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过午饭又磨磨蹭蹭地逛了一会儿,等到观蒲楼的时候,午间用餐高峰期已经过去了。
跑堂的小二迎出来:“二位客官里边请。”
“是两位用餐吗?”小二一边走一边介绍:“今日我们观蒲楼新进了一批鱼获,这季节的小银鱼滋味可好了……”
林长风打断他:“我们不是来吃饭的,能否见一下你家掌柜的?我这里有一桩生意想与他谈。”
“可否告知是什么生意?”
“瓜果生意。”
小二见林长风没有细说的意思也不生气,笑着将两人引到空位上:“那您二位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问问掌柜的。”
这是一个比较靠近里间的位置,桌子旁边是根大柱子,采光不太好,但是比较私密,看来是小二有意挑选过的。
李豆子坐下后四下张望了一会儿道:“我还是第一次进酒楼呢,原来里头这么宽敞明亮。”
“你喜欢?”
“嗯嗯,要是你说的大房子也这样就好了。”
林长风笑他:“哪有人把家里建成酒楼样式的,难道你也要开店?”
“哎呀,说说嘛,我又不知道大房子里面该是什么样子,还不能想想啦。”
“等咱们存够钱,就建……”
没等林长风说出要建个什么,小二已经带着掌柜的过来了。
“二位久等,”小二招呼了一声,向两人介绍:“这便是我家掌柜了。”
“鄙人姓方,不知二位找我何事?”掌柜的很是客气地握拳与两人行礼。
方掌柜身量高挑,长得一副文质彬彬样子,不像商户,倒像个教书的先生。
林长风和李豆子站起来与人见礼,林长风开口介绍道:“我叫林长风,这位是我朋友李豆子。今日我二人前来是想与方掌柜谈一桩瓜果生意。”
林长风取下背篓,掀开盖在上面的布巾,露出里头的东西来:“不知掌柜的可见过此物?”
方掌柜探头一看,是一个碧绿圆滚的大寒瓜。
“大堂里谈话不方便,还请二位随我上楼上雅间,”方掌柜不紧不慢地和两人说,又转头嘱咐小二:“你去沏一壶茶送到碧云阁。”
嘱咐完小二,他上前一步为二人引路:“二位这边请。”
方掌柜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林长风看不出他的想法,只好先跟着他上雅间。
观蒲楼一共两层,一楼是大厅,二楼都是被隔成一间间的私密空间,以“梅兰竹菊,云海山河”命名,共有八间。
方掌柜领着林长风李豆子来到碧云阁:“两位小兄弟且先坐坐,不知二位可否用过午膳?”
“已经吃过了,您不用客气。”
“好,那便说说两位要谈的生意吧。”
做生意这事但凭林长风做主,李豆子待在一边当个安静的花瓶,静悄悄的不打扰二人。
林长风道:“是这样,我这里种植了西瓜,但是这东西很贵,仅凭我二人不好卖。听闻观蒲楼是咱们镇上最大的酒楼,所以便想着与您合作卖瓜。”
方掌柜撇撇茶沫子:“那你可知道我观蒲楼只卖酒菜,从未卖过瓜果?”
“这个自然知晓,”林长风丝毫不慌,“凡事总有个开头,从前没有不代表今后不可以有。我这寒瓜甘甜多汁,滋味甚好,无论是做成果切还是榨成果汁都很可口,您拿去卖绝对不亏。”
光说不练假把式,林长风取出西瓜,用军刀切出一牙递给方掌柜,又切出一牙给李豆子。
“我也不吹嘘,您先尝尝看,要是不好吃我就不多说了。”
方掌柜浅尝了一小口,慢条斯理道:“滋味确实没的说,这寒瓜我也是有听闻过的,不知你欲卖价几何?”
这是有的谈,林长风心道。
“这东西很贵您也知道,不过咱们合作我肯定不会收您高价,来之前我也打听过,镇上也就只有张财主家在卖这东西,其他人家还没见过。”
这个方掌柜也知道,他是徐员外的妹夫,寒瓜这东西他也是吃过的,很贵,一个约莫二三两银子,不是一般人家能吃得起的。
当时他还偷偷把种子收集起来带回去种过,秧苗发出来后不知怎的发黄,没多久就死了。后来也有试着买种子重新栽种,可惜天不逢时,赶上大暴雨给淹死了。
“现在市面上少,我现在手里种的也不算多。我理想的价格是二十文一斤,这一个瓜差不多九到十斤的样子,按照十斤算的话,约莫二百文一个瓜,您卖出去的价格我不管,我给的出货价就是这么多。”
这可比张家卖的便宜多了,合作起来绝对能大赚,方掌柜心里盘算了一下,很是痛快:“行,你那里有多少,我都要了。”
二十文一斤的价格是林长风故意往高了报的,做生意都老奸巨猾,他本以为方掌柜多少要压点价,没想到人家这么爽快。
“成熟的约莫有五十个左右。”
方掌柜摇摇头:“太少了,现在还能再种嘛?”
