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路人奇怪的目光, 孟陀回到了石屋。
他立马就双腿盘十，按照脑海里的修行方式修行起来，几乎等不了一分一秒。
可是, 过了很久, 孟陀始终没有感受到功法记载中的源力。
他安慰自己，修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修炼不出源力, 也是正常。
便又安定下来, 继续修炼，日夜不息。
可是三个月之后, 孟陀依旧是原来的样子。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孟陀开始慌乱起来。
他的愿望，是能让所有人都不畏惧闪电和阳光，那么这个功法，必然具备普适性，可以让所有人修炼……
那么为什么，他却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他，被骗了吗？
孟陀的心沉了下去。
不，想起奇怪青年悲悯的眼神，孟陀突然知道, 他失去的是什么了。
他的大脑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样，心开始不断地坠落、坠落，坠落到他也不知道的没有底的深渊,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攥紧了他的灵魂，他几乎觉得自己要无法呼吸了。
他被拿走了他的修炼天赋。
何等公平, 又何等残忍。
***
最近聚集地里有了传言, 那个孟家的小疯子, 终于疯了。
先是在街道上和空气说话, 后来又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整整三个月，好不容易出来了，又开始向周围的居民推销什么功法，说是修炼之后，可以不怕雷电和辐射，自由行走在天空之下。
人们纷纷对此嗤之以鼻。
真是可笑，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可以修炼之后，不怕雷电和辐射的功法？
大家都以为孟陀已经步上了他父祖的后尘，受不了末世的压抑，精神失常，变成了一个疯子。
巡逻队已经好几次上门来警告观测过了，禁止孟陀在聚集地内散播谣言，之前其他聚集地的□□头领，也有好几个是打着功法的幌子，招摇撞骗，危害社会治安，出现过几起恶性案件后，各地聚集点都对这种所谓的“修行功法”生出警惕，一旦发现有这样言论的人，就会立即抓捕。
不过鉴于孟陀是聚集地内长大的孩子，而且家族中有精神方面的遗传病史，故而巡逻队也没把孟陀当做那种危害性强的□□分子对待，只以为他是精神病发作，开始出现幻觉，胡言乱语……但是一个疯子，毕竟也是人类聚集地中的不安定因素，巡逻队的人会定期对孟陀进行观察测评，一旦发现孟陀的疯病严重，有危害社会的倾向，就会将其逐出聚集地。
而孟陀的所谓功法，自然也是一个笑柄，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更别提去修炼了。
“不，我说的是真的，请你们相信我！”
“真的，试一试吧，试一试你们就知道了……”
“求你们，试一试吧，这可以改变整个世界……”
“相信我，请相信我……”
可惜，没有人愿意修炼一个疯子的所谓功法，谁知道修炼之后会出什么岔子？孟陀是疯子，他们可不是疯子。
除非人们亲眼看到了这个功法的效果，否则，没有人会相信孟陀。
可是，唯一愿意修炼的孟陀，却根本，无法修行。
他根本无法拿出具有说服力的案例。
于是他只能一遍遍地重复：“请相信我，请相信我……”
“试一试吧，真的试一试吧……”
苍白又无力。
巡逻队再次上门警告了：
“孟陀，这是最后一次了。”
“如果下次再听到你胡言乱语，我们就只能将你驱逐出聚集地了。”
然而孟陀的眼睛却亮了起来，他抓着一个巡逻队队员的手，将自己手中默写出的功法递给他，说道：“你试一试吧，一定可以成功的，它真的可以让所有人都能自由地行走在天空下……”
那巡逻队队员是个脸嫩的，才加入巡逻队不久，还没成年，脸上才刚开始长胡茬，十分青涩，突然被孟陀抓住，又递了本书，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求助地望着巡逻队小队长。
“孟陀。”小队长皱起眉头，大声训斥道，“都已经两年了，你的疯病还没有好吗？”
“我们聚集地，已经整整忍了你的疯言疯语两年了！要是放在其他聚集地中，像你这样的，早就被赶出聚集点了！”
“我警告你，这真的最后一次了。你知道，这两年来，有多少人投诉了你吗？”
“如果你再继续疯言疯语，传播你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功法，你就只能被赶出这里了！”
“你好自为之！”
然而孟陀却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警告一样，又哭又笑，喃喃自语：“我真的不是疯子……”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只要试一试就好了，只要一个人试一试就好了……”
看着这样的孟陀，那年轻队员的眼里闪过怜悯。
“你！”巡逻队小队长原本还想训斥，但见到孟陀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却叹了口气，“算了，我跟疯子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说完，他就感觉没意思般，挥了挥手，带着队员们走了。
只是临走之前，那个年轻队员还频频回过头，看向抱腿坐在地上，一直在喃喃自语的孟陀。
……
“怎么了，同情了？”见到年轻队员频频回头的样子，小队长拿出一包火柴盒，“撕拉”一声，火柴开始燃烧，他从胸前的口袋中拿出抽出一根香烟，小心翼翼地将其点燃，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便将香烟掐灭。
在末世，香烟可是一件昂贵的东西，他手上的香烟，还是聚集地里的冒险者，去废弃城市里偶然找到的，一带回来就炒出了高价，若非他靠了关系，还不一定能抢到。
那冒险者带回了一包香烟，小队长花了极大的代价，也才买到了三根，故而小队长对这三根香烟也十分珍惜，每次都小心翼翼地只抽一口，希望能延长香烟使用的时间。
至于六十年的香烟会不会变质，吸起来会不会危害身体健康……活在当下的人们并不考虑这些。
小队长也只有在烦心的时候，才会吸上一口。
香烟熄灭了，小队长吐出烟气。
闻到烟味，年轻队员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小队长笑了一下：“怎么，没见过香烟？”
年轻队员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香烟可是个好东西啊……”小队长叹了一声，“能让人忘记烦恼……”
