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一面也没见着,靠着书信传情,探讨了小半个月的书法艺术。
近日,两人书信越发频繁,小厮一天就得来来回回跑个数十趟,简直苦不堪言。
怎么这两人就不能老老实实见面亲个小嘴,非得这么遮遮掩掩地互诉衷肠?
又一次送信归来,小八终于火山爆发了。
“主子!小八有话要说!”小八站在门外,气鼓鼓地传话。
“进来,是主上有说了什么?”贺燕飞正在房里练功呢,冷不防被门外的人打断了。
“不…不是,小人是觉得,主上和主子这般两情相悦,应该…”小八真见到主子反而没了底气,磕磕绊绊地说道:“直接见面…”然后就亲嘴、拥抱、上床!
“你懂什么?”贺燕飞颇有些失望地说道。
“小八是不懂!可是,小八以为喜欢就应该当面说清楚!”小八有些气,也有些急。
“不懂是吧?过来,我教你。”贺燕飞一脸神神秘秘地向小八勾手。
小八急急忙忙凑到贺燕飞跟前。
贺燕飞就贴着小八的耳朵,暧昧地说道:“这叫——情趣。懂了吗?”
说完,贺燕飞拿起佩剑,出门练剑去了。
小八呆若木鸡,好一阵子才认命地挪出门去。
自上次小聚后,贺燕飞每日纸鹤不断,却再没开口邀请。
又是一个报文堆积的一天,祝玉笙奋笔疾书,战斗到了最后一本,终于提前结束了工作。
他松弛肩膀,拍拍脖子,拨弄着笔筒间的小风车,若有所思。
“月卫。”他唤了一声。
“主上有何吩咐?”月卫来到书桌前,等候命令。
“小武最近在做些什么?”祝玉笙拨弄风车的手未停,好像只是随意地一问。
月卫却是懂事的人,立刻回道:“主上,影公子每日除了去生死阁治个神志不清的女人,便再无动静,也没出过别院。”
“那他究竟在别院里做些什么?”
先前那些酒、曲、糕点,分明是这么急不可耐的小心思。
现在天天送些个小玩意过来,信里张口就说“想你”,却再不开口邀约,怎么这般沉得住气。
月卫回道:“影公子白天闭门不出,据说是在潜心练字。傍晚,则会在院子里练剑。”
练字、练剑?
难怪这字迹越发顺眼了。哦,还挺认真,还想着练剑么?
“柳叶求见主上。”门外响起温婉的女声。
“进。”
柳叶躬身行礼,手里捧着个小盒子,说道:“影公子叮嘱,只能主上亲启。”
祝玉笙打开小盒子,发现里面有一只纸鹤和数百个纸叠的小星星。
随意一扫,似乎每个星星都折得有棱有角,一丝不苟。
几百个都这么折,得花不少心思吧,这么用心做什么。
祝玉笙默默拆开纸鹤,见里面写着:
“主上,多日没见,很是想你。”
还是熟悉的开头。
“想”字写得不错,字形尤为端正。
“也不知道主上的酒喝得怎么样了。上回就只尝了几口,真还有些想念。”
酒么?
好酒自然要慢慢品。自那日小酌,他便将酒坛封起,只有馋了,才会小酌一杯。
这酒的滋味,自然颇为满意。其实人的滋味,也还不错。他想那番柔软的感觉,舔了舔唇角。
“盒子里是小武送给主上的满天星辰。每天打开一个,每天都会有惊喜——爱你的小武。”
不过是些纸叠的小玩意,也能叫做“星辰”?
祝玉笙这样想着,却还是好奇地打开一颗星星,见里面写着:
“接下来的每天都会超有钱!”
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轻轻用力,将星星捏成碎屑。本座还会缺这点钱?都是这般肤浅,便没有意思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挑了另一个星星,打开看起来:
“今天你想念的人,也会想你。”。
他垂下眼,看着“想念”二字,把这只小星星单独放在了书盒子里。
小孩子才喜欢的把戏。
他这样想着,把小盒子用绒布包着,放到桌上。恰好碰到一旁的笔筒,草蚱蜢晃了一晃,好似活了过来。
哼。
既然你这般想念,本座便赏你一面。
待天色渐晚,祝玉笙便优哉游哉地出门了。等走近醉月居,他一个轻功跃上房顶,踩着屋瓦,一路飞到影武的别院。
正好赶上贺燕飞在空地练剑。
祝玉笙在屋顶上观摩了一会,评价道:使剑的架势摆得挺足,只是剑招太不熟悉。
贺燕飞现在练的剑法,融合了影卫的剑招与山庄的落尘剑法。
他不敢把全套的落尘剑法使出来,只能边出招边想融合的事,自然就显得剑招不顺,时有滞留。
祝玉笙看着贺燕飞慢吞吞的样子,无奈地想:这祝梓豪都教出的什么人?武功如此不济,只好他发发慈悲,指导一下了。
贺燕飞此刻全身心都放在剑法融合上,正做一个挽剑花的动作。
这时,有什么东西打到了剑尖,剑身震了一震。
有暗器!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枚叶子。
“谁!”
