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燕市气温也越来越低,清晨时常雪花簌簌。
裴爷爷其实非常希望在新年这种特殊的团圆日见到严路。
但家里还有裴铭在,双方碰面都尴尬,更别提在一张饭桌上吃饭。
每每想到这里,裴胜都有一种干脆什么都不管,直接飞去燕市的冲动,想带上裴秀珠一起和严路、润雪他们过年。
但作为裴氏的董事长,做事哪能这么随心所欲。
裴铭近日安分不少,裴铭查出往年账面的一些问题。
裴铭哭着说他不应该中饱私囊,他知道错了,希望父亲能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眼下,裴胜也不可能彻底清理裴铭所做的肮脏事,他看着裴铭长大,亲手培养,怎么可能狠下心处理裴铭挪用过公款这件事。
几十年的感情,血浓于水,要是起诉裴铭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公司财产,费尽一番功夫将裴铭送进监狱,不亚于在心口硬生生地剜去一块肉。
思虑好几夜,裴胜才下定决心给裴铭最后一次机会。
亏空的账目由裴铭私人财产补上,裴铭快速变卖手里的不动产和、抛售部分私人所持股票,这才将窟窿填好。
“十八年前你就知道沈桉怀孕的事,却没和我说。”
“你妹妹从国外回来,你想方设法给她使绊子,现在呢,往年的账面都有问题。”
“公司那些高层、股东完全不知道吗?”裴胜眼神锐利,恨铁不成钢怒道,“不过是看在利益,才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真以为哪天不会东窗事发?”
“被判刑坐牢,谁能捞你?”
裴胜严肃地警告裴铭。
裴家在道上是有一些关系,可这也不是裴铭肆意妄为的理由。
“你知不知道,那些人要是真想搞你,你能安稳几日?”
按兵不动无非就是因为裴胜还在。
“今后你自己要走怎样的路想清楚,再敢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你好自为之。”
话音掷地有声,裴胜甩袖离去,没再看身后半跪着的裴铭一眼。
裴铭双眼通红,目含不甘。
要是自己完全拿下裴氏,还不是他说了算。
裴秀珠非要回国横插一脚,严路那边也出了事。
还不是假惺惺,每次都说得冠冕堂皇,说他和裴秀珠是裴家人,可他的能力完全能够掌权裴氏,父亲还不是没有把其他股份直接给他。
他身为裴氏的执行总裁,好几次要做的项目都被董事会那群只知道分红的老家伙以太过激进为理驳回。
要不是受限于董事会,裴氏在市场的份额和国际地位绝不只是今天这样。
好自为之?
什么叫好自为之,他在公司殚精竭虑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如那些躺着拿钱的老东西。
现在让他都算了,一辈子给裴氏做牛做马?
怎么可能?!
“表情这么吓人啊。”
裴秀珠脚上穿着居家拖鞋,倚在门框上微笑,“别不是又在想什么不该想的吧?”
她闲适的表情更是激起裴铭的愤怒。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裴铭讥讽,“不过是在国外混不下去了才滚回来,仗着身份硬要往不适合你的圈子里挤,可笑至极。”
“真以为公司股东看得起你。”
裴秀珠也不恼,“有身份不用,我倒也没那么清高。”
“倒是你,你就适合往圈子里挤?”
裴秀珠轻声笑笑:还真以为管理裴氏几年全是自己的功劳了?
