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战怀走远了, 顾宛宛回过头来才看了看战凌。战凌今日穿的仍旧是劲装黑袍,他人阴煞,穿的衣服也是自带几分戾气, 尤其他向来还是统统黑色, 更显得他这个人越加的冷硬霸道。顾宛宛刚刚注意到了,战怀今天离开京城, 穿的是一身素青色,飘散的下摆更显得人如落地的谪仙一般,他浑身即散发着武将的气息,又不乏书卷气,顾宛宛对这种矛盾的气质没有什么抵抗力, 但她觉得如果战凌穿那样的衣服, 一定比战怀更漂亮。顾宛宛打量着战凌这身黑,

  “小舅舅,你有白色的衣服吗?”

  战凌突然间不知道说什么。

  顾宛宛顿了顿又道,

  “其实我觉得白色的衣服可能更好看, 小舅舅穿上了也可能看起来不那么可怕, 小舅舅如果没有白色的衣服, 可是试着做一件,我觉得小舅舅穿白色的衣服更好看。”顾宛宛微微朝他笑。

  战凌舒展的眉头开始微微皱起,他不明所以。顾宛宛说完也没再说话, 城外春日, 到处散发着花香, 战凌往不远处看了一眼,正好在不远处送顾宛宛来的顾远河朝他拧了一眼。

  战凌对上顾远河的目光, 皱眉。

  顾远河转过脸去, 改不了皇上圣意, 但他这个岳丈就是不认他这个女婿如何。顾远山身份没有战凌高,此刻却表现了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觉。

  战凌心情不知如何形容,他陪着顾宛宛走两步,顾宛宛笑过后又道,

  “对了,小舅舅,我爹……。”她看了看顾远河,

  “他最近不让我出门,……。”顾宛宛又停了停,

  “所以我这段时间可能见不到你了。”顾宛宛有点委屈的看战凌。战凌放在空气中的目光瞬间凝了起来,他抬头撇向远处的顾远河上,顾远河目光不屑一扬。

  战凌没说什么,离开顾宛宛,直奔顾远河,直到顾远河面前,战凌忍着,语气冷静的道,

  “你也犯不上不让她出门,我不出门就是了。”战凌盯着顾远河脸色有点黑,顾远河不屑一斥,冷笑。

  他也没下马,按理他一个下官见了战凌是要下马行礼的。但这会,顾远河凭着自己要给战凌当岳丈的身份,硬是没下马的摆谱。

  顾远河骑在马上,半天没看战凌,尽管从侧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一副笑,明显在对战凌说,你还能不出门?鬼都不信,我就不相信你会不出门。

  顾远河一直沉默。战凌瞥着瞥顾远河的神情,

  “战事的事在宫里就可以办,西牢的人我也调到天牢这边了,我答应皇上最近会多理政事,平时没什么出门的必要。”战凌十分克制在后面补充了一下,这怕是他大年初一,难得才有的好耐性。

  顾完河坐在马上,起初听见战凌的解释,还不太满意,后来一想,战凌确实不是什么言而无信的人,他有时候不守规则,那也是在战场跟敌人,跟敌人就犯不上什么规矩了,人家都要把你家端了,你还在跟人家规则,那是傻子在讲道理。战凌这个人,就品性方面起码还不错,他跟他不是一党人,但倒是不妨碍他对他品性的认可。

  顾远河默了默没说话,不过战凌已经从他的表情上看出来,他相信了。

  战凌扫一眼顾远河,从侧面走开,往城门处,走几步,她看了一眼顾宛宛。

  顾宛宛正朝顾远山河去,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顾宛宛眼里还有几分忧虑。战凌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战凌转身而去,顾宛宛侧是几步到了顾远河的身边。

