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到这个月兼职工资那天晚上，沈云间和沈也商量着买票的事。
常明县隶属于京安市，所以想去京安市的交通方式还挺多的，长途大巴、公交、火车、私家拼车都可以，只是舒适度速度和价格自然也成正比。
其中肯定大巴车和火车稍快一些，票价不高不低，只是下了车还要再倒两趟公交和地铁才能到达B大；私家拼车最快，也可送到送到学校附近，但是价贵不考虑；至于最慢最不方便的，自然要属公交车了，便宜但速度慢，耗时长坐得久也不舒服。
但沈云间还是选择了公交车，原因无他，因为火车和跨县大巴都需要身份证，可沈也没有。
沈也没什么意见，“都行，听你的。”
沈云间点头，“对了，耗子、老胡和远儿他们跟咱们到京安市的时间差不多，想约咱们在B大附近聚一下搓一顿，毕竟虽然在同一城市上大学，但不是同校难免不方便，想在开学前抓紧聚一下，顺便想进B大逛逛。”
沈也笑了笑也没反对。
京安市是座很繁华的一线城市，离常明县又近，胡彬他们等人本来就想考，加上他们跟沈云间关系好，见沈云间考上了B大，更加坚定了要一起考到京安市的决心，就算上不了同一学校，同一城市总没问题。
沈也知道胡彬和朱子豪各自考上了京安市的一本大学，虽然不比B大，但也是很好的学校，而高远则考上了体校，也在京安市，不过大一要去邻市的新校区，要到大二才会回京安市的老校区。
沈也想了下，道：“B大附近有家自助烤肉，还算不错，价格中等，肉质也算新鲜，男生普遍比女生吃得多，正适合没钱爱吃肉又吃得多的穷学生。”
沈云间莞尔答应，又在攻略上多加一条。
“对了，小云间，”沈也突然悠悠开口：“要不……给我买个手机吧。”
沈云间顿了顿，抬头看他。
沈也笑道：“不用贵，一百块钱的老人机就行，毕竟去了大城市，有个手机比较方便。”
沈云间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不急吧，反正沈叔叔跟我形影不离，而且沈叔叔神通广大，可以召唤万鬼，就算偶尔找不到我，也可以驱动小鬼来找我，不用手机也没关系，暂时应该不着急的吧？”
沈也看着他，于是没有再强求。
沈云间扯了下嘴角，低头准备继续准备攻略，却只听窗边突然传来异动，沈云间抬头看去，只见窗帘被风吹了起来。
可是，现在时至八月，夜晚还有些热，今夜更无雨无风，挂在阳台上的衣服老老实实平静无波，没有半点被风吹动的样子，只有窗帘诡异地动了起来。
整个屋子，似乎都散发着阵阵阴气。
“别怕。”沈也淡然道，然后咬破手指，在沈云间的两个眼皮上各点了一下。
看着沈也指尖的红色，沈云间瞥起眉。
接着沈云间看到原来眼前飘了一个小鬼，那窗帘的异动正是那小鬼带起的。本来屋子里还有些诡异阴森，待看到这小鬼对沈也一脸的崇拜和畏惧之后，倒也觉得没什么诡异了。
看到小鬼，沈也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你怎么来了？那四个瘦猴有消息了？”
小鬼忙不迭点头，“是的爷爷，永和镇传来消息，那几个瘦猴回去了，不过他们似乎只是回来办事，没两天就会走的。”
“瘦猴？”沈云间一时间没想起来，随即灵光一闪道：“当初绑架沈则成的那几个小混混？”
沈也嗤笑一声，淡淡“嗯”了声，先让小鬼下去了。
沈也道：“小鬼只能晚上行动，而且不能离开固定范围太远，所以从永和镇传消息来常明县耽误了很多时间，如果那几个小混混只在永和镇呆两天，估计已经快要离开了。”
沈云间看向他，猜测他的意思，问道：“要回去吗？”
沈也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和血色，“当然。”
沈云间继续看着他。
