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该死!”

  愤怒和恐慌纂取了她所有的心神,似一星点点的火花,瞬间引爆了她体内的能量。

  掩盖丧尸本性的伪装被彻底撕下,深色的瞳孔在这一瞬间染成了赤红,扭曲的红线自她的眼角扩散,一直蔓延到鬓角,似是一幅艳丽的图腾,又似慑人的夜叉,睁着猩红的双眸,犹如死神一般,浑身斥满了凶残的杀意。

  时间在这一刻终止,所有人都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拉扯住了身形,就连投掷半空的异能也放缓了进攻的步伐,慢悠悠的,似一缕飘扬在空中的萤火。

  所有人都怔愣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这场不可思议的屠杀在自己的面前发生、终结。

  骇人的气息瞬间爆发,浓厚的黑雾以童瑶为圆心,迅速向四周扩散,如狂风骤雨,如惊涛骇浪,一路吞食着身怀罪恶的敌人,黑雾所过之处,再无一位敌手。

  就像是在他们中间投入了一枚□□,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时骤然爆炸,猛烈的冲击只眨眼的功夫便把所有的触手尽数摧毁,连一丝残骸都没有剩下。

  黑色的雾气接收到主人的悲恸和浓烈恨意,如一群为主杀敌泄愤的骁军,一路高歌猛进,不过瞬息,便将之前怎么也砍杀不尽的触手杀伐了个干干净净。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触手的粉碎连带着牵连到了它们的本体,在那双赤瞳不敢置信的愤怒眼神中,它那巨大的身体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捏爆了一般,“嘭”的一声,便如烟花绽放,只余冰冷的血雨落下,溅了众人一身。

  而河岸依靠着这巨眼吞食血肉的残余能量繁茂生长的杂草也在眨眼之间枯黄萎缩,化为了一滩齑粉,只余一地光泽暗淡的晶石在红月的照耀下闪烁着血腥的华光。

  一切尘埃落定。

  之前的苦战就像是一个笑话一般,冷冷的拍打在众人的脸上,在他们望向童瑶怔愣中透着几分痴茫的视线中,一缕白发悄然落下。

  那诡异的黑雾已经全部散去,战场中央只余童瑶一人站着,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扭曲的红丝还未散去,落在她的脸上,与那双赤瞳遥相辉映,惊骇慑人之余,竟也落得几分惊艳。

  汗水氲湿了她的鬓角和额发,凌乱的缠绕着,透着几分潮湿的热气,在那头乌黑的秀发间,骤然雪白的发丝便显得格外明显,虽然那缕白发不过两指粗细,丝毫不减她的姿容,但一联想到黑色褪去雪白侵染的缘由,还是让人心头一阵发闷。

  这突然的爆发,虽然杀退了敌人,但终究还是伤到了她。

  异能被榨干透支的滋味并不好受,那一刹那间惊人的爆发于她而言却是漫长的苦难,钻心的痛楚在血液中流淌,逼得她的脊背不住地紧绷着,全身的肌肉剧烈的牵扯着痉挛着,磨人的痛楚始终无法退散。

  她剧烈的喘息着,冷汗淋漓,四肢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沉重,不如以往那般轻松自在,眸中的猩红还未褪去,残忍的杀机过后却透出了几分迷茫,她努力睁着眼睛望像那人之前所在的方向,却只看到了一团模糊,眼前一阵发黑。

  “哥哥?”

  她茫然的睁着双无神的眼睛,转向对方所在的方向,脑中的思维还停留在之前的战斗,没有回过神来。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两眼瞬间睁大,猛地迈开了步伐,音调骤然拔高,语气中尽是惊慌和恐惧。

  “哥哥!?”

  却不想,她脚下虚软,刚抬起脚来便倏地跌了下去,心弦剧荡下,加上体力透支,眼前一黑,便那么晕了过去。

  但即便她晕了过去,心中还是牵挂着对方的安危,右手紧紧攥着地上的沙土,所指之向,是屈鸿达所处之方。

  屈鸿达摸了摸胸口被触手刺破的丁点皮肉,伸手一抹,沁出的那点血丝便彻底消失了,他垂着眸兀自回响着之前发生的一切,再望向童瑶时,眼中满是复杂。

  他原以为自己会死的。

  那只触手已经破开了他的衣衫,径直便要刺穿他的心脏,他原以为自己难逃此劫,却不想在死前的那一瞬间听到了童瑶那声惊恐的惨叫。

  那一刹那,他以为,他回到了从前,那时候,他们还未分开,末世未到,她也不是丧尸王,一切嫌隙从未发生。

  他突然觉得,就这么死了,或许也很好,这样,他就不必再纠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用再为那些因为童瑶的死心而惨死的队友而感到愧疚痛楚了。

  就像抛开了周身所有的负担,不顾人情不负人心,只听从着心中的呼唤,想要将那个会因他的喜乐而欢喜的孩子紧紧的拥入怀中,然后告诉她,没关系的,哥哥在这里,你做什么,哥哥都不会怪你。

  所以,别哭,别怕,我在这里,一直都在。

  既已濒死,又何不放纵一回?

