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他们权衡利弊后舍弃的孩子】
许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些, 自从回到京中,江舒就总是梦到原主江舒的事,甚至因为画面转换不停,经常性看到和父母闹僵那天的事。
因为时间隔的太久, 江舒已经记不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残存的记忆告诉他, 那天非常愉快,否则他不会被赶出家门。
梦里的一切都过于杂乱无章, 但那种窒息感却时刻包围着他, 无力挣扎。
开春后江舒的身体好了不少,闲来无事便坐在廊下看话本, 书页翻了又翻,却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心里去。
“绿竹, 去书房将我的画架拿出来,奶团一直吵着要的画,我还没画完。”江舒放下话本,封皮上写着“解梦”二字。
梦到乱七八糟事的频率太多了,只要睡着就是原主在面前大喊大叫。
他按了按眉心,靠着廊柱困顿的合上眼睛, 想着是不是应该去城外寺庙里拜一拜, 想完又觉得搞笑,他才不信这些。
多日里难以安眠, 刚合上眼睛没一会的功夫就睡了过去,他又开始做那些虚无缥缈的梦。
“江舒, 占着我的身体喜欢吗?我倒是很喜欢你的身体!”
“江舒, 我根本不喜欢男人,你来了我就解脱了, 但是有件事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不过,我是不会让你回来的!”
江舒茫然的站在“江舒”面前,对方穿着自己从前的衣服,看着对方和自己一般无二的面容,像是照了一面换装镜子,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
他无法理解原主的癫狂,不理解他说的“回去”是什么意思,不理解他全部的话,但他总觉得对方隐藏的秘密,是他穿书的真正原因。
他狐疑问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原主微微歪头调笑着看他,“你既然喜欢这里的生活,还是永远都不要知道的好,说起来你从前的日子很逍遥,我和你的父母认了错,他们就欣然把我接回家,房子车子钱财都是我的!”
“我根本不在意那些东西。”江舒神情淡然,“你所说的那些,我自己也可以赚,不需要向我展示你如今的生活,我只想知道你频繁出现在我的梦里到底是为什么。”
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原主一手环胸,另一手撑着下巴,故作深思道:“估计是因为交换的时间太久了,坦白说,算是彼此出现在彼此的梦里,我可不想回那种吃人的社会。”
交换?
江舒敏锐捕捉到这个词,如果是交换,那就有再次换回去的可能,若是从前他自然想回去,可如今他家庭圆满,哪里舍得回去孑然一身。
所以,必要在对方口中问出答案。
江舒想了想承诺道:“我在这里过得很幸福,根本不想回去,你我追求不同,你所在意的,却不是我重视的,我只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不想回来吧?”
原主抬眸打量着江舒,老实说他并不知道对方在这里过得怎么样,但是瞧他说的情真意切,说不定是真的不想回来。
何况,只要他拉拢江家父母的心,对方就肯定不会让他们换。
毕竟他想要正常的家庭,而那两位也想要“正常”的儿子。
“我可事先说好,真相你不一定能接受。”原主暗戳戳的给他打着预防针。
江舒不以为意,他如今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这般想着,虚空上好像出现了进度条一样的东西,原主抬手调整进度,将江舒拉回了他向父母出柜那天。
是非常戏剧性的被迫出柜。
受家庭环境影响,江舒自小聪慧,大学期间因为父母的干涉只好完成保研读博一条龙,毕业后他以为要解脱,早早就投了简历到心仪的公司,却被父母强制要求考公。
——这是铁饭碗。
家长总爱说这样的话,江舒很乖,向来不会忤逆父母,且这样的生活虽然单调却也真的清闲些,他依旧有自己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
但是他没想到那天上班时过于着急,忘记将前一晚看过的视频关掉,导致母亲用他电脑时直接播放了出来。
然后他被叫回了家,迎接他的是质问和鄙夷。
画面播放着,江舒冷眼看着。
父母坐在沙发上面露嫌弃和厌恶,父亲更是直接问:“什么时候得病的?”
“病?”江舒不懂,“这样就是得病吗?”
“当然是!”母亲像是无法接受听了二十六年话的孩子突然变得这么陌生,她崩溃的大喊,“你怎么能喜欢男人!你是要我们江家断子绝孙吗?”
你怎么会这么恶心?
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和你父亲?
我们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吗?
我是做了什么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你还敢喜欢男人,你怎么不去死啊!
恶语相向。
这戳心的字句,是他的亲生父母给的。
沙发上的他早已愣神,身上是父母泼的热茶怀中是碎掉的茶杯,手指上是被碎片割破的伤口。
江舒看着屏幕里的自己,突然生出一股难言的心疼,他真的真的很想回去抱抱自己。
“什么意思?要我去死吗?”江舒眼眶通红,眼底是深沉的悲拗,“我这样的儿子?我什么样的儿子?是你们随意篡改我的志愿时笑着说是为我好的儿子,还是不经商讨肆意插手安排我人生时说我要懂事的儿子?”