沈也敛去眼底的情绪，看向沈云间时表情又变得温和而温柔，道：“无论是六千块还是两万块，对你都不是一笔小数字，抵你兼职好几个月了，那帮家伙想拿你的钱？呵呵，也配！”
沈也又补充了句，“动我什么都行，动钱不行！”
沈云间：……
这是，突然变财迷了？
沈也朝他耸了下肩，没办法，小云间赚钱实在太辛苦了。
次日一早，沈也和沈云间坐车回了永和镇。
确切来说不是永和镇，是永和镇邻镇，就是当初沈则成被绑架的那个镇子，瘦猴他们就是那个邻镇的，不过沈也没记住那个镇子叫什么，所以统称邻镇。
沈也透过车窗看了眼天色，“要下雨了。”
沈云间也看了眼，点点头，乌云都已经黑压压的了。
口罩下沈也嗤笑一声，“那正好。”
两个小时后，沈也二人到达邻镇，还是那个废弃砖厂。
因为下雨，天色昏暗得紧，明明才刚至中午，却彷佛天都要黑了。街上没什么人，尤其是这砖厂早以废弃荒凉，更不会有人来，只有他俩站在这里，站在沈则成曾经被绑架的位置。
沈云间撑着伞站在沈也身边。
虽然沈也昨晚就放出消息要回永和镇，但是鬼祟传消息太慢了，还没有传到邻镇，所以邻镇的小鬼并不知道沈也要回来。
见沈云间的口罩有些歪了，沈也给他整理了下，道：“小云间，九岁那年永和镇树林一役还记不记得？”
沈云间当然记得，那是他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那么多鬼，尤其那个红衣女鬼。更何况，正是因为那次沈也吃了那么多鬼，以鬼噬鬼有违天道，遭到反噬，才会第一次离开他。
蚀骨之痛，怎么会忘。
沈也看他，笑问：“怕不怕？”
沈云间也跟着轻笑，“怕啊，不过有沈叔叔在，就不觉得怕了。”
沈也忍不住又笑了下，然后咬破手指，在沈云间的两个眼皮上又点了下。
沈云间皱眉抓过沈也的手指放进自己嘴里，“沈叔叔每次非得咬伤自己吗？我不想沈叔叔受伤。”
沈云间刚抿去沈也指尖的血，就见沈也抬起另一只手，结了个鬼宗法印，同时口中轻念着咒诀。
下一瞬，沈云间看到眼前朦胧雨景中，突然燃起无数道幽绿阴森的鬼火，那些鬼火漂浮在空中，为这森森雨景中更添一丝诡谲之意。
紧接着，沈云间看到那些鬼火全都化成了人形，或者也不能说是人形，只是有人的形态而已，但全都是鬼。
男女老少皆有，死状各有不同，肠穿肚烂、缺肢少腿、水淹火烧等等，就像沈云间九岁那年在永和镇树林里见到的一样。
不同的是九岁的时候，他看到的鬼全都杀气腾腾，看着自己的眼神彷佛自己就是盘菜，个个对自己目露凶光口水直流。可是眼前这些鬼，虽然外貌都很可怕，但眼底没什么杀气，目露的也不是凶光，而是没睡醒的惺忪。
鬼祟白天是出不来的，只是因为今天下雨不见天日，加上沈也的强制召唤，才让众鬼强制现身，所以他们是真的没睡醒。
可是面对沈也，众鬼忙着打起精神，毕恭毕敬，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嘴里叫着“拜见爷爷”。
一边叫着，一边悄悄打量旁边的沈云间。
其实九年前沈也永和镇树林一役名震鬼界，但真正见过这位沈爷真容的没几个，可他的外貌和鬼气特征已经传遍了鬼界，或者哪怕不用传，光靠他展露出来的鬼力之强，当今天下能有几个，众鬼自然认得出来。别说戴口罩了，就算裹成木乃伊也认得出。
只是他旁边这个身量修长的人类少年却认不出。
他们都戴着口罩，露出来的眉眼似乎有些相似，众鬼本来以为他俩可能是兄弟，可是嗅到他们身上的气息，又觉得不像。
这个人类少年身上似乎有跟沈爷相同的气息，但又没有那么相同，沈爷身上沾着这位人类的气息，这位人类也沾着沈爷的气息，可他俩的气息又不好像只是彼此沾染，简直是融会贯通……
众鬼猜测着沈云间的身份，又不敢贸然称呼，生怕叫错了惹沈爷爷生气，一气之下抽了自己的魂元当爆浆珍珠嚼了。
对于众鬼的朝圣，沈也只是淡淡应了声，然后侧眸看向沈云间。
