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个海滨城市的第一天，老师没有安排任何作业，只是让他们好好休息，至于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卫楚桓和几个室友吃饱喝足后还在海滩边散了一会儿步才回去，他理所当然地早早就躺上床准备休息。
林欣鹤给他发消息，抱怨自己的事情好多啊。
卫楚桓点开图一看，发现居然是暑期的实践作业。当初他上大一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时候，“你不是答应给我爸拍摄广告吗？刚好可以把这个章盖了。”
能利用的资源当然要利用起来，林欣鹤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许多。
同屋住的还有另外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卫楚桓礼貌地询问焦行之，自己能不能在房间里打个电话。
“可以，当然可以的。”焦行之很爽快地同意了他的请求，还是有些好奇跟他打电话的那个人是谁。脑子里冒出来一个人选，一定是当初高一很好看的那个小学弟，他们两个关系匪浅。隔着一段距离，他也听不见卫楚桓电话里的声音，只能从对方的语气和说话的内容来判断，可能是跟自己的对象。
焦行之努力想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手机屏幕上，却不可避免的被那边的人吸引去注意力。
他跟卫楚桓是同届的学生，虽然卫楚桓不知道他，但他对卫楚桓这个名字，的确很是熟悉。高二重新分班以后，卫楚桓高一的班主任就成了焦行之的班主任，他又是语文课代表，不可避免地和人产生诸多比较。但人很难对跟自己距离太远的人产生什么负面情绪，焦行之反倒有些好奇这个卫楚桓究竟有多厉害。
文科榜的第一，赋分以后年级总榜上永远的前三，大家总是要仰着头才能看见他。可卫楚桓也不是对谁都这样，焦行之也是意外才能看见那一幕，看见那个总是毫不留情的，以学习为理由拒绝那些拥上来的花花草草的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另外一个人的脸颊，却又收回。
躺在他怀里睡着的人也看着很眼熟，像极了之前在学校论坛里照片被传得满天飞的小学弟。
焦行之躲在暗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只能谨慎地原路返回。他怀揣着巨大的秘密，又不好跟别人分享。后来看见自己班里又为情所伤的小女生，他总会神秘莫测地摇摇头，心想学神也不是真的成神，只是拉他下凡的那个人不会是你们。
当初的事情在他的心中被封存成一段美好的记忆，学艺术的人接受能力都比较强，他只记得当时那个画面很漂亮。
只是焦行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新城那一届的传奇人物待在同一屋檐下，还成了同班同学。也是缘分嘛，他兴致勃勃地跟别人炫耀起这件事，自然得到了当初班上喜欢卫楚桓的那些小女生们一致的羡慕。
他不禁十分得意的笑出声。
卫楚桓已经结束了和林欣鹤的通话，旁边床铺里传来一阵古怪的笑声，这让他不禁怀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断。这个焦行之，是不是真的靠谱？
好在焦行之这样不正常的行为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发觉卫楚桓那边讲电话的声音已经停止，他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你聊完了呀。”显然是在没话找话，但卫楚桓还是很给面子地“嗯”了一声。
焦行之也觉得这个头开的不好，搜肠刮肚地另找了一个话题:“那个，我也是新城高中的学生。”
卫楚桓闻言，总算舍得抬起眼来看他：“可我没有见过你。”
“你没见过我很正常啦，毕竟我们又不是同学。”
话说到这里，卫楚桓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很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气氛重新陷入僵局，自诩社交小能手的焦行之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卫楚桓多聊两句。
两个人做室友的第一个晚上，结束于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
第二天，他们都是被老师特意订的客房叫醒服务给吵醒的。班里同学都带着不太清醒的脑子出现在一楼大厅里，“酒店有提供早点，你们现在去吃早饭，九点半以后都过来这边集合。”班主任拍着手说完这件事就宣布解散。
有些人看还有时间，干脆也不吃什么早饭，又订了个闹钟，回房间补觉去。不过大部分同学还是乖乖跑去吃早饭，一边打哈欠，一边往自己嘴里送吃的，慢吞吞地吃完一顿饭，就跑去那边沙发上坐着睡觉。
卫楚桓和焦行之两个人在睡眼惺忪的人群中，清醒得像两个异类。
别的同屋都是跟自己相处一年多的室友，这回大家一起出来采风，自然都兴奋得睡不着觉。在外头不断网也不断电，玩着手机压根注意不到时间的流逝，很多人早上被叫醒的时候都才睡了五六个小时，困得眼泛泪花，只要坐下都能睡着。
焦行之找不到别的人可以搭话，只能将目标转向跟自己同屋也清醒着的卫楚桓。虽说前面几次搭话都出现问题，没有让话题继续进行下去，但焦行之是个坚持不懈的人，他再次向卫楚桓这座难以攀登地高山发起挑战，这回他挑起一个更加容易吸引到对方注意力的话题，是有关于林欣鹤。
“哎，卫楚桓，你知道我们学校有个很好看的小学弟，叫什么欣鹤吧。”
卫楚桓突然目光一凛:“你问这个干嘛？”
焦行之的心脏也跟着抖三抖:“没……没干嘛，我就是问问而已。”
卫楚桓极具压迫性的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想要找出他话语中一丝一毫的虚假。焦行之面色严肃，任他打量，掌心却莫名冒起冷汗。
一番仔细探查以后，卫楚桓看出他脸上的紧张和真诚，缓缓收回目光，状似不经意地警告对方:“别打他主意。”
