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准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干脆坐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少年,声音带了点哑, “上好了?”
真丝睡衣被某个人弄得皱巴巴的,让人忍不住想一点点熨平,只是男人却不甚在意,他上半身前倾, 狭长的凤眸里似乎酝酿着狂风暴雨,那些汹涌澎湃的困倦在少年靠近他的那一刹那如同沾了水的棉花糖, 莫名其妙的消散了。
顾准忽然想起,自己是有起床气的,况且任谁被扰了清梦都不会好受, 可他此刻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明明灭灭的火光像是清晨洒落的第一抹阳光,透过拉链的缝隙, 直直地在顾准和卫昭在之间划下了一道界限, 但此刻顾准的身体本能地跨过那光。
对方半跪在黑色被单上, 软垫微微向下凹陷, 精壮的上身带来点体形上的压迫感, 卫昭毫不避讳地接受顾准的审视, 他眨巴了下眼睛, 带着一点点狡黠:“要是我真上了, 你岂不是要哭死。”
顾准身上有种香香的味道,卫昭抱着膝盖吸了吸鼻子, 鼻腔里全是好闻的草木气息。
他并不觉得两个大男人共处一室有何不对,顾准又不是娇滴滴的女人需要他避嫌, 因此卫昭只有刚刚一瞬的尴尬,现在缓过神, 腰杆经不住挺直了。
“不会……哭的。”男人的声音还似刚刚那般哑,微垂着头,视线像是投下的密网,将少年蹬在黑色被单上的莹白的足笼罩住。
黑白分明的视觉效果有些强,未经阳光晒过的皮肤明晃晃的,脚踝很细,如果系上条红色的丝线应该会很好看,突然冒出的念头让顾准一怔。
话题跑的有些偏,此刻空气滞了一秒,像是拳头打在了软哒哒的棉花上,闷又堵,两个卧在床上的人齐声开口:
“我出去了。”
“出去走走。”
顾准问:“回去后你睡的着吗?”
周围的人都睡着了,对方的声音自觉压的有些低,卫昭此刻确实睡意全无,拉开帐篷的手攥紧了拉链。
他扭头忽然笑了一下,嘴角半扬不扬的,明明很凌厉明丽,但搭配着衣服上毛绒绒的兔子耳朵,总觉得有几分软萌,“要不,喝酒?”
两个大半夜不睡觉的大老爷们,总不能在沙滩上数星星看月亮吧?虽说顾准喜欢看日出,但现在太阳还在另一边呢。
“没有酒,这里的星星很漂亮,是在城市里看不到的。”
顾准的这句话暗示意味十足,但直接让卫昭嘴角上扬的弧度平了些,得到这个答案,是未曾想过的,他撇撇嘴,“无聊。”
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歪七扭八地扔着一双拖鞋,两者相却十万八千里。
还好他匆匆忙忙进帐篷时还记得脱鞋,万一穿着脏鞋上了这人的床,那又是一桩麻烦事儿。
“你去不去?”或许是嘴里咬着皮圈的缘故,身后人的询问低沉又含糊 。
顾准的头发有些长,因为下部剧是权谋古装,他特意留了一些鬓角,这样扮相好看些。
卫昭穿好鞋,将对方的帐篷拉的老开,他吊儿郎当地回应,“闲着也是闲着。”
意思也挺明显。
闻言顾准浅浅地在后脑勺扎了个小揪揪,但仍有一小撮较长的发丝,松松地漏了出来,卫昭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没了发型修饰,这人优越的骨相暴露无遗,俊朗如艺术家手中的雕塑作品。
无论是那双内勾外翘的凤眼,还是高挺的鼻,每一寸似乎都是被度量的,多一分少一分都会影响美感。
卫昭忽然明白,为何在这个世界明星会吸引很多人的注意,也有些理解原主把这人的海报贴满了整面墙。
他抿了抿唇,移开目光,踢踏着鞋,“你先去沙滩吧,我去顺几瓶啤酒。”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因为上午去拿物资的缘故,那些东西放哪儿,卫昭摸的一清二楚,顾准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小九九,他从帐篷钻了出来,凤眸一眯,“物资库节目组晚上会锁上。”
“我自有办法。”少年似笑非笑,仿佛一切都拿他没办法。
顾准知道劝不住,拿了手电递给他,“那你小心点,别磕着碰着。”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夸奖顾准挺有眼色的话还没吐出口,就听见这人揶揄,卫昭转过身,慢悠悠地晃了晃手电,他露出整整齐齐的一排牙,多少带了点威胁的意味,“那你可是同谋。”
远离了光污染和人迹,这里的星空确实很漂亮,一片无垠的星海就这么展露在他们眼前,似乎伸开手臂就能够下一颗。
海浪声很有节奏感,没有白天的燥热,在这里很轻易地就能平静下来,卫昭深埋在心底的巨石得到了暂时的安放,连带着身上黏腻的汗水也被海风吹干。
啵的一声易拉罐拉开,卫昭歪着头,“星星有什么好看的?你数星星,我数月亮?”
他们二人并肩坐在沙地,起伏的海浪有时亲吻着他们的脚,有时又能吻到他们的小腿。
很舒服,仿佛全身都被好好安抚,顾准对少年的问句不置可否,现在没有时时窥探他们的摄像机,说话也自在了许多,他抬头望着群星闪烁,“你会唱小星星吗?”
