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这会儿出乎意料地镇定, 顾准的那番话像是一把锤子,每一下都冲自己最软的地方凿着。
第一次逃避,是他尚未认清, 可同顾准历经了那么多事,不知不觉,眼前的人竟然早已成了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如果今天非要他的答案。
卫昭想,他在乎顾准。
正如顾准所说, 感情没有彩排,这一次就好好抓住吧, 更何况,能在另一个时空相遇相爱,是件多么伟大的奇迹。
按现代人的说法, 不就是谈个恋爱?有什么大不了?
卫昭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貌似挺不赖的。
此刻已是半夜, 小区内空无一人, 唯有几盏路灯在黑夜中亮着, 像是把幕布烫出了一个烟孔来。
在双方漫长的对峙中, 顾准低敛着眉眼, 视线停驻在卫昭的脸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似乎再无回旋的余地。顾准缓慢地直起身, 动作比以往迟钝得多。
“走不走流程?!”
蓦然, 凶巴巴的问句在僵局中埋下一颗惊雷。
袖口的纽扣被拽住,顾准垂下眼皮, 只见少年脸上的红晕未散,竟然顺着脸颊蔓延到耳朵上, 对方的猫瞳在暗处熠熠生辉,此时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让人不明所以,但顾准还是微微颔首。
喉咙骤然一紧。
一只手猛然攥住了他的衣领。
身体由于惯性不断往下压,渐渐地,他同卫昭的脸逼得很近,对方的表情恍若英勇就义,纠结中又有几分挣扎。
顾准不动声色地任人动作,甚至配合性的弓下腰,让人更加省力一些。
两人的鼻尖蜻蜓点水般一触,紧接着,眼前一黑,顾准察觉到唇上极为柔软的触感,随后,卫昭似乎探出了犬齿,时不时咬住他的唇角,强硬地吻他。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生啃。
青涩又热烈。
唇上忽然一疼,顾准的眼睛闪过一丝清明,他瞬间反客为主,抚着卫昭的脑袋将人吻得喘不过来气。
“呼……”接连吻了两次,虽然最后一次是卫昭自己招的,但不得不说,这真是比他同人比试十次都累。
歇了一会儿,卫昭喘了口气,他下意识地凑上前,看着顾准嘴角处的咬痕,硬邦邦地说:“盖……了章,就是我的了。”
卫昭自己都不知道,他言语中所透露的、极其强烈的占有欲。
顾准扯了一下嘴角,倏然又低下头,一点点啄吻他的睫毛 。
他呼吸灼热,爱欲喃喃,“是昭昭的。”
“全是昭昭的。”他再次重复。
心脏处暖烘烘的,顾准的这番话极好地满足了卫昭的掌控欲。
在半推半就下,他好脾气地任对方又吻了一会儿,但落在眼睫上的吻实在太过轻柔,卫昭的眼皮敏感,一时痒得人心颤。
条件反射般偏了偏脑袋,他闷声闷气地道:“起来吧。”
顾准并没动。
片刻,卫昭又开口承诺:
“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的面色通红,尤其是耳朵,几乎能红得滴出血来,但语气依旧嚣张跋扈。
顾准停止吻他,从喉咙里呵出一丝笑意,目光缱绻温柔,“好。”
二人是牵着手上楼的。
卫昭我行我素惯了,多少有些不习惯,正欲挣脱开来,那只手却抓得更紧了一些。
顾准按下电梯,一本正经地向他解释,“恋人之间,本应该这样。”
打蛇打七寸,顾准低垂着眼,又凉悠悠地补了上一句:
“还是说,你不想对我负责了?”
这种事怎么能出尔反尔?
轻轻咳嗽了声,卫昭的动作一僵,半信半疑地望向对方,“真的?”
“嗯。”顾准神情认真,目光丝毫不躲闪,不像是说谎的模样。
顿了一会儿,卫昭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色蓦然一沉,他仰起头,看向顾准流畅的下颌线。
知道的这么多,该不会是个花心大萝卜吧?
“喂。”卫昭懒洋洋地出声,他眉头紧锁,“你老实告诉我之前谈过几个?”
顾准眸光一凛,“一个。”
“你一个。”
说完,他飞快地俯下身,亲了亲卫昭的额头,“你呢?”
“谈太多,记不清了。”卫昭哼了一声,他一改刚刚的冷脸,语气吊儿郎当,大摇大摆地走出电梯。
顾准抿唇,跟在卫昭的身后。
他想,下次得告诉对方,接吻的时候记得闭上眼睛。
到家后,由于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卫昭肚子还真有些空,他打算随便下点面条。
把两人牵起的手举起,他纠结地问:“我去做点饭……这个……能松了吗?”
骨节分明的手终于松懈。
卫昭顺势抬眼,与顾准的视线撞上,他有些心虚,多余了一句,“等会儿……再牵。”
好歹是这人把他送回来的,加之刚刚又确定了关系,就这么让人走,似乎不大好。
从鞋柜里找出棉拖递给顾准,卫昭又交代,“你要是无聊就去看会儿电视。”
“嗯。”顾准换好鞋,淡淡地应了。
卫昭脱了外套,转过身走进厨房,又去冰箱拿了点食材,经由客厅时,顾准正规矩地坐在沙发上,电视机也没开。
“你……要不也吃点面?”卫昭开口询问。
顾准沉默了一会儿,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我……这段时间学了厨艺。”
你?卫昭沉默几秒,把那句脱口而出的质疑咽进了肚子,他勉为其难地换了种说法,“没事学这个干嘛?想转行?”
对方笨手笨脚的模样,他又不是没见过,可以说是毫无天分,大晚上的别再把厨房给炸了。
怕什么来什么,顾准掀开眼皮,往他身后的厨房瞟了一眼,“这顿我来做?”
“行……吧。”卫昭怔住,微不可查地皱眉,“我在旁边看着。”
回忆起这人将干饭煮成粥,他忍了忍,忽然发觉不吃也行,反正现在已经三更半夜,明天吃早餐不就行了?
话还没说出口,待反应过来,顾准已经拎着塑料袋走进了厨房,男人脱下累赘的大衣,露出黑色的针织毛衣,他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贴身衣物之下,隐约可以瞥见起伏的肌肉线条。
简简单单的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卫昭却站在一旁盯得很紧,“小心点,别把蛋壳丢碗里。”
“嗯。”顾准慢条斯理地点了一下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立马弹出一大截文字内容。
卫昭下意识地偏了脑袋。
看清内容后,他愣了几秒。
密密麻麻的便签笔记,有菜品搭配、各种家常菜的做法,看样子用了很多心思。
他原本以为学做饭只是顾准口头上说说而已,毕竟对方行程满,哪里能挤出时间搞这些,而且再怎么着,人也是一个影帝,吃饭根本犯不着自己动手。
“我……不是会做?”卫昭背靠桌子,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顾准正在熟练地搅拌蛋液,热锅,倒油,听见这句问话,自然地抬头看他,“嗯。”
头顶的光温柔地铺散开来,花色围裙,乌黑的发丝垂落,男人眼里承载着淡淡的笑意,他说:
“可我也想为你做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