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给我来两碗阳春面!”门外男子忽然走进来,高声大喊。身后跟着另一男子,穿着黑紫色门袍衣,腰佩折扇,一看就是枫花谷的弟子。

  门口坐着三位黑衣刀客,听见身后来人立即抓起横刀放在桌上。四周静谧,无人说话。只听那脚步越来越近,店掌柜的慌忙走出来迎接。

  “两位英雄,这边儿请。”

  那高个子紫衣男打开折扇,扫了一圈,挑眉道:“有没有雅间?”

  掌柜回头向店小二使眼色:“有有有!这就带您去,二位楼上请。”

  两位紫衣男子上了楼梯,众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枫花谷的弟子,来扬州作甚?”

  “怪哉!”

  “是啊!我听闻他们谷主花三千半月前在回谷的路上遭人暗算,身中剧毒,我还以为今年的武林大会,他们枫花谷不出来参与呢。”

  “那你可知是谁人敢下此毒?”

  “还能有谁,这江湖中,不就她潇湘院的杜娇娘最擅用毒吗?”

  那男子放下筷子,朝他们招招手道:“不光如此,潇湘院与枫花谷积怨已深,这十几年来为了争夺苗疆相互试探,谁人不知他们关系不合?”

  “眼下新的橙武剑横空出世,若是再得到那剑,他们的势力可就从西边伸往南边儿了呀!”

  众人沉默一会。

  “她一女子,门中弟子皆为女流之辈。能有什么威胁,还想踏足扬州以南,当苍南宫宫主是个摆设吗?”

  “这倒也是,不过苗疆就不一定了。那花三千觊觎苗疆已许久,必定是要拿下的。再者如今大魔头不在崆雾峰,苗疆没有柳飞莺的人,他们恐怕是势在必得了。”

  话到此处,门外又进来一群人,身着白衣道袍,背着剑,手拿拂尘。

  晏江澜停下夹菜的筷子,将茶杯倒扣在桌上。他看了眼正在吃菜的柳飞莺,见他一门心思全在与那排骨争斗,咬了半响。

  最后,他放下筷子,伸手去抓骨头,弄得满手是油。

  如此严肃的氛围,也只有他吃的这么起劲儿了。

  他捣鼓半天,将骨头扔在一旁,气道:“不吃了!”

  晏江澜问:“怎么了?”

  他烦闷道:“塞牙。”

  话音刚落,那群白衣道袍就在他们身旁的桌后坐下。

  为首的男子,气宇轩昂风姿勃勃。他刚入座,身边的人便道:“善水师兄,此番下山,我们偷偷瞒着大师兄出来,要是被他知道,又得挨罚了。”

  善水放下拂尘:“小师弟,这你就不懂了。大师兄为人古板,整天将道义啊,仁善啊放在嘴边。实际上呢,他也不就是比我早入门半年嘛。若不是他,我才是你们大师兄。而且我带你们下山,是有正经事要做的。”

  那几个弟子坐下,疑惑地看着他。

  “什么正经的事啊?”

  善水小声道:“你们知道近日的相思案吗?”

  “相思案?就是那个传说每到子时,都会响起女子的啼哭声,然后那女子就会变成窟窿头,到处吸食少女精血的相思案?”

  “十七师兄,为何这个案子要叫做相思案啊?”

  “因为那窟窿头就是因爱而不得,相思成疾吃了相思子,中毒后修炼《乱魂抄》走火入魔,为保容颜残害无辜少女,所以才叫相思案。”

  这时,听见他们谈话的柳飞莺滞住。他询问了半天的窟窿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昨晚见到的那个人,竟然是个女子。怪不得,身材娇小,在屋檐上奔跑的时候十分灵活,像猫似的。

  那么,也更解释得通,为什么绿衣女子被黑影追的同时,还被窟窿头追。

  他偏了偏身,想再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善水颔首道:“我们这一次下山,就是去将那窟窿头抓住。届时,我们青鸾山定会声名远扬,江湖中人也会认定我们是正派标杆。而我,也会因此机会,在江湖排行榜上获得更多的声望。到时候,三月后中旬的武林大会,我也能排得上榜了。以后,我看谁还敢瞧不起我们师兄弟!”

  “善水师兄,你确定就凭我们几个人,真的能将那个什么窟窿头给抓住吗?我才刚入门两个月,学艺还不精呢…要不,我在客栈替你们守着,三位师兄去可好?”

  柳飞莺一听,这不就是传销头子没讲明白嘛,洗头都不会,什么江湖威望,什么名门正派,那都是噱头。真正有实力的人,早就凭自己一身高超的武艺在江湖排行榜上名列前茅了。单凭一桩相思案,能有个什么威望?

