌乱的感觉。
岑致看他轻轻抖动的睫毛,又有点克制不住地想起很多年前,小时候的光阴,彼时沈郁亭睫毛一抖,眉毛一皱,就是要哭的。
鬼使神差地,他开口问了,
“这花,是要送给我的吗?”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今天终于赶上了!!(叉会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