贺燕飞巡视四周,除了些花草树木,没半个人影。
但他没有放松警惕,仔细观察着。
还是没有动静,继续练剑吧。
“飕——”
又是几枚叶子,打中了他的左小腿的膝盖,右手手腕和手肘上。
速度奇快,根本躲不过去。但叶子打在身上并不疼。
四周还是没人。
继续练剑。
继续挨打。
打的位置次次都很精准,全是身上的关节部位。
这人并不是要伤自己,但是这般骚扰,却是几个意思?
他回想起来被打的部位,悟了:难道是在指导他?
他重复先前一套动作,改动了被打部位的姿势。
如果对了,就接着练。错了,便会挨打。
等他配合着融完一套剑法,不禁啧啧称奇:原来还有这些个操作?学到了!
“多谢前辈赐教!敢问前辈尊姓大名?”贺燕飞拱手望着空气。
无人作答。
静候,还是无人。
看了是不愿露面…罢了。
“夜深了,前辈莫要着凉了。晚辈告辞,望有缘得见!”贺燕飞说走就走,收起佩剑就大步向卧房走去,进门就关房门。
祝玉笙听到一声关门声响,这才从林子里露出身影来。
他飞上房梁,在屋檐上慢慢地走着,低头笑了起来:把本座叫得这般老,真是没个眼色。
接连数日,贺燕飞练剑时都能碰到高人。
可无论贺燕飞怎么搭话,高人永远都是默不作声,只顾暗中指点。
直到最后一次,贺燕飞的剑招全部融合了,一遍下来,如行云流水,四周再没有任何回应。
贺燕飞也不确定这究竟是前辈表示肯定,还是说他人已经走了。
“前辈!也不知道您还在不在…这几日多亏您的指导,晚辈才能在短时间内有此进步。我们这般有缘,兴许交谈一番会有更多的共鸣,恳请前辈给我这个机会!”
无人回应。
贺燕飞不死心,拱手站在院子里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天快要亮了。
这几日每天维持高强度的剑术训练,身体本来就有些疲惫,贺燕飞渐渐觉得困得些许站不稳了。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想:兴许前辈真的走了…
过了一会,他这头就跟钓鱼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竟差点站着睡着了。
“唉——”
林间传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贺燕飞脑子骤然清醒,这个声音!
上一次,他中“七步断肠”被神秘人喂下解药时,也听到这声叹息。一模一样,他绝不会记错!
前辈救了他一次,又教他剑术,他究竟是谁?
“你这般强求本座现身,可想好要如何赔罪了?”
低低沉沉的声音响起,贺燕飞脑子“嗡”地在脑海里炸出一道回音来:本座,本座,本座…祝玉笙,祝玉笙,祝玉笙…
祝玉笙从小树林走出来,露出那张妖孽众生的俊脸来。
还是一袭艳丽的红衣。
祝玉笙并没有准备今日会面。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此时也只是随意地挽着,从额前垂下两缕墨色的发丝,颇有些随性的美感。
祝玉笙一路走来,不急不缓,月光明明暗暗,透过枝叶,倾泄在他白皙如玉的脸上。盯着他眼下朱砂似的泪痣,竟有种令人窒息的美感。
“哐当”一声,贺燕飞的剑从手上滑落,掉在了地上。他感觉到有些心惊了,要冷静、自持。
“见到本座,剑也拿不稳了?还真是白教了。”
祝玉笙嘴角微扬,走到贺燕飞眼前,俯下身子去捡地上的剑,然后握着剑柄放到贺燕飞的手里。
贺燕飞终于回过神来,急忙要垂头行礼。
“主上——我不知道是——”
“嘘——”
祝玉笙把手指比在唇间作了噤声的动作,看到贺燕飞这般呆愣无措,突然觉得很想逗弄一番。
于是,他立刻俯身过来,贴近了贺燕飞的脸,近得就要鼻尖贴着鼻尖,嘴唇贴着嘴唇了。
贺燕飞慌忙闭上眼睛。
这是要吻他!
贺燕飞等了许久,只等来一声轻笑。
“你闭上眼做什么,莫不是以为,本座会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