  那时候,他是那么想的。

  可再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眼前的敌人已经被童瑶异能爆发的余波给击成了齑粉,而童瑶也因为体力不支,在慌张的喊了他两声后,跌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如果不是胸口还有一点破皮的痛楚,恐怕他就要以为这一切不过是他死前的幻想了。

  他怔怔地看着童瑶苍白的脸,和即便晕了过去也心心念念着自己眉头紧皱的模样,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走过去,将她拢在了怀里。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他看着因为没入自己怀中后骤然变得欢喜的那张面容,心头柔软之余,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我还能拿你怎么办呢……”

  他轻叹了一声,把她轻轻抱起,走向了魏沈雅所在的地方。

  到最后,他还是,舍不得。

  ……

  一场艰难的战斗就在这么猝不及防之下以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方式落下,众人心头莫名心生震撼之余,终于还是放松了下来。

  骤然的放松让身心瞬间垮了下来,身体一个无力便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看身边的队友,不由露出一张疲惫又开怀的笑容,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成了发泄似的猖狂大笑,在那笑声中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在这笑声中,却突兀的掺进了几声惊叫,众人寻声望去,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原来,不知为何,明明身形魁梧的罗凯身量却突然小了好几圈,他此刻正尴尬的拉着邢梦兰的手,维持着刚被拉起的动作,身上的衣衫间,不断有沙土落下,哗哗的,像是流水一般。

  而随着那些沙土的流逝,他的身形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水着,不过一会儿功夫,就瘦了一大圈。

  那看着略显瘦削的身材配上那一米九左右的身高,如果光看背影,怎么着也是个帅小伙子,可是他却留着那满脸的络腮胡子,不知是不是看惯了他先前魁梧的模样,此刻却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邢梦兰此刻还拉着罗凯的手,她上下打量着身形大变的罗凯,面带狐疑,略微上挑的眉梢间尽是锋锐的冷意。

  她嘴角微微下耷,眉头一蹙便要甩手离开,却被罗凯紧紧拉住。

  知晓自己的情况已经瞒不住了,眼看着自家亲爱的又因为这件事心中不满或许还有几分想要分手的念头,罗凯心里一慌,一手紧紧拉住对方的手不让她离开,另一只手则粗鲁的扯开了自己的衣衫,似是要证明什么。

  “兰兰,你别生气,我不是……我没……”

  越是想要解释,就越不知道从何说起,罗凯的脑中一片空白,手下的力道一个没掌握好,“刺啦”一声,他身上的衣服就被他硬生生给撕了下来,露出了衣衫内部的情况。

  邢梦兰端着一张冷艳中透着几分火气的脸,但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时却差点没能绷住笑出声来,好在,她还是硬撑住了,没有破功。

  其实她也没生多大气,只是觉得被枕边人瞒着事儿心里不大舒服,本想着以后找个机会两人好好谈谈这件事,却不想这个傻大个以为自己生气了脑子一抽就把自己衣服给扯坏了。

  一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像要扶额。

  衣服被自己撕碎的意外显然没有被罗凯计算在内,他呆了一下,也不知怎么想的,也不顾及现在是什么一个场景,脑子一抽,脖子一梗,干脆把衣服全脱了,露出了他上半生虽然不够魁梧却也充满着爆发力的精壮身材。

  “兰兰!虽,虽然我还不够好,还没有爸爸说的那么有男子气概,但是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满足你的!”

  邢梦兰:“……”

  她呆呆地看着一脸像是在宣誓什么的罗凯,在周围人强忍着不努力笑出声来的窸窸窣窣中,脸上轰得一下红了个彻底,心中气恼,一个巴掌扇在了罗凯的胸口,却在触及到对方身上炽热的温度后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抽回了手,脸上烧得厉害。

  她忍不住抬头瞪了眼显然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害臊的话还一脸无辜的罗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攥紧了还残余着对方体温的手,恼羞成怒道。

  “你还在胡说些什么呢!还不快把衣服穿好!丢人现眼给谁看啊!”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那急匆匆的模样,像是有谁在追赶她似的。

  罗凯懵了一下,脑子还没转过来呢就急急忙忙追了过去,生怕对方生气了要闹分手。

  不过为了讨媳妇欢心,追赶之余,还不忘把已经被他扯坏了的衣服随手披了上去,闹得众人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