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骤雨确实让海平面上升了,但是好在下雨的时间不长,所以上升还在大海的承载范围以内。

  原本更深的恐惧,都被大海包容了去,然后化解。

  闻笛进入一楼后,可以直观地看到水灾情况。

  学校的排水系统做得并不好,短时间的大量降雨,让雨水顺着流向低处。

  一楼几乎所有的寝室,都遭受了小的水灾,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很多寝室的男生都在用盆舀水,然后把剩余的积水用拖把拖干。

  发生这样的事,好像也不能说大家没有常识。

  大家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在海岛居住过,也没想到阵雨会这么大,会淹了宿舍楼的一楼。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在宿舍楼门口,一楼住着的学生没有放装满泥土的沙袋,没有从一开始就把水堵住。

  楼门虽然关住了,可是并不严,于是水还是进来了。

  而其他楼层的学生们,并不知道一楼的情况,也是在听到动静后,才陆陆续续下楼,然后都来帮助一楼。

  闻笛等人也加入其中,用水盆舀着受灾最严重的寝室。

  帮忙不嫌人多,这时候没人再去想女生是不是应该进男生宿舍楼,只想着一起把水全部清出去。

  积水清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闻笛就走出了楼,准备去找些沙袋,作为一楼楼门的防水措施之一。

  谁知她刚出去,就和沈从舟碰见了。

  和攻略对象之间,果然有种奇妙的缘分吗?

  就像不可抗力一样。

  不过这也是沈从舟住的宿舍楼,他为此忙碌,好像比她更应该。

  “你从哪里找到这种袋子的?”闻笛指着沈从舟手里的白色编织袋。

  “我们最近的那个食堂。”沈从舟答道,“东西抢空了,可是用剩下的米袋还有不少。”

  毕竟大家一拥而上,不会有人愿意谁扛着一整袋的米走。

  大家更愿意打开米袋去分。

  “挺好。”闻笛看着楼门口的沈从舟,“那你现在是要去海边?”

  “对,那里沙子多。”沈从舟显得很镇定。

  但闻笛还是从他的镇定中看出了焦虑,几秒后,果然听到沈从舟继续道:“但我还没有合适的工具。”

  “让我想想……”闻笛努力回忆着。

  “有了,你跟我来。”闻笛有了主意,直接拉着沈从舟就往一条小路走去。

  此时闻笛才感觉到,天上的雨还没有完全停。

  因为她握着沈从舟的手腕时,能够感觉到凉丝丝的新滴下来的雨水。

  “我们要去哪里?”

  沈从舟任由她拉着,但走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到了到了。”闻笛看着路边的绿化带。

  因为原来的植物不太适应海岛气候,已经死了不少的小灌木。

  闻笛跑去了灌木旁,小心翼翼地把一把铁锹给拿了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个的?”沈从舟惊讶道。

  “因为之前我路过时,刚好看到了。”闻笛抱着铁锹的长柄,“可能是种树的园丁落下的?”

  记住一些地区里的某些特别的东西,是闻笛的本能。

  这种练出来的好记性,无数次救了闻笛的命。

  因为她几乎可以利用上所有遇见的东西,抓住所有继续生存下去的机会。

  正说话时,枯了的大树上,飘下来了一片叶子,正落在了闻笛的头发上。

  闻笛一时没有察觉,只感觉到沈从舟在朝着自己靠近过来。

  “干嘛?”

  闻笛很快就警惕起来,手里的铁锹也跟着晃动,险些碰到了沈从舟的腿。

  幸而沈从舟躲闪得很快,没有受伤。

  “对不起……”

  一直无法克服条件反射的闻笛,只好再一次小声道歉。

  还好没碰到,这种铁锹如果落到人身上,往轻里说,都是一定会变得青紫一片了。

  “没事。”沈从舟倒是很淡然,语气也很平,没有什么情绪的样子。

  “但我很好奇,刚才走路时,我们明明也很近,你为什么没有反应?”沈从舟看着她道。

  沈从舟澄净的眼神里,确实没有怒意。

  “你还牵了我的手。”沈从舟又轻声补了句。

  “那不是牵手。”闻笛疯狂解释,“我是情急之下,握了下你的手腕!”

  牵和握,区别很大!

