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当真不要脸，要不是唐墨州有涵养，此刻恐怕早已控制不住破口大骂。
离得近了他发现这小子右手还拿了把剑，他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干嘛？”
“小……王爷，”他差点脱口而出“小子”，“有个词不知你听没听说过，但我估计你应该不知道。”
“你想说什么？”
唐墨州瞬间端起来架子，故作深沉道：“‘正当防卫'知道吗？既是你先袭击我，我又凭什么只能坐以待毙等着被你暗算？真要说偷袭，也是你偷袭我在先，小王爷为人行事，总该讲点道理吧？”
齐慕照被他这一番话说的脸上一白：“那你当真不知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
“当时不知，但现在知了。”
“你都知道什么了？”
“自然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齐慕照朝小丫鬟看了眼，语气甚不友好：“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唐墨州上前一步挡在那小姑娘身前：“我不是都说了吗？关于我的都知道了，包括……”他活动了下手腕，“你推我下水之事。”
齐慕照看他这架势像是要干架，想起方才膝盖被他踹的那一脚，到现在还隐隐作痛，真要和他打一架，还不知道自己有几分胜算。所以他才折返了回去拿了剑来，总算自己手里有个武器，而对方手无寸铁，自己也有点底气。
心中虽然紧张，但面上可不能表现出来，齐慕照掂了掂手里的剑，握紧了点：“你可别信了别人污蔑我，你落水是你自己不小心，又不是我故意害你。”
“但你也脱不开干系，不是吗？”
“……你先走开，我有话要单独和他说。”齐慕照使唤小丫鬟离开。
“是。”
看着人走远了，唐墨州问道：“神神秘秘的是要干嘛？”
齐慕照正色道：“我问你，你说你失忆了，可你从前明明不会武功，为什么你现在会了？”
唐墨州差点没忍住笑，别看这小孩儿表情正经，但问出来的话却如此令人发笑。
“咳，谁说我会武功了？”
“那你刚刚怎么……怎么那样踢了我一下，偏偏我还被你踢中了！从前你可不会动手动脚的，你这么瘦，风都能把你吹跑！”
“我能成功踢到你，主要还是因为你自己没有防备我，并非我有多厉害，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样？而且，我做的也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反击行为。”
“可是你的力道怎么会这么大，我到现在膝盖还有点疼。”
“……”唐墨州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原身瘦弱，按理说确实不该有这么大的劲儿，但也许是因为原身从前文质彬彬的，从不对人动手动脚，这不经常运动腿脚，自然也没什么力道。而自己则不同，在现代虽然不和人打架，但他每周的运动是少不了的，腿脚自然也就凌厉些，哪怕用着原身这具身体，使出来的劲道却仍是按着自己习惯来的。
这话铁定是没法说出来的，他只能强行打太极挽尊：“这个，这就当我是疯病治好了的奖励吧，不信你现在再踹我一脚我绝对躲不……哎哟！”
话未说完，唐墨州就倒在地上了。
齐慕照还真的给了他一脚，丫的，唐墨州气的在心里直问候他祖宗，这话分明是开玩笑说的，谁让他真的踹了，啊？！
齐慕照见他真的被自己一脚踹倒，也有点意外：“看来你没骗我。”
“这就当是我对你刚刚那一脚的还击吧，现在咱俩扯平了。”
唐墨州咬牙站起来，心里虽然还有点气，但也看出来此人头脑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别人怎么待他，他就怎么原样待别人，而且还是以武力来解决问题的。看他身量也不是很高，比自己还矮了半个多头，搁现代那就跟自己带的学生差不多大，想想也没什么必要和他计较太多。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使劲了？”
唐墨州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这小子居然也会跟人道歉？！
“干嘛这么看我，小爷我又不是坏人，当初父亲发了招募令给我找先生，你主动上了门来，父亲也曾问过我的意见，最后在几个人中我选了你。因为当时我觉得你虽然精神有时候有问题，但是跟别的家伙比应该好应付点。谁知我还是低估了你，你动不动就拉着我说书，烦的要命。现在你失了记忆看上去反倒正常了些，也不像从前那般疯癫了，只要别再逼我读书，我自然也就不会讨厌你。”
唐墨州看着他手里拿的剑，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读书，你只喜欢习武？”
齐慕照点点头，随意舞了下剑：“当然，我不喜欢文人说话都拐弯抹角的方式，还要我费心思去猜，书中那些大道理我看不懂，也不想琢磨，武力不是更直接吗？两个人较量下剑法，再让输了的人请一顿酒，岂不畅快？”
唐墨州试探着问道：“你……似乎无意权势？”
“皇帝自有该当的人当，我只想好好练武，以后有机会了去跟着父亲带兵打仗。”
“打仗也有打仗的门道，你知道吗？”
齐慕照满不在乎道：“父亲说了，打仗靠的是实践历练，书看的再多，也比不上去一次战场。”
唐墨州摇头：“非也，非也，如若你在上战场之前也懂些用兵之道，定能保你在战场上少走点弯路，不然你以为军师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就拿刚刚我们俩的对峙举例，因为我提前对你有了防备，我能料到你会对我做些什么，自然也就在心中有了应对之策。打仗也是如此，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要精确料到对方每一步的计划，要猜到他们可能会怎么偷袭，提前有个准备，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尤其是在揣测人心这方面，靠的就是读书了。所以说打仗论的不只是武力，更多则是人心智谋上的较量。”