“现在种晚了,我们也没多少地,等明年会扩大种植面积,就怕到时候种多了您这边不要。”
“这个你放心,我们东家有商船,你明年有多少种多少,我这里都销得起。”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我手里就两亩地,如果都种瓜的话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
方掌柜做生意这么多年,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这小子在刻意试探,不过这么好的价错过了确实可惜。
“你要是不放心,咱们就立个字据。”
林长风喜笑颜开:“还是您靠谱,那就立个字据,我踏实了,您也放心。”
“行,你俩等我一下。”
方掌柜推开雅间门,吩咐小二去拿笔墨上来。
待小二准备好笔墨纸砚,方掌柜当着林长风和李豆子面拟例字据。
这里的文字跟林长风知道的很不一样,比繁体字更为复杂。他和李豆子两人立在方掌柜两侧,通篇看下来,一个字都没看明白,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
墨迹干了之后,方掌柜将字据递给林长风,很周到地给两人复述了一遍内容:
“明年你俩种的两亩寒瓜都由我观蒲楼所收购,若是我方违约不收,将赔偿你二人白银共计二十两,反之,若你二人将瓜卖给除观蒲楼之外的商户,将赔偿观蒲楼共计二十两白银。双方约定收购价格为二十文一斤。”
“若无其他异议,就在这下方签字画押。”
林长风不好意思道:“掌柜的,我俩都不会写字。”
“你这名字是怎么个写法,我给你写出来,你照着写能行吗?”
“行。”
方掌柜找了张空白的纸,在上面写下“林长风”三个字:“喏,照着这个写,写完了按个手印,字据是一式两份,两份都要签字按手印。”
签完字收好字据后,方掌柜问:“今年的瓜没给立字据,咱们当面点货交钱,你什么时候方便送过来。”
“看您什么时候想要,我的瓜种在山上,不太好带,没办法一次性送出来。”
“这个都没关系,开头两天先试个水,送七八个估计就够了。时间上我希望越快越好,明天能不能送?”
“可以,那我们明天一早把瓜送过来,就先不打扰你了,我们先告辞。”
桌子上还有剩下的不少西瓜,林长风道:“这剩下的寒瓜就送给掌柜的和店里小二哥尝尝鲜吧。”
林长风要送,方掌柜也不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也代他们谢你们一声,我领你们到门口。”
“有劳。”
将两人送至大门口,方掌柜拿起放在柜台上的篮子塞给林长风:“这是楼里的点心,客人们吃着都说不错,你俩也带回去尝尝看。”
“好,那我们也不客气了。”
“当是如此。”
从观蒲楼里出来,李豆子好像突然活了过来,之前林长风和方掌柜聊天的时候,他有点不太适应这种谈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便一直在旁边不作声。
“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了,”他深呼一口气问道:“不过咱们之前说的是种半亩地,你怎么一下子和方掌柜签了两亩,咱们不种其他的了吗?”
“咱们按照原计划,蜜瓜和西瓜各种半亩。剩下的咱们去问问村长,看他们要不要种一点,等之后咱们就去村里收。”
“嗯?为什么,那我们赚的不就少了吗?”
“短期来看是这样,”林长风解释道:“但是咱们以后要在村里住,不可能长久不来往,给点好处也能多个方便。”
大家都在一个村子里,过得都差不多的时候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如果突然有人发财了,难保不会出现红眼病,特别是他俩这样的关系,恐怕到时候不好收场。
与其遭人妒忌,倒不如带着大家一起致富。
而且桃溪村的人太穷了,除了种田也没有别的手艺,日日熬着好像看不到尽头。
就他接触的人来看,这个村子里的大家人品都还不错,也很热心,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林长风想拉他们一把。
至于利益被分薄,这也没关系,有舍有得很正常。
再说了——
“咱们村是杂姓村,注定不可能像氏族亲缘的村子那样紧密,倒不如用利益把大家绑在一起,这样就算是再遇到张财主这样找事的也能得到村里人的庇佑。”
李豆子点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做吧,反正咱俩都是要找人帮忙的,跟分出去也差不多。”
“是了,咱们去制衣铺子里看看吧,马上夏天了,得做几套夏衣。”
特别是李豆子的夏衣还是去年的,上面打满了补丁,打眼看上去就没一块好地方。
林长风早就看不惯了,奈何李豆子一下说在山里头没人看,一下子又是还没到热时候,用不着准备新的,非是不肯换。
这马上盛夏了,再不做就来不及了,今天谈了笔大生意,李豆子也不再反对,以后老是出入观蒲楼的话也不能总是穿的破破烂烂的。
两人一起来到了街角的制衣铺子,这家铺子里头有成衣也有布料,立马要穿的话可以买成衣,想要订制的话也用不着去布庄挑选布料。
两人在铺子里来回逛了两趟,最后一人挑了一套成衣,又选了布料子订了一套衣服,加上做衣服的手工费,一共花了五百文。
测量尺寸的时候,林长风还特意让裁缝师傅给李豆子量了一下身高,之前他俩都是用木杆量,没有刻度,只能根据记号看有没有长高,不知道具体的数据。
今日刚好趁这个机会好好量一下,这也不是麻烦事,裁缝师傅顺手就量了:“差不多七尺吧,少一点点,要不要给你也量量?”
“好。”
“哎呦,你这也太高了,”裁缝师傅够不着林长风的头顶,叹着气端来一把椅子站上去:“等我看看哈,将好八尺,小伙子你这长得是真不错啊!”
“您过奖,那我们这衣服就拜托您了。”
“行,过十天来取。”
回去的路上,林长风在心里偷偷换算了一下,他身高一米八四,裁缝师傅说是高八尺,也就是说这里的一尺约莫二十三厘米,那李豆子差不多就是一米六的样子。
啧,补身体之路任重而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