小队长把香烟放回口袋，对一看就年轻青涩的队员说道：
“收起多余的同情心吧。”
“这世道，谁不可怜？”
“像这样被世道逼疯的疯子，多了去了，随处可见。”
“只是有人疯在脸上，有人疯在心里。”
“要是一个个同情过去，谁同情得过来？”
小队长拍了拍年轻队员的肩膀：
“你还年轻，刚加入巡逻不久，才会对他们感觉可怜，等你见过的人和事多了，这些多余的同情心，自然而然就会消失了。”
他说道：“像我们聚集地，已经算好了，如果是其他聚集地，一旦发现这种不稳定因素，绝对不会让他留下来，我们聚集地，至少还留了他两年……”
年轻队员这才想起，小队长好像原先不是他们聚集地的，是从其他聚集地调过来的。
年轻队员点了点头。
“反正你以后就会习惯了。”小队长随口说了一句，便继续朝前走去，而年轻队员连忙跟在他的身后。
这个时候，年轻队员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上沉甸甸的，他低头一看，发现那本被孟陀塞到他怀中的所谓修炼功法，还在他的手上……
***
被巡逻队小队长警告了之后，孟陀总算安分了一段时间。
可惜过不了多久，他就故态重发。
不过这次孟陀学会了隐蔽，不再到大街上四处拉人，而是改为暗自发展下线，偷偷寻找愿意尝试修炼功法的人，努力说服他们。然而孟陀疯子的形象在这个聚集地太过深入人心，于是过不了多久，他就又被举报了。
“怎么又是你？孟陀，这都是第几次了！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这么怂恿别人，胡乱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推销你那假功法，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如果再有下次，你就真的只能被赶出聚集地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像你这样的人，在外面根本就活不过一天，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
旁边的年轻队员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觉得这些话，好像似曾相识。
原来小队长已经不是第二次说这种话了吗？
可是孟陀却只抓着一个点拼命反驳：“这不是假功法！”
“它真的可以修炼，只要你们愿意尝试！只要一个人愿意尝试就好！”
“你可真是……”小队长都要心累了。
罢了罢了，不过是一个疯子而已，他一个正常人，跟疯子也说不清楚。
“总之，这是最后一次了！”小队长严肃警告道。
“不要以为你外公生前曾经对聚集地做出过贡献，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大家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小队长真的有些疲惫了，他揉了揉太阳穴：“马上就会有大人物来到聚集地，届时聚集地会加强管控，如果你再这样疯下去，你迟早会被清理的。”
“我知道你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孟陀的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跟孟陀打了两年交道的小队长突然警惕起来。
“大人物、大人物……”孟陀只是在那里喃喃自语，然后突然就转身，朝后疯狂地跑去。
“快，抓住他！”小队长连忙叫道。
“是！”年轻队员立马赶去。
在经历了一场追逐战后，孟陀还是被巡逻队抓住了。
为了防止孟陀在大人物来访期间作乱，这次巡逻队将他看管了起来。
“不，不要！求你们，不要抓我！让我见到那位大人吧！我一定可以说服他相信我的……”孟陀的双手在土地上抓出了血痕，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被巡逻队的人拖走了。
他被关在了巡逻队的监管室。
孟陀疯狂地摇着监管室的栅栏：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让我见见那位大人吧！”
“求求你们，相信我！”
“我能改变这个世界！”
“我能让所有人都活在天空之下！”
“我说的都是真的……”孟陀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他瘫软地坐到地上，抱着膝盖，小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只要一个就好……”
孟陀被孤零零地关在监管室里，没有人和他交谈，只有年轻队员偶尔会来给他送饭。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也不知道监管室外的时间流逝了多少天。
只知道突然有一日，外面传来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所有人都很高兴，他们大笑着，尖叫着，哭嚎着……
尽管做了那场交易之后，孟陀就不再像以前那样，能够敏锐地感知到群体的情绪，但这一次，他却能清晰地分辨出，这突然爆发的声音中，藏着人们的无尽喜悦。
这欢呼声就如同海浪，一直传到黑暗偏僻的监管室。
发生了什么？
孟陀有些茫然。
这个时候，年轻队员过来了，他同样笑容满面，脸上带着喜悦。
而看着脏兮兮又疯疯癫癫的孟陀，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悯，劝道：
“你不用再找人修习你的功法了，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两年前，有位大人找到了一种植物，经过验证，发现它可以吸收天上的光线，甚至是闪电，现在各大聚集地都开始种植这种植物……”
“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自由地生活在天空下了！”
孟陀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嘶，其实写到这里的时候，我脑子里有两种走向，一种是爽文走向（应该吧），一种是悲壮走向，因为过于中二，所以选择了悲壮走向，但是看了看小可爱的评论，好像是有点道理，既然是等价交换，确实应该明码标价比较好，那么现在又有两种选择，明码标价的悲壮走向，和爽文走向……当然，如果改成爽文走向，接下来的故事就截然不同了，会修两章的文，大家觉得哪种走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