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间收起脸上的笑意。
沈也拧眉看着沈司潼。
不过沈司潼还是朝他走了过来，只是没有沈云间期待中的热情，淡淡叫了声：“哥。”
“嗯，”沈云间弯下腰看着他，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道：“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想哥哥？”
沈司潼没有看他，不咸不淡地又“嗯”了声。
沈云间看着他，最后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哥哥给你买了些吃的和玩的，接着吧。”
沈司潼却没有接过来，反而有些别扭地挣开手，不太高兴般道：“我不要。”
沈云间不解，“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怎么不要呢？”
沈司潼似乎憋了许久，终于道：“爸妈说了，不能随便接受外人的东西。”
沈云间道：“我是你亲哥，怎么算外人？”
沈司潼到底是个九岁的小孩子，藏不住事，忍不住吼道：“当然算，爸妈说你算！爸妈说了，你考上大学了厉害了牛逼了，就瞧不上我们这帮穷家人了，嫌贫爱富，所以才过年都不回来，你不把我们当家人，我们也不把你当家人！”
沈司潼的声音吸引来不少路人侧目。
沈也拧着眉起身，狠狠地瞪着沈司潼，不过沈司潼自然看不到他。
沈云间了然，自己考上市状元的事，肯定早传回了永和镇，这对于一般家庭算是喜讯，可在沈则成和云雪琴扭曲的心里，未必会这么想。
炫耀肯定会炫耀的，但炫耀的同时不妨碍他们继续骂沈云间。
小孩子不会凭空说这些话，自然是有人不断在他耳边说，小孩子才会记住。
这段话其实漏洞百出，照沈司潼话里的意思，是沈云间先考上大学然后嫌弃他们，才会过年都不回家，可事实上过年是二月份的事，高考是六月份的事，时间线都对不上。
可沈司潼太小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以往最喜欢的哥哥过年都没有回来，然后父母一直在说哥哥的坏话，言传身教，久而久之便给沈司潼传输了这样的思想。
沈云间只能拉着沈司潼的手道：“小潼乖，哥哥没有不要你，哥哥还是最疼你了，我过年不回来……是因为学校不放假呀，高三生都是这样的，学习很多，学校不放假我也没办法呀。你们学校不放假的时候，你能逃课回家吗？”
九岁的孩子思想没有那么复杂，很快便顺着沈云间的思路走，闻言摇头道：“不能逃课。”
“这就对了，”沈云间道：“所以哥哥也不能啊，哥哥虽然是个大人了，可也是个学生，也要听老师的话。哥哥也不会嫌贫爱富，瞧你，才九岁学的都是什么成语，哥哥依旧最疼小潼了，所以我不是让李子奇哥哥还有其他哥哥给你送过零食吗？”
沈司潼想了想，的确是这样，于是点头。
沈云间继续道：“哥哥不是不想你，只是你没有手机，哥哥不能给你打电话，给妈妈打电话，又怕她说你总是玩手机会打你，所以才没有打。等小潼快快长大，到初中了我就给你买手机好不好？”
沈司潼闻言先是点头，随即一脸困惑道：“妈妈不打我啊。”
沈云间心想她打你的还少了，不过没有说出口，只是道：“所以小潼不要生哥哥气好不好？看，哥哥给你买了好多零食，还有玩具。”
到底是小朋友，一看到零食和玩具，所有的不高兴通通忘在了脑后。
沈云间还想说话，沈也突然开了口：“沈则成要来了。”
沈云间顿了下，只能对沈司潼道：“小潼，那哥哥先走了，你乖，哥哥下次再来看你。”
沈司潼眨着眼睛看他，“哥哥是要去上学吗？”
沈云间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对啊。”
然后抢在沈则成到来之前，沈云间抢先离开。
沈云间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躲在某个角落偷看，毕竟袋子里放着一万四千块钱，虽然会纸包好了，但是由沈司潼一个小孩子拿着，难免担心他会弄丢，必须得亲眼看着沈则成拿到袋子才可以。
沈则成看起来更胖了，许是最近过得愈发安逸，午睡之后也没有去跑出租，而是也来中心广场溜溜弯，见到沈司潼，朝他走了过来。
“你这吃的哪来的？”沈则成问。
沈司潼正抱着零食跟他的小伙伴分享，道：“哥哥给的！”
沈则成一听立马竖起眉毛，“沈云间那混账玩意儿回来了？！”
沈司潼点点头。