  “可是握手腕也很近,所以到底是为什么?”沈从舟垂眸看着闻笛。

  他的身高比闻笛要高出一个头,所以不喜欢站得太直,好尽量平视着闻笛。

  面对这种探究又认真的眼神,闻笛几乎无法敷衍。

  “那可能是因为我是主动的,会有安全感。”闻笛分析道,“但也不那么绝对,你只要能让我预先知道,或者是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那就没事。”

  听起来实在是很事多,闻笛已经做好了听到沈从舟吐槽的准备。

  可沈从舟并没有任何吐槽。

  他只是往闻笛的方向挪了一小步,然后问道:“这是在安全范围以内吗?”

  确实是很小的步,如果不是闻笛体察细微,估计看不出来沈从舟移动了。

  “在。”闻笛干脆地回答道。

  沈从舟点了点头,然后又慢慢前进了一步,比刚才的步子要再大一点。

  “这样呢?”沈从舟抬眸又问。

  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沈从舟好像只是在做试验。

  于是闻笛也配合着他,回答着:“还在。”

  沈从舟不说话了,没有言语,只有行动。

  他继续朝着闻笛靠近过去,在距离闻笛只有两拳多宽时,才停下了脚步,没有再继续往前。

  闻笛可以清晰地看到沈从舟纤长的眼睫毛,根根分明。

  因为嗅觉太好,她还能闻到沈从舟拥有的一股淡淡的薄荷糖的味道。

  难道又吃糖了?

  这家伙刚开始时,是囤了多少的薄荷糖?

  想到这里,闻笛的身体变得有点僵。

  闻笛以为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自己至少该表现出抗拒。

  可是并没有,她不仅不抗拒,而且还在琢磨着他的薄荷糖。

  “喂……”沉默太久,闻笛感觉自己必须开口了。

  “怎么了?”沈从舟望着她,闻笛从那双眼眸里看到了温暖的笑意。

  “你这是在干什么?”闻笛问道。

  发觉离得太近,闻笛最终还是后退了一小步。

  但依然很近,估计沈从舟伸出手臂,都能碰到她。

  “我说过了,在测试你的安全距离。”沈从舟诚实地重复着目的。

  下一秒,站在原地的沈从舟就伸出了手,悄悄拿走了闻笛头发上的落叶。

  “还有就是,帮你把叶子拿下来。”沈从舟补充道。

  闻笛这才看到,沈从舟从自己头发上拿下来了一片叶子,叶子枯黄着,被雨水打得湿透了。

  “沾了水的叶子有点牢。”沈从舟道,“不然你刚才已经能自己把叶子甩下来了。”

  闻笛不好意思地望着沈从舟掌心的落叶,道:“谢谢啊,明明是帮我,我还差点打了你一拳。”

  她可不想顶着一片湿树叶到处跑。

  “不客气。”沈从舟不动声色地将叶子和手一起放进了口袋,“也谢谢你。”

  “谢我什么?”闻笛一愣。

  “谢谢你允许我测试你的安全距离。”沈从舟看着她,将她手里的铁锹握在自己的手里。

  这也要谢吗?

  闻笛反应了几秒,没完全明白沈从舟的意思,但也感觉到了刚才两人言行上小小的暧昧。

  专注事业,乐于单身,于是母胎单身多年的闻笛,一时有点脸红。

  而沈从舟已经一手拿着编织袋,一手握着铁锹,走在了前面。

  估计在正常生活中,很难看到堂堂校草会是这般形象。

  可闻笛心里的念头,却不是觉得可笑,或者是想远远避开。

  与之相反,闻笛想跟他走在一起。

  “沈从舟,那我拿袋子吧。”闻笛追了上去,从沈从舟的手里“抢”了几个袋子。

  靠近沙滩后,两人不出意料地看到了湿润的沙地。

  这也难怪,刚刚下过雨,沙地也不适合走路,几乎是往前面再多走几步,就是走一脚,一脚泥沙。

  像这种沙子,背回去可能也可以用,但是未免太重了,要耗费相当大的人力。

  “那我们往深处挖一下?”

