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尔牵着优利塔去匹配局门口做最终确认。

  他站起身后更体会到了优利塔的瘦小,这孩子的个子才到他肩膀。

  诺尔一心想着要回去给他补身子,下意识地跟着自己的直觉走,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优利塔乖巧地跟着他,心里的不安却在不断积累。

  这只雌虫在看到他可怜的样子后态度大变,应该确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既然已经临近家门,估计离他揭开真面目也不远了。

  诺尔在家门口停下,作势要拉优利塔。他的心陡然一紧,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攻击雌虫的冲动。

  诺尔倒是没注意到他的紧张:“来,把你的指纹输进去,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优利塔的手被雌虫握在手心。那双大手有些粗糙,但很温暖,触碰的力度也非常轻柔,优利塔觉得像是直接触到自己的心上。

  “我知道怎么做。”他不自在地缩回手,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在诺尔的指导下在门锁上输入指纹后,两人一起进入屋子。

  这是一间不大的一居室,到处散乱着衣服和垃圾,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腐烂的酸臭味。

  诺尔整个人都呆住了。原身居然活得这么粗糙,这根本就是垃圾堆吧。

  倒是优利塔一副镇定的样子,显然对这种脏乱的环境习以为常。

  诺尔有轻微的洁癖,看不得这种脏乱。他先在沙发上收拾出一小块干净地方安置优利塔,然后全身心地投入进清洁中。

  优利塔提出要帮忙被拒绝后,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看雌虫收拾房间的身影,心里颇为不屑。雌虫就应该驰骋沙场,而不是躲在屋子里做家务。

  诺尔麻利地打扫完房间,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心情甚好。他看看终端,已经临近午饭时间:“优利塔,你中午想吃什么?”

  他刚才收拾冰箱的时候,发现里面除了营养液外,没有任何食材。

  优利塔谨慎地说:“我不挑食的,营养液就好。”

  刚好诺尔也想尝尝这里食物的味道,于是便同意了:“也行。下午等我去买完菜,晚上给你做大餐。”

  他递给优利塔一瓶草莓味的营养液,自己则打开一瓶原味的。

  诺尔刚喝一口就差点没吐出来。那味道像是浓稠的刷锅水,黏在喉咙里让人恶心。他好不容易把那口营养液咽下去,忙去厨房找水漱口。

  从厨房出来,他看见优利塔正面不改色地喝着营养液,不禁发出疑问:“优利塔,你觉得这东西好喝吗?”

  优利塔愣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喝过草莓味的营养液了。

  自从他被判定为F级雌虫后,莱利家族只提供给他最便宜的原味营养液,还经常克扣他的食物:“嗯,我挺喜欢的。”

  莫非草莓味的不一样?

  诺尔接过他手中的营养液抿一口,一股强烈的劣质香精味直冲脑门。

  他皱起眉头:“别喝了,去把鞋穿上。”

  优利塔眼神一暗,这是嫌弃他吃的贵,要把他送回匹配局了吗?

  不行!他绝不能再回到那地方!

  瞄见桌上的花瓶,他思考起用它一击打晕诺尔的可能性。

  他正不动声色地向花瓶靠近,就听见诺尔喊他的名字:“优利塔,我们去商场看看你想吃什么,顺便再给你买点衣服和生活用品。”

  优利塔顿住了:“是要去买东西吗?”

  “是啊,这营养液也太难喝了,你还真下得去口。我一会儿给你做饭,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优利塔跟着诺尔去商场,在被当做换装娃娃试了好几套衣服后,精神萎靡地提着衣服跟着诺尔来到食物区。

  看着诺尔路过营养液区径直走向自然食物区,他不禁感到疑惑。他记得诺尔家里没有任何自然食物净化器。

  由于宇宙辐射的影响,自然食物中含有未知杂质。这种杂质对雄虫和亚雌来说无害,但会加剧雌虫精神力的不稳定性。故而对没有雄虫的雌虫来说,他们会选择经过净化处理的营养液来代替直接食用自然食物。

  优利塔是只没有精神力的残疾雌虫,自然食物对他无碍。但诺尔是只精神力快到临界值的正常雌虫,食用自然食物不是在加速自我灭亡吗?

  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为诺尔担心后,优利塔骤然清醒过来。

  他刚刚在想什么?诺尔越早死去,他就能越早获得自由,这对他来说可是好事!