“我有这个实力,你没有。”裴铭抬起高傲的头颅,“没有自知之明的东西。”
听到这,裴秀珠脸色才沉下去,她早就知道裴铭一直看不起她,小时候也是,她还以为自己和裴铭都是从福利院被收养回家,会有共同话题,会一起相依为命长大。
裴铭却站在楼梯上嫌弃她怀里的布娃娃,“父亲收养我肯定是看我机灵、聪明。”
他得意自傲:“父亲是把我当做接班人。”
“收养你只是看你可怜而已。”
……
忆起不舒服的往事,裴秀珠站直身体,双手环胸前冷哼:
“父亲该和你说的也说了。”
“你要觉得裴氏限制了你,大可卸去职务去外面闯荡。”
“别觉得自己有多委屈。”
“还是父亲那句话,以后我可不想去局子里看你。”裴秀珠施施然离开。
“裴!秀!珠!”裴铭看着那背影,牙齿都快咬碎了。
-
今年,沈桉、阮田和润家约好一起过年。
除夕前一天下午,严路和润雪收到一张购物清单。
家里的大人把要买的东西统计好,写在一小页纸上,叫润雪和严路去逛超市买回来。
“保证完成任务!”润雪向他爸爸保证。
润凌琛被儿子敬礼的手姿逗笑,捏了下露露的白袜子爪爪,“看你哥哥这样是不是很可爱。”
“喵呜~”露露叫了声,像是在附和。
润雪张了张唇,没好意思说他平时都自称为露露的爸爸。
“现在就去买?”严路接过纸条扫了两眼,要买的东西还挺多。
“嗯。”润雪点头,出门时也叫上司机开车一起去附近最大的购物超市,待会儿买完还需要司机叔叔帮忙搬运一下。
大型购物超市有好几个品类不同的区域,春节将至,目之所及,全都装扮上了喜庆的红色。
春节对联、红包、锦鲤装饰品、年货大礼包等东西摆放在超市入口的货架上,许多顾客围在旁边挑选,极为热闹。
润雪推着购物车,和严路一起挑选好家长要的东西,购物清单购买齐全后,润雪接着买喜欢的零食。
各种口味的薯片、饮料,五花八门的零食,所有种类的雪糕和冰淇淋……
很快,才清空的购物车又被零食填满。
超市里陪家长出来一起买东西的小屁孩们看见,眼睛都在放光,那一车零食对小朋友来说简直就是遥不可及的梦,皆佩服又钦羡地看向润雪。
“哇,你有没有发现,那些小孩眼睛都看直了。”
润雪亲昵地和严路咬耳朵说悄悄话。
严路轻挑眉梢玩笑道:“或许是被你帅到了。”
润雪:“……”
户外还飘着雪花,今天他戴着一顶材质摸着很舒服的毛绒帽,围巾也像是小雪貂形状。
“帅个鬼,觉得可爱差不多。”
严路一只手扶在少年的腰上,唇角溢出阵阵轻笑。
有小孩眼巴巴地凑近望着润雪车里的东西,润雪刚想着给小孩说,等待会付钱后再分糖……
小孩家人过来,不好意思地把自家孩子牵走。
-
超市里还放着祝贺新春的歌曲。
买了冰淇淋的缘故,害怕逛太久就化了,润雪拉着严路一起去收银台结账。
过年人多,需要排队,排队过程中,润雪也没像其他顾客那样,拿着手机玩。
而是微抬着眼眸,看向站在他前一个身位的严路。
严路体质没润雪那么畏寒。
今天出来套了件薄款的双排扣深咖色大衣,里面是一件纯黑的高领毛衣,浓郁的黑色围着男生冷白纤细的脖颈。
毛衣领口恰好在喉结下沿,严路偶尔做吞咽动作,微凸的喉结上下滑动,成熟男性的荷尔蒙格外强烈。
他五官很帅,是那种大众审美里都会觉得板正的帅。
眼睫浓密又长,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在人群里很吸睛,比一些偶像爱豆的路透照都还要出圈数倍。
润雪光是盯着看,都能把自己看脸红,在没人注意的地方,他牵住严路的左手。
指尖忽地被温热的手心勾住,严路低头一看,少年如葱白细的手指弯了弯,严路唇角勾起一点笑。
也没等几分钟,队伍就前进许多。
前面刚好是一对情侣在结账,收银员扫码快结束时,男生眼疾手快地拿了盒套往台面上一丢,润雪看得分明,发现那女孩脸蛋蹭地红了。
啧啧啧,青涩又害羞的小情侣啊,买个套都能这么面红耳赤。
某人此刻在心里自以为是经验丰富的过来人,已经完全忘记才重生回来时,他摸严路的腹肌都能紧张得晕过去。
循着润雪的视线,严路扫了眼货架,抬手拿起一盒金色包装的套,包装盒上还写着超薄无感……
严路骨节分明的手拿着套,还扭头问润雪,“是要买吗?”
不是,这种问题你问我干什么?!
我又没让你买!
身后还有人在看着,润雪都不知道严路怎么如此淡定,还拿着一直看。
“我没说要买。”润雪羞恼着轻声嘟囔。
严路淡然的眸光在润雪脸上扫了一眼,睨见少年红透了的耳垂,又将套放回去。
“我还以为你一直看着,是要买。”严路轻笑着调侃。
润雪将严路的指尖捏得更紧,脸蛋和脑子一片热,晕乎乎的。
“不是……我就随便看了眼。”润雪小声解释。
收银员扫码完东西,询问用什么结账,严路拿出手机让收银员扫。
拎着几口袋零食,两人刚离开收银台,刚才把食材装进车后备厢的司机返回,抬手接过几大袋零食。
润雪余光看见两个刚才围住他凑热闹的小朋友。
想了下拿出两袋软糖,在小朋友激动的眼神中,递给家长。
家长微微惊讶,想到刚才自家孩子的兴奋劲,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小哥哥都给我们糖了,你和妹妹要说什么呀?”