焦行之真是有苦难言，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找个话题跟自己未来一个月的室友聊聊天，拉近一些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是为了未来一个来月的友好相处，这件事居然这么难。他这回总算学乖，知道什么叫沉默才是最好的聊天方式。
卫楚桓闲得无聊，从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平板，开始画画。他才刚开始学习数字绘图，并不是太熟练软件的一些功能，勾完线稿以后，要怎么准确上色才是比较需要学习的事情。无论是手绘还是鼠绘，其中最让人觉得头疼的事情就是上色。
调颜料很麻烦，这是大部分美术生的内心想法。卫楚桓也不例外，他对着这个屏幕，耐心地反复修改着细节，全然没注意自己身边突然凑上来很多的人。他们都在看卫楚桓画画，画面里是微波粼粼的海面，海上跳出一轮巨大的太阳，散出明媚而热情的光芒，沙滩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还有一个人逐渐远去的背影。
饱满的画面里塞满孤独的情绪，卫楚桓顺手在右下角签好自己的名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过来的老师问他，这幅画应该叫什么名字。
卫楚桓也不知道，他画完画一向不爱取名，只会把画收集起来送给林欣鹤随意处置。但林欣鹤喜欢做这样的事情，“要取名字的，取完名字它就是一幅独立的，区别于其他画作的作品了。”名字无论对于谁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东西，人不能失去名字，画也应该拥有独特的印记。
他把卫楚桓的画一张张全都挂出来，那张是《春天》，这张是《一条狗的故事》，或者是《一出闹剧》。卫楚桓画笔下还有另一个世界，会发生另一段故事，出现更多稀奇古怪的人物，跑跑跳跳，走走停停，嬉笑怒骂，皆成故事。
卫楚桓的虚荣心满足于被林欣鹤用崇拜的眼神欣赏着那些作品的时候，他希望林欣鹤能一直这么看着自己，只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柔情，只藏着一个他，那张好看的嘴巴会吐露甜蜜的爱语，只说给他听。
要是再激进一点，还希望林欣鹤能心甘情愿地被自己锁住，锁在他的怀里，他的身边，那些光芒被他总黑布遮住，任谁也不能窥见里头的美景，独留他一人欣赏。
自从胡万戎那件事情以后，他就没有在人前画过林欣鹤。意外能出现一次，就能出现两次，珍宝在哪里都不缺少觊觎的对象，以什么形式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也丝毫不重要，因为那是珍宝。瓷白的玉器掉进他的怀里，就该被他私藏，卫楚桓是个黑心商人，他当然是个贪婪的人。
“没有名字，我还没有想好要叫什么。”他还是认真地对待老师提出的问题，毕竟那是老师。
听到这个回答，老师也没有太意外，卫楚桓在艺术上极具天分，刚才那幅画更像是普通的随手记录，这是大多数同学第一次直面卫楚桓的能力，之前一直是老师得意门生的焦行之也不免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的确是鸿沟。
即便大家都有天赋，但天赋与天赋之间也有等级差。只是卫楚桓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顶有天赋的人，他仅仅是拥有了自己在现实世界里积累下的经验，多余的这些经验成为他天赋的基底。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卫楚桓起身，离开人群去到安静的地方接电话，不用点开看他就知道，是林欣鹤睡醒了。
昨天半夜林欣鹤回到家里，美美地睡了一觉后醒来，还忍不住在自己柔软地床上打滚。
“早上好呀。”林欣鹤开着免提在楼下吃早饭，手机放在桌子上，只能照到天花板。
这个早上的卫家很是热闹，卫楚兮也从国外跑回来玩。她在外面经历过一年多的打击和折磨以后，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听说还交了个混血的小男朋友。
林欣鹤当时乐不可支地同他分享这些事情，“卫楚兮那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跑过来跟我道歉，说我不原谅她也没事儿，毕竟她真的做了很多很过分的事情，我不原谅她也是应该的。但她真的很在乎你这个哥哥啊——”他挑起眉头，“让我不要跟你生气，她一人做事一人当。”
“没关系。”卫楚桓总是喜欢对他说没关系，生气也没关系，怎么样都没关系，林欣鹤是被他拥进怀里的宝贝，是巨龙守护的宝藏。
“现在已经不兴搞连坐了，卫哥。”林欣鹤神色平静，“我不会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我们两个的。”
卫楚桓知道，他的小鹤原本就是天使。
“小鹤，你把手机摆好，我想看你。”
林欣鹤找不到支点可以撑着他的手机，只好举到自己面前，怼着镜头让他看看自己，“我数三下我就放掉啊，这样拿着太累了我还吃饭呢。一——”
卫楚桓看他嘴边还沾着粥汤的米饭粒。
“二——”
林欣鹤拿着鸡蛋单手磕在碗沿，在桌子上滚过一圈。
“三——”
他们都听见卫楚桓那边传来老师的喊声，让同学们赶过去集合。目光隔着屏幕撞在一起，是想念在空气中蔓延，最后还是林欣鹤先说的话:“快去集合，我一只手连鸡蛋都剥不开。”
“嗯。”
“那你快点挂电话呀。”
卫楚桓挪动手指，还是舍不得就这么说拜拜，时间紧张也不得不就这么说拜拜，凑近屏幕亲吻了一下镜头。
林欣鹤立刻挂掉电话，顶着卫楚兮暧昧的眼神，他端出长辈的架势咳嗽两声:“看我干嘛？吃饭呀。”
卫楚兮连声啧啧:“世风日下，世风日下，我也回去找男朋友视频了。”
“那你快去。”林欣鹤低头剥蛋壳，脑子里还是刚才卫楚桓突然占满屏幕的脸，白净的耳尖冒出一点红，羞得直冒烟。
卫楚桓毫不意外地看着突然黑掉的屏幕，被挂断的电话，面色如常地揣起手机，慢慢走回去跟大部队会合。背起自己装备齐全的双肩包，他们要出发去这次采风的第一站，浪语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