母亲是大学教授,她这一生都在教学生,如今遇到这样“不听话的学生”,当下便忍不住狠狠甩了一巴掌上去,她指着江舒鼻尖骂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传出去我和你爸还怎么做人!”
父亲是古董鉴定师,他所处的环境都是一些岁数相当的中年男人,若是传出不好的言论,会对他的名声有碍。
江舒听到母亲说的这句话才明白,在母亲眼中他之前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父亲眼中则是需要仔细鉴定的古董,所以他们都迫不及待的要在自己身上检验结果。
却没想到,他的好学生是假的,古董身也是赝品,见自己不能再为他们获得荣光,便要迫不及待的丢掉他。
所以,他被赶出了家门。
原主看着那些忍不住啧啧称奇:“他们真够心狠的。”
“你知道我想看的不是这些。”江舒微微垂眸,不再将目光放在那上面。
他隐约明白,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进度条被原主后拉到自己离开的第三天,许是因为养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有些情分,父母找了一位山羊胡老道士。
“我们想把我儿子拉回正途,您可有办法?”母亲殷切的看着老道士,“若是能成,我们定然会好好答谢您。”
老道士不曾穿着道袍,但周身的气势却与众不同,江舒知道他大概是真的有点本事,否则他也不会来这里。
让他觉得可笑的是,父母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口口声声接受不了他的性向,却能接受道士做法。
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道士看向他们:“你们确定要这样做?当今世道,喜好本就因人而异,何苦因为这个大动干戈?”
瞧,连修炼术法的老道士,都能有这么开明的思想。
母亲眉心紧皱,显然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恶心,她摆摆手:“确定,喜欢男人的事要是传出去,我们还做不做人,脸都没地方搁,您赶紧想办法吧!”
“那我事先说好,生辰八字一施法,召回来的人虽会和你儿子八字相同,也会有全部的记忆,但他并不是你们的儿子——”
“是,只要他能回到正道上,我愿意把他当亲生的养。”
见母亲这般着急,老道士叹了口气便将早就拿到手的生辰八字用黑色绳线绑住,而后烧成灰烬,吹口气的功夫灰便散在空中连渣都没有了。
老道士道:“此后每隔三天我便做法一次,只是灵魂交换时间长了魂魄会不稳,若是想一劳永逸就需要烧掉他幼时全部的东西。”
“我翻遍了整个家里都没有找到你幼时的东西。”原主耸着肩膀双手一摊,“估计是被他们藏起来了?你知道在哪吗?”
说不上是震惊还是难过,江舒看完这些只觉得胸腔憋闷,好像要喘不上气来,他失力一般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急促喘息,泣不成声。
在这期间,父母从不曾后悔过,也许偶尔看向原主时确实有过一瞬间的愧疚,但那愧疚大概也会很快被所谓的名声给压下去。
只要他在,父母那可笑的名声就可能随时会受到波及。
所以,他是对方权衡利弊后丢下的弃子。
来到这里,他每天都在思念中度过,每一个节日他都会想到曾经那些时光,可是、可是在他们眼中,自己是拖累,是令人恶心的孽障!
“你别哭了。”大概是在此刻有一瞬的通感,原主声音也带着些哽咽。
江舒抹了把眼泪强迫自己停止抽泣:“在、在一家保险、保险公司、里,钥匙、在你父亲书房的抽屉里锁着。”
原主听完最后一句微微挑眉:“如果我烧掉,你可就再也回不去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能把你的东西藏到私密保险公司,应该也很在意你吧?”
“希望你尽快烧掉。”江舒哽着嗓音说道。
许是因为离得近,江舒突然发现对方和他长得并非全然相似,他便也问出声。
原主摸了摸脸道:“大概是调换的作用,我已经越来越不像你了。”
江舒点点头没再说话,他现在只需要静静等待梦醒便好。
“江舒,没有人比你我还亲密了,你既然真的喜欢这里,那我希望你好。”
“再见。”
随着声音愈加缥缈,江舒也缓缓睁开眼睛,偶有微风吹过总觉得脸上有些冷意,他抬手摸了一下,一手的泪。
“夫郎!回来路上我瞧见那卖栗子的就剩最后一——哭了?”朗山慌张的冲到他面前,放下油纸包小心翼翼的捧起他脸蛋,“我惹你不高兴了?”
许是他语气过于心疼和小心,被抛弃的委屈在江舒心里不断放大再放大,放在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
他揪着朗山胸前的衣服痛哭。
“我明明那么听话,做着他们想让我做的事,逼迫自己成为他们炫耀的工具,可最后还是被抛弃了……”
朗山知道他大概是在说从前的事,他轻拍着对方后背安抚:“没关系,我接住你了。”
往后自有苍天见证,他接住了自己的神明。
作者有话要说:
浅浅说说无预兆穿书的原因,以及他之前和父母决裂的始末。
文里的“父母”是虚构的,没有任何内涵或者贬低的意思,不要骂我呀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