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凌星渊起床之后,去院中练剑。
院中有一颗桂树,香气馥郁。
凌星渊手执星沉剑, 用的是他练了无数遍的碎云剑法, 剑如行云无定。
他本就容貌不俗, 身姿清越。当他手中有剑的时候,更是有一种别样的气度。让人完全看不出, 其实不久之前,他才于剑道上刚刚入门。
自从他开始学剑, 他几乎日日练剑。他的剑法愈发精进, 于剑道上的领悟也更深刻,而他的剑, 似乎已成为了他身体的一个器官。
他知道, 比起其他东西,剑才是他真正的倚靠。他的师父白忘寒, 就是靠手中剑纵横修真界,令魔族闻风丧胆。而他不仅想要成为他师父那样的存在,甚至想要超越自己的师父。
虽然白忘寒是他的师父,但剑道巅峰, 他要同白忘寒争上一争。
天下间, 只有一个天下第一人。
忽然, 一个仆人向凌星渊走了过来。
凌星渊停下手中动作,问:“什么事?”
仆人说:“少爷,秦王陛下请您入宫一叙。”
玄洲, 是秦国的疆土。而凌家,是秦国的世家贵族。凌家在秦国世代为官,势力盘根错节,便是秦王也要敬上三分。
凌星渊奇道:“秦王陛下找我何事?”
仆人说:“这小人怎会知道。”
“说的也是。”凌星渊还剑入鞘。
他出了自己的小院,走了一会,遇到了凌乐游。
凌乐游问:“兄长可是要去秦宫?”
“是。”凌星渊点了点头。
凌乐游低声道:“秦王陛下也邀请了我,我们一同去吧。”
他比凌星渊更早得到了消息,是故意来找凌星渊的,因为他不敢一个人面对秦王。哪怕他已是修真者,但内心深处,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以前那个凌府不受宠的庶子。
“也可。”凌星渊觉得无可无不可。
凌乐游看着凌星渊说:“兄长等下就要见秦王陛下了,居然没有半点紧张,我心里紧张得要命。我从未见过秦王陛下,不知他是个什么样子。”
凌星渊淡淡地说:“秦王纵使富有四海,权柄风光,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恐怕玄洲之中,也只有兄长能说得出‘秦王不过是个凡人’这样的话。”凌乐游从前就不懂凌星渊,现在也不懂他。
秦王纵使是凡人,也是一国君主,受天道庇佑。修真者若是杀了他,便会遭天道厌弃,所以修真者一般不会同世俗的国家为敌。
凌星渊看了凌乐游一眼,说:“你如今是练气期,于修真一道,才刚刚入门。等你修为高了,便知道仙凡之间,犹如天堑。”
凌乐游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恭恭敬敬说了一句“受教了”。
凌星渊也知道凌乐游没有听进去,不过他并不把这个弟弟放在心上,懒得多说,继续向前走去。
凌乐游跟在凌星渊身后,隔着大约半步的距离。
……
凌星渊和凌乐游坐上马车,入了秦宫。
秦宫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这座宫殿在凡人眼中,华美非常,不过在看惯仙家宫殿的人眼中,就不算什么了。
两人下了马车,在一个太监的引领下,走入了宫殿之中。
一路上,两人的风姿赢来了不少人的侧目。不过,看凌星渊的人多,看凌乐游的人少。
宫殿里,宴会正酣。
一名头戴冠冕、身穿玄衣的男子坐在王座之上,俯视着众人——想来此人便是秦王。他仪表堂堂,不过于威严之中,透出几分阴鸷来。
秦王的下首,摆着两列桌案,桌案上放着美酒佳肴。几名身穿官服的男子坐在桌案之前,正在饮酒作乐。
中间有数名女子翩然起舞,舞裙旋转如鲜花盛放。
秦王看向凌乐游和凌星渊,眼神锐利,“两位就是从昆仑来的仙长吧,快请坐。”
凌乐游被秦王看着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鹰盯上的猎物,竟是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凌星渊却是泰然自若,仿佛是在家中一样。
两人被太监领着,在位子上坐下。
秦王对着二人举起面前酒杯,“两位仙长远道而来,本王敬你们一杯。”
“秦王陛下客气了。”凌乐游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酒量甚浅,一杯下去,面色就已经微红了。
凌星渊也举起酒杯,不过他只是让酒液沾了沾嘴唇,就将酒杯放下了。
秦王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说来也巧,两位仙长都出自凌家。寻常人家,能出一个仙人已是万幸,凌家竟然出了两位,真是一桩美谈。”
“巧合罢了。”凌星渊垂下眼眸。
“我秦国有一位国师,也是修仙之人,或许与两位更为投契。”秦王顿了顿,“请国师过来。”
过了一会,太监领着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进了殿。
凌星渊看见这个人,吃了一惊,因为这个人他认识——就是日月壶中,追杀燕晗的那个人。他说:“是你。”
道士也十分吃惊,没想到凌星渊居然认识自己。他问:“我和道友见过吗?”