  沈从舟寻求着闻笛的意见。

  “行。”闻笛点了点头,和沈从舟一起往相对干的地方走。

  地势相对高的地方,有椰子树或者其他植物、建筑物遮盖的地方,还是相对干燥。

  沈从舟几铁锹下去,就看到了更干一些的沙子,于是继续往深处挖。

  而过了一阵后,再出来的沙子,就是几乎完全干燥的了。

  “还是这种合适。”闻笛低头看了眼,又用手拿了些,在手心揉搓了下。

  沈从舟闻言,就一门心思开始朝着这块区域挖沙子,将沙子装进闻笛撑着的编织袋里。

  “我们怎么这么傻啊。”两个人干了一阵后,闻笛拍了拍脑袋。

  “沈从舟,等我下,我去打电话,多叫些人。”

  闻笛说着,就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她直接打给了室友们,而她的室友们此时刚好还在郝峰那栋男生宿舍楼帮忙,并没有离开。

  消息一送出去,很快就有了反应。

  那栋楼的几个刚得知消息的男生们,立刻就拿着各种简单的工具,过来沙滩这边帮忙。

  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

  沈从舟带着的那些编织袋,很快就被大家装满。

  只是装还算简单,要用人力扛回去,才是真的费力气。

  好在人多,大家或扛或搬,互相配合着,也就慢慢把这些成袋的泥沙给弄了回来。

  回来后,闻笛发现,一楼的情形与自己猜想的八九不离十。

  因为雨没有完全停,还有小股的水一直在流,也就导致了一楼根本没有真正防住水。

  好在沈从舟等人把沙袋都搬了回来。

  一楼的其他人也在帮忙,大家一起把沙袋都搬到了门口,然后一袋袋摞起来。

  这样相对密集,能尽可能将水拒之门外。

  也算是有备无患,如果后面再突然下雨,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忙碌间,原本那些舀水的人也停下了动作。

  闻笛看过去时,发现一楼各个寝室的地面上已经没了积水。

  大家都在用拖把打扫着地面。

  楼里的情况,还是与真正的洪水有所不同。

  闻笛想起从前看到过的遭了洪水的村庄。

  洪水退后,往往屋子仍存,可却跟着留下一片破败景象。

  人们总能看到各种被淹烂了的东西,还有些动物的尸体漂浮着。

  而洪水等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这类说法也有一定的道理,因为那些腐烂的动物尸体,还有被污染的水,都很容易引发疾病。

  “大家还是多打扫一下房间吧,把淹了的东西尽量也都扔掉。”闻笛说道。

  这次的雨水,其中也裹挟着一些海水。

  说不定也会带上来一些东西,对人有害。

  听到闻笛的提醒,郝峰暂住过的那间寝室的人,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显然,郝峰半夜肯定因为受不住疼,在寝室里哀嚎了。

  大家晚上听到了郝峰的声音,也就知道海毛虫中毒很可怕。

  大海之中,也是有着数不清的危险。

  从那间寝室出来后,闻笛想起了沈从舟也在这栋楼住,也就随口问了一句。

  “沈从舟,你住几楼?”

  “四楼。”沈从舟顿了顿,温声问道,“你想过去坐坐吗?是不是累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闻笛连忙解释。

  而且还要爬上四楼,又算哪门子休息呢?

  “我的寝室里有个迷你冰箱,放了些以前买的饮料和雪糕,还没舍得动。”沈从舟像是随意提了一句。

  可闻笛听在耳中,却有点蠢蠢欲动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海边,这里虽然刚刚下了雨,可楼道里又开始闷热起来。

  闻笛出了汗,便更想喝冷饮了。

  可自己的寝室确实没这个条件,但既然得知了沈从舟有……

  闻笛忍不住多看了沈从舟几眼,模棱两可地问道:“你怎么连冰箱都有?”

  即使是迷你的,也足以彰显某人会享受。

  “开学时为了喝饮料方便,所以买的。”沈从舟答了一句,也跟着瞥了闻笛一眼。

  “所以要来吗?”沈从舟再一次问道。

  “我刚好和你汇报一下工作进度,寝室里有我的电脑。”沈从舟又道。

  连这种正当的理由都帮她找好了?

  闻笛立刻欢脱起来,笑盈盈地回他:“来来来,麻烦沈大校草领个路。”

  沈从舟闻言,不觉笑了下,然后往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