看齐慕照凝神不语，若有所思，唐墨州道：“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还是个小孩儿，让你看那些东西你也未必能看懂，小孩子嘛，还是在小的时候尽量多保留点纯真比较好。”
“……我可不小了，我都十五岁了！过几年，我就能上战场了！”
“你才十五岁，那我多大？”
齐慕照翻了个白眼：“父亲说过，你好像比我大四岁，今年应该十九岁了吧。”
“哦，那你相信我明年会死吗？”
“不相信，但你从前一直有毛病，我也觉得你肯定活不长的。”
“……”
唐墨州知道了自己大概的身世情况，心中同时也在为以后该怎么在这里生存琢磨起来。
这小王爷虽然和印象中那些古代贵族里爱勾心斗角的家伙不太一样，但终归是王府的人，王府，那就和皇帝有着亲戚关系，这王爷是个打仗的，没准哪天皇帝看他不顺眼了给他个功高震主的罪名，那可就完蛋了。
如果继续待在王府，还要想办法教这小子，看别人的脸色，不如就此跑路，去外面自己开个学堂，自立门户，不比寄人篱下好多了？
更何况那些愚昧的百姓都觉得他明年就死了，怎么能不去狠狠打下他们的脸，让他们看看，明年他不仅不会死，还会赚的盆满钵盈。
“你在想什么？”齐慕照看唐墨州半天不说话，奇道。
“没什么，我在想……我想离开王府。”
“离开？为什么？你不想教我吗？你别走啊，你走了父亲又要接着给我找先生了。”
唐墨州一拱手：“可我志不在此，小王爷，王府终究非我可长久待下去的地方。从前许是我考虑不周，但我如今想清楚了，我更想去民间，开个学堂，教更多的学生。”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不想只教我一个人？那也无妨啊，你去外面开学堂，我去听便是了，这样父亲也不会再给我找先生了。”
“你是真心的？可你不是不喜欢读书吗？”
“我刚刚听你说的感觉也有点道理，如果你愿意教我这方面的东西，我也愿意试着学学。”
唐墨州心生一计：“我可以教你，但我也有一事相求。”
“什么？”
“我想和小王爷学点傍身的武功，但希望小王爷不要将此事告诉别人。”
“有趣，有趣，”齐慕照托着手臂，抚着下颌，“你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了？还不让我告诉别人？”
“自是为了护自己周全，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是因为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使出功夫，但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对方不知我会武艺，对我没防备，我也好得手。”
呸，实际上更是因为好歹他也当过体育老师，来了古代一朝成了个文弱书生也就罢了，不会点武功也感觉亏啊！
原身这身子骨弱不禁风，要是再不会武艺，哪天要不小心得罪了谁，小命可就难保了。
齐慕照上下一打量他：“的确，你是需要强身健体一下。”
“小王爷，先生，你们在这里啊！”远处跑来个仆人，大叫道。
仆人气喘吁吁道：“王爷听说先生好了，想请先生过去一趟，还有小王爷，王爷也想见您。”
走了半天才到王府正厅，一进去就看到一中年男子和一保养得当的女子在上方坐着，齐慕照一见二人便上前道：“父亲，娘。”
唐墨州微欠身：“见过王爷、王妃。”
王爷微眯起眼道：“听说先生好了？”
“不错，在下已然病愈。”
“还听说，先生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可是真的？”
齐慕照在一旁道：“父亲，先生是真的记不住了，他开始见我的时候都……”
他没再说下去，唐墨州松了口气，就怕他一不小心说了自己踹他一脚，让王爷王妃听了不扒了自己皮才怪。
还好这小子虽然头脑简单，但到底不是弱智，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都什么？”王爷问。
齐慕照干笑道：“都……问我是谁。”
管家在一旁脸色也不太好看，但终究也没揭穿他。
齐慕照连忙强行转移话题：“父亲，先生说他想离开，您看看咱们家名下有哪处大一点的房子可以给先生用来办学堂的？”
“先生要离开？”
“是，在下想了想，还是更想去民间开一个学堂，这其实也是在下一直以来的心愿。”
“父亲，我都和先生说好了，他开了学堂我就去听，您也不用再给我找教书先生了。”
看来不可避免地还是要借王府的地盘了，不然短时间内租房子还要自己去找自己花钱，如今这眼前就有个金主，此时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反正也只是借个房子，也不算扯上什么很深的关系。
王爷思忖了下：“那就城东处那里吧，离王府也不是很远。”
唐墨州行礼道：“谢王爷恩赐，在下定会好好教导小王爷的。”
“对了，先生如今既然好了，今晚也不要住在原来那里了。先生今晚还是在王府歇着吧，明日再去看房子。”
齐慕照提议道：“先生同我住一个院落可好？刚好我院里还有个屋子空着。”
唐墨州：“……？”
王妃附和道：“挺好，这样方便阿照你和先生打点好关系。”
唐墨州见女主人都这么说了，也不好拒绝，只硬着头皮应了：“小王爷既盛情邀请，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离开正厅，去齐慕照住处那里的路上，他道：“其实，开学堂的事，你也可以找皇后娘娘帮忙的。”
“还是算了。”
“为何？你现在又不是疯子了，还怕什么？其实我父亲答应你教我，也是看在皇后的面上，我听说，她和你母亲从前关系很好。你要是去找她，她也不会不管你的。”
“我这也算是重活了一次，”唐墨州轻声道，“既然有幸重来一次，过往如何，对我来说，皆是云烟。一切，全当从头来过。”那些都是原身的事儿了，哪怕原身有个天王老子亲戚，他也不会稀罕，这些高等人士他唐墨州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从头来过……”齐慕照喃喃道，“说得对，那先生，”
他偏头对唐墨州咧嘴一笑：“我们之间，过去的事我也不会再介怀，我们重新开始相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