小孩母亲扬了扬软糖。
两个小朋友软声软气地说谢谢哥哥,还祝新年快乐。
润雪笑着说不用谢,心满意足地转身朝严路跑去,“走吧。”
“嗯。”严路看向少年的眸光都是温柔的。
-
除夕当天。
早上,润雪扒拉着严路在被窝里睡懒觉,严路本想着起身去锻炼一会儿,都没能被润雪放开。
润雪起床穿衣时已经快十点了。
楼下,沈桉和阮田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阮糖在客厅玩玩具。
“早饭还保温着,就放在厨房。”沈桉起身,像是要去厨房给两孩子舀饭。
润雪让她继续看电视,“我和严路自己去盛就好。”
沈桉点点头,又坐了回去和阮田继续聊天。
润雪和严路简单地吃了个早饭,便拿出昨天采购的新年装饰,和家人们一起布置别墅。
润凌琛也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和阮田、沈桉一起贴福字,将有着美好寓意的红绸系在院子里的树木枝丫上。
还要贴春联,润雪搬了个凳子放在门口,踩上去。
“小心点。”严路张开双臂虚虚地环住少年,有些怕润雪不小心摔倒。
“我小心着的呢,”润雪扭头让严路放心,双手拿起横批在门上比对。
“有没有歪?”润雪抻着手问。
姿势缘故,宽松的衣摆往上提,露出一抹雪白细腻的肤肉。
那一眼,严路甚至觉得那处肌肤比初雪都还要白。
不禁又忆起昨夜一起睡觉时,指腹碾过润雪细腰的绵软触感,心跳登时变得不规律。
“嗯?严路。”润雪见他走神,提高声音又问。
严路这才抬眸去看横批,“就这样直接贴,没有歪。”
“OKK。”润雪利落地贴好横批,又拿起上联和下联。
【花好月圆人寿】
【时和岁乐年丰】
春联红底金字,字迹上还混合了金粉,一有光照耀在上面,熠熠生辉。
“贴好啦。”润雪本打算跳下去,严路却已经张开了手。
润雪忍不住笑了笑,“那我就给你个面子吧。”
撑着严路劲瘦有力的胳膊,被半搂着抱下去。
严路揉揉润雪的脑袋,却发现少年脸颊有一处沾染了红。
于是抬手用指腹擦拭。
润雪:“怎么啦?”
“可能是春联上的红染料。”严路用指腹揩干净那片红,笑道:“现在好了。”
润雪:“行,那就接着去楼上贴春联。”
除夕夜的年夜饭才是重点,午饭家里只是简单地做了几道家常菜。
露露也有自己的新年衣服,润雪在网上给它买的,喜庆的红衣作为底色,四周还有一圈柔软的羊羔毛,特别可爱。
露露眼睛本来就大,又是可爱的圆脸,穿上新年衣服,可爱值蹭蹭上涨。
阮糖好像很喜欢猫咪,猫咪对小孩也似乎更有耐心,阮糖胡乱摸它,偶尔还抓住尾巴不放手,露露也没有一点不耐烦。
下午太阳都还没落山,润家就开始一起筹备晚上的团圆饭。
沈桉和阮田都会做菜,严路做事也麻利,润雪就在旁边打下手。
润凌琛就不进厨房给大家添麻烦了,拿着刀一直在客厅备菜。
露露和阮糖这两小只蹲在一边,给忙碌的他们打气加油。
十六道菜依次上桌,冷菜热菜炖汤一应俱全,炸得金黄酥脆的松鼠桂鱼摆盘精致,象征着年年有余。
年夜饭,润凌琛拿出一瓶好酒,家里也买了饮料。
“大家随意就好,想喝什么就喝什么,今天我们开开心心过大年。”润凌琛笑道。
沈桉和阮田举杯与之轻碰。
润雪让严路给他倒酒,逢年过节还是要喝点酒才有滋有味。
一大桌子饭菜味道非常棒,润雪每样菜吃两三口,感觉也没吃多久就六分饱了。
“沈阿姨、阮阿姨,你们的手艺真的好好。”喝下几口红酒的润雪眼尾被酒意熏红,眼眸潋滟着迷人的水雾。
他轻声细语,乖乖坐在那里夸人,很能激起母爱。
“喜欢的话就多吃一点。”沈桉主动给他夹菜。
她的声音很温柔,眼神也含着浅浅的笑意。
那天严路出柜后,润雪本来还有些紧张再次见到沈阿姨。
虽然从严路那里知道沈阿姨同意他们在一起,可态度是勉强的那种,还是和颜悦色的那种,润雪一概不知。
如今真见面后,润雪能感受到,沈阿姨对他没一丁点儿讨厌,甚至比之前还要对他好。
润雪眼眶不禁更红,“谢谢阿姨,你也吃。”
沈桉很轻地嗯了声。