凌星渊含糊地说:“我曾在你手下救过一个人。”
道士想了想,还是没有想起来,“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那就当做我与道友今日初识吧。我叫做俞荣轩,不知两位道友叫什么名字?”
凌星渊救下燕晗,对于凌星渊来说,是发生在不久之前的事;对于俞荣轩来说,却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也难怪他不记得。
不过,这件事对于燕晗,也就是白忘寒来说,却是刻骨铭心。
凌乐游对着俞荣轩拱手道:“我姓凌,双名乐游,道友幸会。”
凌星渊说:“凌星渊。”
秦王看了看俞荣轩,又看了看凌星渊,“这位仙长竟与国师相识吗,那真是有缘。”
俞荣轩坐了下来,问:“昆仑距玄洲甚远,两位道友不远千里而来,究竟所为何事?”
凌乐游答:“我们收到了父亲的书信,信中说他病重,所以我们才回了玄洲。”
俞荣轩又问:“不知令尊生了什么病?”
凌乐游露出迟疑的神色,“这……”
他知道凌茂材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不过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说了,他怕打草惊蛇;不说,他又怕别人觉得他居心叵测。
凌星渊正色道:“我父亲生了一种怪病,请来的大夫无一能治。我看了之后,也不知如何下手。如果有人能医治我父亲的怪病,我必有重谢。若能提供讯息的,我也会有谢礼。”
一位修真者的重谢,足以让世上任何一个凡人动容。
凌星渊这话一出口,在座的众人都意动了。
秦王肃容道:“令尊是我秦国的重臣,他这一病,我秦国如失栋梁。我愿发一道征医令,为令尊请遍天下名医。”
凌星渊看向了秦王,“如此多谢秦王了。”
他嘴上说谢,心中却是明白,这一道征医令早不发晚不发,等他说了有重谢才发,哪里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明明是无利不起早。
众人继续饮酒,观赏歌舞。
凌星渊喝了几杯酒后,说:“我不胜酒力,就此退下了。”
凌乐游犹豫了一下,坐在位子上没有动。
秦王吩咐道:“送仙长出去吧。”
……
凌星渊出了秦宫,回了凌府。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脱了外衣之后,打算上床休息一下。然而他揭开被子,却发现已经有一个人躺在床上了。
床上人一袭黑衣,神情慵懒,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他仿佛是在自己家中一般,没有丝毫作为不速之客的心虚。
凌星渊吃惊道:“碧无情!”
碧无情张开双臂,“久别重逢,不应该给我一个拥抱吗?”
凌星渊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想你了。”碧无情声音低沉而惑人。
自从他与凌星渊分别之后,他就会经常想起凌星渊。这对于他,是个新奇的感觉,原来思念是这种滋味。这种滋味,说不上好受,然而他却甘之如饴。
凌星渊不信,“真的吗?”
碧无情笑道:“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
凌星渊问道:“还有什么原因?”
“我来玄洲,是因为有事要办。”碧无情意味深长地说。
凌星渊微微皱眉,“你要做什么事?”
魔族出现在玄洲,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杀戮与血腥,也会随之而来,将人间变作地狱。而人类在魔族眼中,比羔羊还要柔软可欺。
“魔主吩咐我做的事。”碧无情用手撑着头。
“魔主吩咐你做什么?”凌星渊有些不耐烦了,因为碧无情老是不把话说完,等着他去追问,好像戏弄他一般。
碧无情狡黠一笑,突然伸手拉了一下凌星渊。
凌星渊猝不及防,跌倒在了碧无情的身上。他的脸,就贴在碧无情的胸膛上。
碧无情抱住了凌星渊,“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凌星渊想要挣扎,但碧无情力气太大,他竟是动弹不得。他只好放弃了挣扎,无奈道:“你说吧,我不生气。”
碧无情得了凌星渊的允诺,才低声道:“魔主吩咐我对你父亲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