  他擦擦手,表示自己已吃饱,顺手端起茶水慢慢品了起来。

  晏江澜见他倒是悠闲,往日里要是听见这些八卦,早就拉着他问东问西了。为何今日,如此淡定从容?

  接着,柳飞莺放下茶杯,透过斗笠看见门口的刀客纷纷站起,朝他们走来。看样子是用完早膳,要准备上楼了。

  可他却隐隐约约听见有刀出鞘的声音,与昨天那时一样。见他们走路的步伐平稳,脚步轻盈,应该是轻功了得。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即看了眼在一旁的晏江澜。

  他纹丝不动,甚至有些惬意。

  柳飞莺:这人难道感觉不到有杀气?

  习武之人对环境敏感,特别是人多嘈杂的时候。混迹江湖,难免会树敌仇家,而寻仇者,一般在无意间或者人放松的时候突然攻击,以打他个措手不及。

  可晏江澜这般模样,根本不像是大敌当前的感觉,更像是在看戏。

  果然,一阵强劲的风忽然吹来。将柳飞莺的斗笠掀起来,他抬起手挡在脸前,定了定神。那群刀客拔出刀,向他砍来。

  三人呈三角攻势,将他四面八方团团围住。他身下的桌子因承受不了压力而被震得四分五裂。晏江澜迅速躲开,背着手跳跃开来,他甚至不用任何内力,也无需运功,便轻易闪避在一旁。

  青鸾山的四名弟子一见这情形,全都拔剑而出,对准那三人。

  柳飞莺抬手运功,将三人震开,斗笠也随之掉在地上。

  酒肆的客人一见此情形,立马四散开来,有些不知名的江湖人士,虽学武不精,可那看人的本事倒是另有一番建树。

  看着展现出原貌的柳飞莺,吓得腿软,瘫倒在一旁,大喊着:“银发血瞳,大,大魔头!柳飞莺!”

  于是,这话落入青鸾山四人耳中,剑锋立即调转方向,朝向柳飞莺。

  “柳飞莺!居然是柳飞莺!真是天上掉馅饼,得来全不费功夫!若不是听闻苍南宫晏宫主将你带走,我们掌门早就将你杀死报仇雪恨了!”

  “善水师兄!别跟他废话了,比起什么相思案,杀了大魔头柳飞莺,往后咱们在江湖排行榜上,也能盘踞一席之地了!”

  “说得好啊!十三师弟!”

  “众师兄弟!我们一起上!擒拿大魔头柳飞莺!”

  那三名刀客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喊道:“拿命来!”

  就这样,这七人将柳飞莺围了个水泄不通。

  柳飞莺这下才明白,为什么晏江澜那个死变态一脸惬意,为什么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人在说什么,因为他本来就打算旁观看戏。就想看看他柳飞莺,该如何做。

  柳飞莺一咬牙,看着这黑白两道,脑壳都大了。之前晏江澜说他功力回增,应是在苍南宫每日喝药泡温泉养的。如今正好可以看看,自己的功力恢复得怎么样了。

  他轻轻一踩,腾空而起,抬手施展招式,看着众人戏虐道:“就凭你们几个渣渣,也能打赢我?无需用剑,我只需一掌,就能把你们废了。”

  一刀客迎面而来,挥斩而下:“少废话!那日未能取你狗命,今日特来拿取!”

  他直直扑来,柳飞莺讥笑一声:“以卵击石。”他偏头躲开横刀,瞬间便挪到他身后,对着他腰部狠狠劈了一掌,那人瞬间口吐鲜血,脊柱断裂,摔倒在地上。

  柳飞莺:卧槽!我好帅啊!这一招叫什么啊?

  系统:已为您提供武学招式,斗转星移术。

  柳飞莺:什么斗转星移,文邹邹的这么难记,干脆就叫盲人按摩术。这一回我按的是腰,下一个,那就该颈椎了!

  众人见状,大魔头当即就把人打成了残废,不禁有些害怕。剩余两位刀客见自己同伴已废,发了疯似的一起上前砍去。

  只见柳飞莺行云流水,换形如神也,招数快得让人看不见,半招未完,那两人就摔出了客栈外。

  柳飞莺打完后,拍拍袖子,得意的朝晏江澜看去。

  “我厉不厉害?”

  晏江澜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喝了一口茶,而他身后的掌柜和店小二早已被吓破了胆子,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青鸾山弟子见此情形,立即上前攻了上去。

  柳飞莺抬脚,将桌子踢了出去,碗筷碎了一地。看着地上的碗,晏江澜默默掏出身上的碎银,递给那快要晕厥过去的店掌柜,一脸淡定道:“那些东西算在我头上,这是赔偿你的。”

  店掌柜看着他手中银子,哆哆嗦嗦的不敢接。

  晏江澜只好又道:“檀郎(1)打碎了老板的东西,这钱自然是要赔的。怎么,店家嫌少?”