  顾远河一见自己的女儿回来了,就眉开眼笑了,

  “你表哥走了?”顾远河眉飞色舞起来,

  “他送了你什么东西?”顾远河语气放柔。

  “就送了一个小木人。”顾宛宛把手里的小木人一摊开,给顾远河。顾远河看了看,又一笑道,

  “你表哥给你的,你好好留着,战怀跟我这么多年,这孩子什么品性我最知道。”顾远河目光转向刚战怀走的方向,

  “战凌那个东西,不知道能活几年,等他死了,你再嫁给你表哥也成。”顾远山眼睛盯着战怀走的方向目不转睛。

  顾宛宛:“……。”她爹想得真长远。

  战凌回到殿中之后,一直对顾宛宛手里战怀的那个小木人挥之不去。顾宛宛与战怀除了其它东西,有表亲之情,这与顾宛宛与他不同,毕竟他和顾宛宛还是远一些,而战怀属于更近一层的外家的表哥身份。以这一点,战怀送顾宛宛东西挑不出任何过分的地方,但战凌就是对那个小木人不太安心。

  战凌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晚间,战凌就头疼的睡下了。

  第二天是下半个月以来的皇上朝会的日子,本来他去不去都行,但介于他跟皇上保证过要好好守着大宁,而且他和顾宛宛的婚事还是皇上要一手操办的,相当于卖皇上一个面子,战凌还是早起的去了朝会。

  一到朝会,屋子里大臣就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东长西短。顾宛宛的爹也在其中,西北司军一回来,许多人都好奇顾远河这几年在西地怎么样,几个人凑到了一起,顾远河吹天吹地,

  “我在西地有什么不好的,可比北地好多了,北地冻死个人,西地什么都有,水草丰盛,还有西地的果子可以吃。”顾远河嘿嘿一笑,

  “多亏这战凌当初把我赶到西地来,北地那个地方是人呆的吗,去了不被敌人打死,就得被冻死,还多亏了战凌,我过得还挺好。”

  顾远河故意说反话,

  “战凌打北地,不知道受了多罪,这还算他有先见之明,早知道会成为我女婿,替我多受点罪,也算是提前尽孝了。”顾远河越扯越远,明显有一种把战凌按在地上踩的快乐。

  顾远河笑得睫毛都颤了。

  战凌站在门口,“……。”他没进去,他也很少来朝会,别人根本没注意他。

  屋子里大臣们一笑一过,多数人只当个笑话听,所有人都知道,是战凌收回了北地,顾远河不过是现在吹吹牛罢了,谁都知道现在他是战凌的岳丈了,圣旨已经传便京城了,大多数大臣看破不说破,只陪笑,毕竟这位未来有可能借着战凌爬到他们头上的,他喜欢吹就让他吹就是了。

  大臣们都陪着笑,只有一位大臣嗤了一下道,

  “吹牛都能吹上天了,要不是你打败了,让北敌进大宁这么远,六殿下也不用那么费力的打了几年才把大宁收复回来,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影射六殿下,没有他,还有你今天站在朝会上?”史大人气得吹一下胡子。顾远河不乐意了,

  “我说史大人,我说我家女婿六殿下,你在这里急什么,不会是想你把女儿嫁他没嫁成吧,你就是嫉妒我运气好,能给六殿下当岳丈。再说了,你这嘴里是吃屎了吗,说话这么臭。”顾远河十分的不忿,

  “我看你不该叫史大人,你应该叫屎大人才对。”

  史大人当即手一指顾远河,鼻子都要气歪了。

  战凌在门口听不下去了。他咳一下走进屋来。众人瞬间屏息凝声,战凌是什么人,走到哪里身上都带一股杀气的,他一来八成没有好事,要么抓人,要么杀人,要么办人。只要他出现,保证会发生点什么不舒服的事。此时他在朝会出现,那就更让人琢磨不透了,他一般都不来朝会的。

  一众大臣各归各位,齐齐站好,顾远河一看都位列两排了,他也不好意思在中间杵着,只得意由未尽的站在队里,进队之前,他还扫了一眼战凌,

  “六殿下,我说下次见了我,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岳丈。”顾远河一副老辈看小辈的眼神,