似乎触及到内心深处的柔软,顾准有棱有角的面部轮廓倏忽柔和了起来,他偏着头,将飘在前面的一缕发丝往后一捋,然后耳畔就传来佯装着粗犷的嗓音。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洲哇。”
卫昭自娱自乐般对着易拉罐唱了起来,似乎很是投入,顾准没好意思打断,只好让对方先唱完,他闷着头喝完了一罐啤酒。
真的,他发誓,在这样的的氛围,下次一定要避免对方开口,但瞧着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挂着一层白色啤酒沫,肆意又快乐,他忽然也被感染。
海风大,卫昭额前的软发被吹的乱七八糟,这里的男子没有束发的习惯,还是有些不方便,作为明星,他的穿搭发型都是经纪人定的,丝毫没有发言权。
借着吞咽啤酒的动作,顾准的剑眉微挑,“你过来点儿。”他小心地放下易拉罐,在卫昭满脸疑惑中,变戏法似的从手心拿出一个发圈。
不同于自己头上扎的那个一次性黑色皮圈,这个显然精致许多,还有个可爱的图案,是只白色的小兔子,怀里抱着一颗黄色的星星。
少年的鼻尖贴近他的掌心,嘴唇红红的,“是兔子。”
接着,蓄谋已久的顾准终于明目张胆地碰到那个毛绒绒的大脑袋,好软。
他骨节分明的指尖穿梭进卫昭浓密的头发,柔顺异常,和这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斟酌着在对方额前挑出了一些头发,顾准拿出兔子皮圈。
少年半趴着,几乎要栽进他的怀里,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松松垮垮的睡衣下清瘦的锁骨,顾准故作淡定地绕了三圈皮筋,把发尾也塞进皮圈下,最后再细心地把那个兔子图案的小玩意儿摆正。
“好了。”
上方传来声音,卫昭自觉挪开脑袋,对方扎的松,不会箍着头皮,他摇摇头束缚感不强,“你怎么会随身带这个?”
顾准喝了一口啤酒,瞥了一眼摸着揪揪的卫昭,“我妹妹的。”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你别摸坏了。”
“这是我的头,我想怎样就怎样。”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卫昭还是愤愤地把手放下了,他面无表情地又开了一罐啤酒。
顾准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你少喝点。”
“放心,不会找错厕所。”
后者立马被堵的哑口无言。
两人就这么安静下来,夜幕中的星星又大又亮,顾准指给他看:“那是大熊座。”
卫昭不懂这些,他不懂黑糊糊的蠢熊和天边的星星有什么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闲来无事时,他倒是挺愿意听顾准讲话,“北斗七星。”
“那也是大熊座的尾巴。”顾准搭了一腔。
尾巴什么的不清楚,卫昭忽然起了兴致,他回头对顾准道:“北斗是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组成的。北斗星在不同的季节和夜晚不同的时间,出现于天空不同的方位,所以古人就根据初昏时斗柄所指的方向来决定季节:斗柄东指,天下春;斗柄南指,天下夏;斗柄西指,天下秋;斗柄北指,天下冬。”
这番话,显然就是对星空有所研究,顾准长了知识,正欲开口说几句,就见少年昂着头,两掌向后撑住身体,神情是说不出的落寞。
心脏猛然就被刺了一下,顾准第一次有那样强烈的痛感,眼前的少年似乎距离他很远很远,好像自从林昭性格发生骤变时,他就隐隐有这种错觉。
而此刻这种感觉更是强烈。
北斗七星旁边,那两颗星星都不见了,卫昭曾记得那人告诉自己,这是属于他俩的星星,如今自己在那个世界陨落,星星自然是该灭了的,只是那个人的星星也不亮了。
对方也出了什么事吗?可他明白自己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
清晨鸟鸣声啾啾,李婧雪难得起早了些,她始终记挂着MV的事情,一大清早起来收拾昨晚的残局,这时顾准和卫昭也刚起来。
李婧雪眼前一亮,屁颠屁颠儿地冲卫昭打招呼:“早!”
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呢,剩下一句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见对方神色恹恹,由于卫昭的皮肤是冷白,一旦熬夜,眼下青色的眼圈就会很明显。
我去,昨晚这是拯救世界去了?李婧雪在心里咕哝,她一转身碰到顾准,发现这人也没好到哪儿去,脸色不好看就算了,眼下也有一大片青色,顾准不最是修身养性吗?除去拍戏大夜场,按理来说不会熬夜?!
一个是偶然,两个就有点不对劲了,不同于杨珊珊那个傻白甜,李婧雪洞察力可谓是敏锐,她常年走在吃瓜前线,对于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最是熟悉不过。
她狗狗祟祟的眼神从卫昭飘到顾准,又从顾准飘到卫昭,但好像也没什么端倪。
直到卫昭钻进顾准的帐篷,拿回自己的外套,这一幕让列文虎克女孩李婧雪像是大狗发现了肉骨头,顿时兴奋了起来。
好啊,这林昭的黑□□惑外套竟然还落在了狂徒顾准的帐篷里!!
他们俩一定不简单!
于是,一上午,卫昭就发现李婧雪洗碗时还不忘盯着他脖子上的蚊子包。
他有些忍无可忍:“要不也给你叮一口!?”
叮一口?怎么叮?!!
“什么?你们竟然要我玩3P?”
李婧雪惊慌失措,直接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