沈则成怒道：“你个臭小子，说了你那个哥不要你了，你还敢要他的零食，找揍是不是？！”说着沈则成扬起手。
躲在角落的沈云间心里一惊，依照他对沈则成的了解，只怕沈司潼免不了又是一顿打，心里不禁懊恼，早知道不买这么多零食了，本想着让沈司潼在中心广场跟他的小伙伴分完再回家，没想到沈则成这么快就来了，会被他看到。
可沈云间离得远，只怕不能及时阻止，沈司潼注定是要挨一巴掌了。
沈云间看到沈也也冷下脸，似乎要朝沈则成扑过去，沈云间不禁心想，沈也重新变回了魂体，的确可以碰到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触碰到其他人，能不能及时救回沈司潼。
可谁想沈则成的巴掌举起来，却没有抽向沈司潼，反而在空中顿住，最后只能扒拉了下沈司潼的脑袋，道：“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再不听话搭理沈云间那个混账玩意儿，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沈司潼也不怕他，反而朝他嘿嘿一笑。
沈云间和沈也皆是一脸不解。
沈则成打着呵欠，随手翻着那个口袋，待翻到那包用纸包起来的钱时，看那尺寸，应该是猜到了里面的东西，他先是顿了下，瞧瞧打开纸包一角，确定里面是钱，他的眼睛一亮，忙着一把抱起沈司潼，拎起零食袋子，朝童装店的方向跑去。
沈云间收回视线，对沈也道：“沈叔叔，走吧。”
沈也看了沈则成的背影好一会儿，这才也收回视线，对沈云间点头。
沈云间和沈也并肩走在永和镇的马路上，久久无言。
好一会儿，沈云间道：“沈叔叔，拖布下次再买吧，反正擦了还得积灰，我们先回常明县吧。”
沈也飘的动作突然停了。
沈云间回头看他。
沈也道：“小云间，只怕你得自己回去了。”
沈云间看着他没说话。
沈也眼睛随意瞥向右方，“那枝玫瑰花种下以后，我不能离开太远，依靠我的感应，应该最多不能超过五公里，所以我不能陪你回常明县了。”
沈云间看着他，良久，道：“那是不是大学也不能陪我去了？”
沈也立即道：“可以的，只是……暂时不行，得等玫瑰花先复原。复原了我就可以陪你去京安市，你别急。”
沈云间依旧看着他，“多久？”
沈也终于迎上他的视线，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估计……起码三五个月吧，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我毕竟伤的是心脉。”
沈云间不说话。
沈也忙着上前牵住他的手，“小云间，我也想陪你，你知道的我有多恨这个地方，我也不止一次对你说过京安市是我唯一一个有归属感的地方，所以我期待回去，只是受伤是意料之外的事。”
沈云间还是说不出话，只是面色有些白。
沈也拉着他的手在嘴边亲了亲，“小云间，如果你不想自己住，可以先去住大学宿舍，还能省房租，反正我最多三五个月就好了，到时候我们再出去租房子，相信我，即使多交一笔住宿费也没什么，省下的三五个月的房租也比住宿费贵得多……”
“我要在外面住，”沈云间打断他，“我要在外面等沈叔叔，我会一直等，等到沈叔叔来找我的那天。”
沈也顿了顿，也不再强求，只是柔声道：“好，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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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沈也不能陪沈云间回常明县，沈云间就决定也不回去了，他给胡彬打了个电话，让他去找房东太太拿备用钥匙，把出租屋里的所有东西打包，都寄回永和镇来。
沈也瞥眉道：“有必要吗？你何不亲自回去……”
“我不要，”沈云间打断道：“沈叔叔不在，我不要回去，我也已经和房东太太谈好退租的事了，房东太太说她会帮忙转租的，如果可以转租成功，就把多余的房租退给我们，但是押金肯定不退了。”
沈也顿了下，又道：“可你马上要开学了，还把东西寄回永和镇干什么？你还不如先去京安市找房子，找好房子之后直接把行李寄去京安市。”
沈云间闻言踟蹰了下，再次摇头，“我本来是想着开学前一周先返校，就是为了找房子，可既然沈叔叔不能陪我同去，就先不找了。”
沈也眼睛一亮，“你要去住宿舍？”