  店掌柜哭丧着脸慌忙接过:“公子说笑,这钱都够我换一套新的了,多谢公子!”

  晏江澜看着柳飞莺那副得意的眼神,站起身走上前拉住他道:“青鸾山的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论武功,这几个小辈还不是你的对手。李霂白视你为眼中钉,你若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伤他的门徒,他一定会追到扬州来,到那时,你又要被群起而攻之,我可懒得再救你了。就此打住,我们该走了。”

  柳飞莺收回手,点点头道:“哦,好吧。”

  青鸾山的弟子又是一愣,那灰袍男子看起来不似寻常人,身长九尺,样貌霞姿月韵,剑眉朗目,只一个眼神便将他们震慑住。

  而大魔头柳飞莺居然乖乖听他的话,让众人都为之震惊起来。

  “他身边那位,想必就是苍南宫宫主晏江澜了吧!”

  “果然如传闻中所言,柳飞莺喜好男色,开始勾引晏宫主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晏宫主居然跟这种人在一起,你们说,会不会晏宫主也…?”

  “放肆!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讲!晏宫主乃是江湖排行榜的榜首,年纪轻轻就蝉联武林大会的第一名,实乃天也,神人也。武功盖世绝学,可不是普通人!”

  “可…可我见他,并不像我们一样憎恶大魔头,反而举止亲密。”

  “这位兄台,你有所不知啊,半月前各大门派围攻柳飞莺,是晏宫主心生善念,将他救下,并且立下誓言,一定要让这魔头改邪归正,不然这江湖,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啊!所以,这才在一块儿的。”

  “那为何,他们会出现在扬州?”

  “该不会也是来抓那窟窿头的吧?”

  “我看未必,我猜他们一定是朝着洛阳而去,毕竟强者的世界,我们无法理解。啸风剑出世,谁人不想要?”

  “对对对!还有那失传已久的《绯心经》呢!”

  众人闭了嘴,见那四名青鸾山弟子十分警惕地看着柳飞莺。

  善水怒吼道:“柳飞莺,你杀我门中弟子,今日还想跑?”

  柳飞莺顿道:“怎么?还嫌活得不够?想让我现在就送你们去见阎王?”

  “你!”

  “你什么你?你又打不过我,今日我心情好,放你们一马,要不是有人拦着,我早就将你们碎尸万段了。”

  晏江澜立即捂住他的嘴,将他拉到身后,道:“我与你们掌门自有约定,如今柳飞莺归我管,你们就不必再过问了。”

  说罢,便带着他准备上楼拿包袱赶路。

  谁知刚转身,枫花谷的弟子就走下了楼梯。二人仔细一瞧,见他们样貌不凡,气场强大,特别是那一头银发血瞳,吓得退到一旁。

  竟然是魔头柳飞莺!

  青鸾山弟子见晏江澜将柳飞莺带走,又无可奈何,只好喊道:“晏宫主,此番作为可是与我们武林正统对着干啊!放走魔头等于放虎归山!您这样做,将正道放在哪里?”

  柳飞莺听见他说话,气不打一处来,整日将正道正派挂在嘴边,难道他们就真的称得上正义人士?

  柳飞莺呵呵道:“上善若水,从善如流。说的是这人啊,善良的品行犹如水一般。要学会接受别人的意见,省悟自身。善水道长,你师父给你取名的时候,难道不知道他的弟子往后会成为一个虚荣心极强,爱慕功利之徒的人吗?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是滚回山上闭门修炼去吧。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说出“不就是大师兄比我早入门半年”这句话的。”

  善水听后,脸上一红,恼羞成怒:“卑鄙小人!竟然偷听我们谈话!”

  柳飞莺一手搭在晏江澜肩上,嗤之以鼻道:“我可不想听你们那些烂芝麻烂瓜的事,明明是你们自己太大声,怎么,还想甩锅啊?”

  “你!”他气得手指发抖,两眼翻白。

  晏江澜不曾想,柳飞莺居然还有这么一面,嘴巴倒是挺厉害的。他甩开柳飞莺的手,从他身后走过,嘴角不禁翘起,慢慢向着房间走去。

  “有趣。”

  柳飞莺不乐意了,拉着晏江澜边走边道:“晏宫主,你说什么?”

  晏江澜走进房间,将包袱扔到他手上道:“走吧。”

  他接过包袱,问:“去哪儿?”

  晏江澜道:“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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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檀郎:这个称呼是对喜爱的人的昵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