“哥哥,我想吃虾。”阮糖扯了下润雪的衣摆。
润雪收敛几分感动的情绪,挑了两筷子白灼虾放到碟里,擦干净手后给阮糖剥虾。
“你吃你吃,我来就好。”阮田连忙阻止。
润雪摇摇头:“没什么,我都夹过来了,就我剥虾吧。”
阮田有些无奈地看着女儿,女儿和润雪关系好是好事,就是没想到她女儿这么不认生,这才见了几次面就哥哥、哥哥地喊。
润雪将剥好的虾肉放进阮糖碗里,阮糖甜甜地道谢,慢吞吞地吃起虾。
润雪又快速地剥了两只虾,放到严路碗里。
饭桌上,大人们注意力主要放在聊天和春节联欢晚会上,也没瞧见润雪也给严路剥了虾。
“比妹妹还要多一只,我对你好吧。”润雪喝了酒,语速有些慢,声音圆润动听,浸过蜂蜜一样甜,勾得严路心痒。
润雪偶尔无意识咬着唇,唇色莹润覆着水光,舌尖也是嫩生生的粉意。
偏偏润雪还不知道自己只是说个话都会被严路想歪,继续喋喋不休。
“宝宝,别说话了。”严路低声道。
圆桌遮挡之下,严路暧-昧地把玩着少年柔软的手心,时不时还与他十指紧扣。
“为什么呀?”润雪知道,严路肯定不会是因为觉得他吵才这样说。
“你一直和我说话。”
严路嗓音低沉又有磁性,融着缱.绻的温情,“我会很想亲你。”
“堵住你的唇。”
享受润雪被他吻得面红耳赤,难.捱低吟。
尽管严路声音放得很轻,又刻意贴近润雪耳边说话,这番话大人也听不见。
可家长们都还在那边看联欢晚会,严路就这样不要命地撩他。
耳朵蹭地通红,像被胭脂红染了色,润雪捂着发烫的脸颊,有些恼。
他又无意识地紧咬住唇,声音轻软:“那我总不能……一句话都不说了吧。”
严路指尖刮了刮润雪绵软的手心,唇角勾起很明显的弧度。
“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然……”严路轻挑眉梢,想到什么,漫不经心道:“随便找个借口离开,让我亲够了又回来。”
润雪听到这番十足孟.浪的话,羞窘得不行。
再喜欢也不能到这种份上吧。
还特意挑个理由去别处接吻……
太像偷.情了。
“才不要,那你忍着,现在不给亲。”润雪细细地哼声。
严路唇角笑意加深,“意思就是,晚上回房间随便我亲了?”
润雪被吻得面色一红,没好气地横了严路一眼,嗔怒:
“你以往……不也是随便亲我。”
“现在装什么问这种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平时都不让你亲呢。”
越看越觉得自家小朋友可爱,严路心尖像是有细微的电流窜过,酥.麻至极。
看了眼时间,也才九点半。
想要亲润雪,似乎还有得等。
严路又想起买回家的烟花,有仙女棒,也有手持的小烟花。
本就打算夜深了去别墅三楼一处宽阔的露台放烟花。
严路:“那我们现在去放烟花。”
润雪眼睛一亮,一口答应:“好呀。”
他正要起身,又不禁拽住严路的衣摆,怀疑地看向严路。
“你确定是放烟花吗?”
“当然……不是。”严路敛眸一笑,声音化在冬夜里。
润雪耳边明明还充斥着家人的说笑聊天声,以及联欢晚会小品节目的声音。
一瞬间,世界都好像安静。
静得只能听见严路的话。
他说:“只是想亲你。”
低沉的告白直击人心。
润雪薄唇抿了抿,胸腔被这样赤诚又热忱的情绪盈得满怀。
怎么会有严路这样,这么喜欢他的人啊。
偏偏,润雪也很喜欢。
润雪舔了下干涩的唇,凑近严路耳边低语:“其实我也很想被你亲。”
“亲得很凶的那样。”
“缺氧……”
每一次被严路亲得腿软,噬骨之感让人迷醉又上瘾,戒都戒不掉。
这番话在严路这无异于投掷下一颗炸弹。
立即把严路脑中的沉稳和冷静炸得渣都不剩。
严路修长的手指握住少年细白的手腕,喉头很轻地滚了下。
润雪好像永远都没那种自觉。
偶尔不经意的一句话,都足够令严路灵魂的深处颤.栗。
恨不得立马将人抱进怀中,压在身下逞凶,抵死缠.绵。
严路又突然想起昨天,他还把套放了回去。
后悔的情绪逐渐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