沈云间还是摇头，“我打听过了，B大开学军训不在学校内，而是去一个部队里，军训期间无论住宿跑宿都必须住在部队宿舍，所以我不打算提前返校了，还是按开学日期返校，然后趁着军训休息的时间去看房子。”
沈也瞥眉，“可是部队一般都在郊区，B大在市区，你军训完本身就很累了，还要去看房……”
“我不怕，”沈云间再次打断他，“我已经决定了，沈叔叔不要阻止我。”
沈也只能道：“好吧。”
当晚，沈云间把拖布等生活用品买齐，又买了个大号的毯子，一半铺着一半盖着，幸亏是夏天并没有那么冷，甚至还热得很，在硬邦邦的床上凑合了一宿。
幸亏从常明县到永和镇的同县快递一天就到了，次日下午沈云间就收到了胡彬寄来的快递，把常明县出租屋里的所有东西，又都摆满了这个新的出租屋。
硬邦邦的床上铺上好几层褥子之后，终于变得柔软，沈云间抱着沈也本想在床上休息一会儿，突然听到手机响了起来。
其实自从确定志愿之后，沈云间很少再收到电话，同学或老师找他用微信或群里即可，即使有别的学校不死心继续想挖角他，也都是用座机打电话，可这是个手机号码，而且现在天已经黑了，如果是快递或推销之类的，不会选这个时间。
似有所感知道是谁，沈云间变了变脸色，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你个臭小子，还知道接老子电话啊！”一接通，沈则成大嗓门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沈也瞬间沉下脸。
沈云间皱眉，果然。
自从之前学校的录音事件之后，沈云间就把沈则成和云雪琴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后来他们陆续换过很多号码打来，也都拉黑了，持续了很久后，他们也就放弃了，这次是又换了一个新的号码，不知道借的谁手机。
沈则成道：“那笔钱是你送回来的吧？”
沈云间没说话。
沈则成却也不在乎他的回答，而是更大声音吼道：“你哪来的钱？说，你是不是去邻镇找那几个小混混了？”
沈云间还是没有说话。
沈则成继续骂道：“你个臭小子，你是不是想害死你老子啊？你把钱要回来了，万一他们来找老子麻烦怎么办？你个王八羔子，你就是存心看不得你老子好……”
沈云间对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不指望他能有什么骨气，只是漠然道：“那些混混我已经摆平了，他们不会再找你麻烦，你用不着这么怂。”
沈则成听完立马就急了，“你说谁怂？他妈的你……”
“你有对我的这态度去对那几个小混混，他们也就不敢绑架你了。”沈云间冷冷地说完这句，然后便挂了电话，再次拉黑。
果然，那天在中心广场看到沈则成没有挥下去的手，以为他有所改变，终究只是幻想。
“小云间，别为他影响你的心情，”沈也将他拥进怀里，“他好或不好，已成定局，他的人生已经过半，前半生他不会改，后半生也改不了，既然改不了就不用在他身上浪费心神，反正他终究只是你生命里的过客。”
“有那个时间想想我，我才是会陪你走完余生的人。”
沈云间听完这句话心头软得不可思议，某处却也硬得不可思议，一个没忍住，翻身将沈也压在了身下。
沈也：？？？刚才不是还伤感着吗？
沈云间笑道：“幸亏还能触碰到沈叔叔，那么‘有些事’就不影响。”
沈也又听到熟悉的腰带声了。
沈也：“可我现在是魂体啊，你不觉得你抱着我，在外人看来很像你在艹空气吗？”
沈云间闻言眼睛却更亮了，“听起来好像更刺激了？”
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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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介意小云间和沈叔叔把这一万四还给沈则成，也许会有人说这不是自找麻烦是圣母，我想说的确自找麻烦，但是站在双沈的角度，他们其实一直想和沈则成云雪琴斩断关系，无论再恨他们，毕竟有生养之恩，所以不属于自己的钱多一分也不想拿，等小云间以后毕业工作了，也会按月给沈家还钱，还得是一个心安理得，也算是用钱买断那些微薄的生养之恩，也许买不断，但也就是买个心理安慰。所以哪怕有人会骂，双沈依旧会这样做。
我不想把这段心理描写写进正文，就加在作话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