  “按照大宁的规矩,订了亲就是一家了的,虽然能退亲,但是你这亲退不了。你说的,所以,你下次还是提前叫一声岳丈吧。”顾远河话里全是挑衅。众大臣 :“……”一声不敢吱。

  战凌的脸色越来越黑,他看一眼顾远河,最终一句话没说出来。朝会,战凌是该站在最前面的。战凌走到最前方规规矩矩的站好。

  众大臣:“……。”战凌受这样的气怕是也是头一天,早年都说战凌对女不敢不感兴趣,给他提过亲的都降官了,后来也没人敢提,现在他不知哪根盘不对,就看上顾家的顾宛宛了。

  顾家这位顾大爷自从订亲圣旨下来以后,人也是飘上了天,现在众人在想,顾远河将来凭着女儿白日飞升,还是将来哪一天会被战凌扔沟里埋了。

  大殿里气息凝沉,众人敢想不敢说,所有人站了一会儿,皇上就来了,皇上上来的第一眼,先是看一眼顾远河,对着顾远河,皇上就招招手,顾远河赶紧出列,

  “皇上万岁。”顾远山顿时夹起尾巴。

  “近日我看西地还算安静,才准你暂时回来的,不过又有探子来报,说西地再西,安河一带时常会有西番国人侵入,你若是觉得这几年呆得十分的无聊,可以再往西去一点,处理一下西番国人,那里的吴将军怕是一时应付不过来。”皇上不紧不慢,一种调调仿佛在说,你闲得发霉了,得去干活。顾远河想了想,他刚回来有没什么地方得罪皇上的,莫非刚才他耀武扬威,把战凌按地上踩的话叫皇上听见了、

  顾远河脑里虚了一头汗,

  “是皇上,吴将军一定应付得过来。”顾远河声音都虚了。

  皇上满意,挥挥手,叫他回去。顾远河赶紧退回去,身边的大臣,你看我我看你,拼爹,还是六殿下的爹更厉害,这顾远河欺负到人家儿子头上了,那可是皇后的小儿子。众大臣心中一阵感慨,人就不能飘。

  皇上收拾远顾远河以后,又看众大臣,

  “可有什么要报?”众大眼眼观鼻鼻观心,皇上本来不爱理政事,这会本来心情就不顺,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了,回头找太子一批不是更好办。众大臣不说话。皇上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战凌身上,

  “你今天倒是勤快了,早知道你订亲后这么乖,我就早该反顾家的小姑娘给你弄来,让你再乖一点。”

  战凌:“……。”当着一众大臣的面,战凌觉得皇上有点过分了。战凌脸色不愉。

  皇上哈哈笑了起来,他本想再说什么什么,但因为在朝堂上,又打住。转而,他开始说政事,不过这政事还是只对战凌一个说的,而不是众大臣,

  “听说,北地,北敌国又在蠢蠢欲动,刚打败他们倒是不敢再真打了,只不过抢点东西吃,不过这也惊扰了我大宁的百姓,北地刚安定,不能再让这些东西再说犯就犯了。”

  皇上看战凌,

  “你得处理一下。”皇上口复蜜剑。

  战凌没说话,皇上又道,

  “最近,听说北地有人看到天空出现波云,是代表夏未会有虫害的像征,虫害可是件要事,搞不好会颗粒无收,事关乎国之根本,你得去查一查,”

  “恩?处理一下?”皇上继续意有所指。

  战凌脸色越发暗淡,他半晌没说话,皇上也没等他说话,只说完自己的,就开宣布退朝。

  皇上走了,战凌还站在那里,腹背受敌,北国抢东西的事好办,虫害虫子还没有产出卵来,叫他怎么去查,皇上虽然收拾了顾远河,但也没放他闲着。除了这些事,还有一件让他更烦的,就是顾宛宛手里的小木人,明明他都扔掉了一个,结果又出来一个。

  战凌负手离开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