“怕了？”
沈云间没说话，只是噙着笑继续给沈也打伞，面色不改，全无惧意。
沈也收回视线，“嗯，你不该怕，你要同我在一起，就该知道这辈子摆脱不了这些，所以要么就分开，要么你就只能适应。”
沈云间依旧没说话，只是用没打伞的那只手牵住沈也。
他不可能离开。
他早已适应，在很多很多年以前。
众鬼本来还在交头接耳正发愁该怎么尊称沈云间，见沈云间这么柔情蜜意地牵住沈爷的手，而他们沈爷更是完全没有要挣开的意思，众鬼瞬间了然。
“拜见奶奶！”
沈云间：……
沈也：……
眼前的众鬼有上百个之多，邻镇毕竟只是个小镇，没有羽化归尘的野鬼也就这些了，能到的都到了。小鬼叮叮在永和镇，过不来邻镇，所以叮叮并未出现。
沈也睨向众鬼，道：“负责盯梢那四个瘦猴的是谁？”
一个喝农药而死满脸黑气的小鬼默默举手，“爷爷，是小的我。”
沈也道：“他们在哪？”
农药鬼道：“那四个瘦猴昨晚喝大酒去了，天亮才回家，这会儿都在家里睡觉呢。其中那个父母双亡的龅牙睡在那个父亲早亡的四眼仔家，四眼仔他妈出门上班去了，黄毛和光头在各自的家里，光头父母在外打工，家里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黄毛家里只有个收破烂的瘸腿父亲。”
沈也有印象，他记得四人中那个黄毛算是个领头的，其次是光头，另外两个就是小弟。
“好，那就先从四眼仔和龅牙开始。”沈也说着，眼神扫过面前跪着的一众鬼祟，道：“用不着太多鬼，外貌特征四十岁以下、没有肠穿肚烂缺胳膊少腿、死相正常四肢健全、身材健硕最好膀大腰圆的男鬼过来。”
小鬼们一听，符合条件地都起身飘了过来。
“爷爷您吩咐。”
沈也从地上随便抓了把杂草，然后继续结印施咒，只见那些杂草自行飘了起来，飘到了这些鬼的面前，然后从众鬼的后颈魂元处钻了进去，接着与众鬼的魂元合二为一。
沈云间看到这些原本漂浮透明的小鬼，突然一个个巨现化，都有了实体，如同活人一般脚踏实地站在了地上，不再像鬼魂一般漂浮，与活人无异。
只是除了一个个脸色煞白的厉害，一看就没有血色，离得近了，还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的属于死人的阴气，还有淡淡的草香。
小鬼们纷纷新奇地看着自己的新身体。
“谢谢爷爷！”
沈也让沈云间把包里准备好的口罩拿出来，丢给这些刚刚借着草木化人的鬼，道：“一鬼领一个，戴好口罩，别被阳间的人认出来。”
待众鬼戴好口罩之后，沈也拍了拍手上的土，又道：“爷爷我都起了个大早，那几个货还想睡懒觉，走，爷爷我亲自去叫那几个货起床。”
由农药鬼领路，沈也拉着沈云间走在前面，身后跟了浩浩荡荡一群鬼。
发现沈云间在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沈也给他低声解释，“这些鬼虽然借着杂草化了人身，但都是用我的鬼力强行撑着的，本质他们还是草，稍有不慎就会易折易碎，怕冲怕火，所以以防万一，还是得我亲自去。”
沈云间想问的却不是这个，只是道：“沈叔叔似乎……变强了，是鬼力恢复了吗？”
沈也一顿，随即他随意般笑道：“反正在慢慢恢复吧，但跟前世没得比，最多才恢复三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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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冰冻爷爷冰冻奶奶，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