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慕照凝神想了想：“那天我是半夜醒来的，前一晚父亲宴请了大家，喝了酒，我醒来的时候发现父亲不见了，其他人都昏睡着，我本以为他们只是喝醉了，推了下他们发现推不醒，我就知道不对了。”
“后来我决定去找父亲，在行了约莫几里后掉进了一个陷阱里，我掉下去后就没知觉了，再醒来就发现我和父亲被人弄到了山上，之后的事情你们应该也能想到了。”
唐墨州道：“我们赶到的时候问了军中其他人情况，他们是第二天晚上才醒转，只是昏睡，身体没有大碍。”
江韫修问道：“小王爷，宴请那晚的酒席是谁负责布置的，你还记得吗？”
齐慕照道：“这……这应该是赵统领手下的人布置的吧。”他说完也发现哪里不对了，“你问这个意思是……”
唐墨州道：“你和镇北王失踪的消息，其实是晚了好几天才传到京城的，我这么说你明白吧。”
齐慕照一惊：“我知道了，军中有奸细，是他拦着不让传消息，你们是这么想的吗？”
几人都点点头，齐慕照喃喃道道：“可是赵统领他……我一直觉得他没问题的。”
齐时锦道：“表面上看，他确实没问题。”
齐慕照道：“那怎么办？”
“无妨，我们已经在暗中调查那人了，不信查不出来什么。”唐墨州道，“还有，阿照，你应该能感觉出来，对方没有害你之心吧？”
齐慕照点点头：“我有感觉。”
江韫修补充：“而且其实后来你已经在往下山路的方向走了，你放的信号位置也显眼些，其实皇帝后来也派了人去救援，但是大家都没往那里想，所以一直没找到你们。关于这背后之人，他只想害镇北王，却留下了小王爷的性命，你们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齐慕照黯然：“父亲知道是谁，可他不告诉我，还说我斗不过他，想来对方也觉得我不足为惧吧。”
唐墨州提醒他：“你再想想你的职位，赐你职位的，和解你职位的，都是皇帝一个人，说难听点，这一切，就好像是他跟你开的一个玩笑。”
齐时锦听他提起皇帝，脸色紧绷着，可这次唐墨州怀疑皇帝，他却没有出言反驳了。
齐慕照倏地站起身：“你在怀疑陛下？”
唐墨州淡淡道：“有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你们，几个月前我去见陛下那天，是和本在王府中的侍女轻双一起去的，可你们知道吗，皇帝身边的太监当场就认出来了轻双是王府的人，说曾在狩猎活动上见过她，觉得面熟。”
“轻双她，只是个普通的姑娘，小王爷以前出席这样的场合不至于只带着她一个人吧。”
他一说这个，其他几人的脸色瞬间不一样了，齐时锦的则更难看了，齐慕照显然是没想到，他颤声问道：“他怎么会记得？”
“这个问题问得好，”唐墨州道，“我也想知道呢，只不过，我当时猜，要么是因为陛下他真的很关心你们家的动态，要么，就是他真的心细如发明察秋毫。但现在看来，你不觉得这件事就显得更可疑了吗？”
“不错……镇北王为将军，皇帝不忌惮他是不可能的，”江韫修道，“小王爷，你父亲此前有没有得罪过人，你再好好想想。”
齐慕照摇摇头：“绝不可能！他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就连陛下他都没有得罪过！”
齐时锦突然轻笑一声：“傻孩子，镇北王如果得罪了他，他也不会让镇北王看出来。”
唐墨州方才提到皇帝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下他的神情，当时就看出他神态不对，这时见他居然顺着他们的话头说了下去，难道齐时锦和皇帝的父子情也只不过如此吗？
他蓦地想起来，之前在酒馆时听闻齐时锦的亲生母亲乃一个宫女，齐时锦也说过自己以前在宫里过的并不顺遂，想来皇帝曾经待他也很一般。
齐慕照懵了：“堂哥你……你也……你也在怀疑陛下吗？他是你亲生父亲啊！”
齐时锦也不再隐藏他的情绪了，冷冷道：“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
齐慕照乍听到他这么说，完全不敢相信：“这……你和陛下他”
齐时锦打断他：“阿照，我的很多事你其实都不知道，就连这件事，我想你并不是不清楚皇帝他有没有可能做，你只是心里不愿意接受，你是在逼你自己不要相信。”
他叹道，“我理解，他这个人，在外人面前伪装惯了，我倒是知道他的真面目，但是我要说出来，你们也未必相信。”
齐慕照一个劲地摇着头：“我……陛下一直对我很好，他不会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父亲又有哪里对不起他？”他语速急促起来，“不会的不会的，有没有别的可能？会不会也有可能还有别人忌惮父亲的地位然后想暗算他？”
唐墨州道：“当然有这个可能，只是，你父亲一直不愿意说是谁，你也说他知道，你觉得，他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还不愿意告诉你，如果是个外人，他有必要隐瞒吗？”
他拍拍齐慕照的肩，“我知道你一时也很难以接受，我们现在也只不过是怀疑，我们谁也没证据证明就是他。但现在来看的话，确实是皇帝嫌疑最大。”
“而且，”江韫修缓缓道，“镇北王和皇帝曾经发生的事，小王爷敢说自己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吗？”
“不要再说了！所以，如果真的是这样，就连他派兵救援，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对，对，他肯定是觉得就算派了兵我们也不会得救，父亲还是会按照他的计划死掉……”
齐慕照颤抖着声音，眼中隐约含着泪，“如果真的是他，我要怎么做？父亲说得对，我确实……斗不过他，我真没用。”
唐墨州安慰道：“你不要气馁，这不是你没用，他确实是我们几个加起来都斗不过的，但是你知道真相也好，因为我总觉得背后之人未必会轻易放过你还有你的家人，在这场战事里他可能只是暂时放过了你。”
“这样你就要更加小心了，你要防着对方有没有后手，现在敌暗我明，镇北王也不在了，王府的担子就要你担着了。”
齐慕照重重点点头：“我明白。”
唐墨州道：“好了，今天先说到这儿吧。”
“对了先生，你也要小心，如果背后的人真的是皇帝，他要是知道你在查这件事，恐怕……”
“你不用担心我，我们都是很隐秘地在查此事，一定会注意的。”
唐墨州和江韫修送齐慕照和齐时锦兄弟俩出了门，却见齐慕照拿眼偷偷瞟着唐墨州，站在原地没有走。
唐墨州一愣：“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齐慕照道：“我……我有点话想单独问你，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
唐墨州跟着齐慕照去了后院，有点哭笑不得：“你这是干嘛？到底是什么悄悄话，还不能当着殿下和韫修说的啊。”
齐慕照清清嗓子：“你别打岔，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忘了问你，你……为什么会在军中啊？”他自嘲地笑笑，“你可不要说我脑子笨，这几天我心里……刚反应过来这个事。”
唐墨州一怔：“你只是想问我这个？”
齐慕照很认真地点点头：“对。”
唐墨州：“……那你有什么不能当面问的，你这样做回头韫修和殿下要是问起来我咋说？”
齐慕照心中突然有点不自在，唐墨州本不应出现在军中的，可他却来了，还是他找到自己的，这种事都可以说是冒险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唐墨州居然会为了自己甘愿涉险。
想到这儿，他心里突然就又有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蔓延起来，还有点紧张，这次之所以偷偷问他，就是怕要是还有别人在，他会更紧张。
“噗，”齐慕照笑道，“他们可不一定会问，再说，就算问了，你那么聪明，随便应付一下不就得了，你快点回答我问题。”
唐墨州还真没想到齐慕照单独找自己就是问这个的，当下他道：“什么为什么，这件事其实是太子殿下跟皇帝说了他想领兵前去救援，韫修知道消息后就找我问我要不要一起。”
“他说殿下那里还能加进去两个人，我们只要换上跟其他人一样的衣服，谁还能在殿下跟前置喙什么。”
“可这事没有那么容易呀，你就这么同意了？一点都没犹豫吗？”
唐墨州笑：“还真没有，我也不好说是为什么，许是因为那几天里我心中就有了些不好的猜测，一直很担心你们。”
“韫修跟我说了这事儿后，我一想，作为朋友和师长，不管多难的事，我都有这个帮忙的必要，所以我就很痛快地答应了呗。你也真是的，这种事还问这么细干嘛，我还以为你要问我什么机密呢。”
“我……”齐慕照直视他，“其实只是有些惊讶……你找到我的时候，我有隐约看到你，但是没看清，当时太困了，就没认出来是你。你愿意亲身涉险来救我，我……心里有点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