  不过他最后还是没忍住,拐着弯暗示诺尔:“我们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吧。”

  诺尔不在意地说:“你得多吃点补补,你现在太矮了。”

  优利塔很生气,头扭到一边不再说话。这只雌虫还是早点去死吧。

  诺尔则沉浸在购物的快乐中。他此刻终于体会到了雌虫身强力壮的优势,打扫完房间又逛了这么久的街还一点都不累,他甚至还觉得自己精力充沛的可以再跑个五千米。

  两虫完成采购回到家后,诺尔让气喘吁吁的优利塔在客厅休息,自己进了厨房忙活。

  优利塔在客厅悄悄把之前剩的半瓶营养液喝掉,保证自己半饱,以防一会儿吃太多自然食物。虽然他现在没有精神力,但他毕竟是只雌虫,自然食物还是少食用为妙。

  喝掉营养液后,他开始四处巡视熟悉环境,却在不知不觉间被食物的香气吸引到厨房门边。

  正炸着猪肉的诺尔注意到门口探出的脑袋,眼睛弯起来:“饿了吧,马上就好。”

  优利塔被抓了个现行,羞恼地走了,余光却一直悄悄看向厨房的方向。

  诺尔做好饭,看着桌子上摆的米饭,豆腐酿肉,蒜蓉青菜,锅包肉,清蒸鱼,炒西蓝花和红烧茄子,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幸好这里的食材和原来的世界差不多,让他能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他招呼优利塔吃饭。优利塔从未见过这样色香俱全的菜式,早就看呆了。

  诺尔给他夹一筷子鱼:“快吃吧,多吃鱼能变聪明。”

  他是不是在内涵自己笨?好气,但优利塔决定暂时忍下。

  可鱼还没进嘴,门口就突然传来滴滴的开门声。

  优利塔警剔地盯向门口,不会是莱利家族的虫发现自己的户籍移出,追来了吧?

  进来的不是莱利家族的虫,而是一只光彩夺目、衣着华贵的年轻虫,浑身散发着高贵的气质,整间屋子都似乎因他的到来而明亮起来。只是此刻他精致的脸上满是怒气。

  凭借原主的记忆,诺尔认出来人正是原身的雄虫弟弟莱亚。

  莱亚一看见诺尔就向他开炮:“你这个蠢货还有脸吃饭!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的机会你居然就这样浪费!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即使是怒吼,不知为何,诺尔也觉得这声音甚是动听,不自觉地就想去安抚他:“别生气,小心气坏身体...”

  优利塔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只高等级雄虫。注意到诺尔温柔的眼神,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再看向莱亚的眼神里染上了敌意。

  莱亚瞥见桌边瘦小且长相平平的优利塔,怒火烧得更旺:“这就是你选回来的虫?又丑又弱!你是捡破烂的吗?快把他退回去!”

  诺尔听不下去:“莱亚,别这么说,我觉得他挺好的。”

  “挺好的?!”

  莱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不是母父一直求他,他才不想管这个无能的哥哥。

  可他放下身段去求自己的宿敌兰迪,好不容易才给诺尔争取来的分配机会,却被这傻子白白浪费,还选了这样一只蔫巴巴的低等雌虫!

  兰迪得知分配结果后,嘲笑他了好一阵,莱亚觉得脸都丢尽了。

  “不知好歹的东西!早点死掉算了!我就不该管你!”

  听见“死”一字,优利塔的眼瞳紧缩,暗自握紧手中的筷子。

  如果是太阳穴的话,应该可以一击致命。

  虽然诺尔又壮又温吞还没有出息,但他现在是自己名义上的伴侣,优利塔不能容忍别人对诺尔说出这种话。

  莱亚吼完,见哥哥依然是一脸呆呆地看着他,既不认错也不哄他,气得一跺脚转身就要走。可刚转过半个身子,肚里早被饭菜香气勾起的馋虫开始发出强烈抗议。

  看着莱亚红透的耳朵和僵硬的身影,诺尔笑起来:“坐下一起吃点吧。”

  莱亚想有骨气地离开,但奈何这饭菜太过诱人,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下等着诺尔给他拿碗筷了。

  优利塔坐在他正对面,像只被侵入地盘的小兽,生气地盯着他。

  莱亚有些恼羞成怒:“你还敢瞪我!区区一只低等雌虫...”

  “好啦。”诺尔把碗筷放在莱亚面前,打断他的话,又顺势给优利塔夹一筷子肉,“你吃你的,别管莱亚,他就是这性子。”

  优利塔得胜地看一眼莱亚,埋头开始吃饭。莱亚被气得直翻白眼。

  两只虫在餐桌上比着吃饭夹菜,你争我抢不甘示弱,绝不肯让对方多占一口便宜。

  诺尔撑着下巴慈爱地看着他们,心想果然对小孩子来说,抢来的饭才香。

  最终,莱亚抢走了最后一块锅包肉,以微弱的优势获得胜利。他走之前还不忘朝优利塔露出挑衅的眼神,在如愿看到对方开始炸毛后,才满意地抱着肚子一步三歇地离开了。

  优利塔不甘地躺在沙发上,后悔吃饭前喝掉了那瓶营养液,影响了他的发挥。

  诺尔看得好笑,坐在他身边给他揉肚子:“吃这么多干什么,喜欢的话,以后我天天给你做。”

  作为弱点的腹部被触碰到,优利塔下意识想躲。但看着诺尔温和的脸,他还是慢慢放松了身体,任诺尔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按揉。

  ......

  家里只有一张床,诺尔舍不得优利塔睡沙发,自己又体型太大睡不下沙发,最终两虫是在一张床上睡的。

  优利塔睡不着,总担心诺尔会趁他入眠,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诺尔倒是睡得很香,只是意外的很安静。不打鼾不说梦话,两只手安生地搭在腹部,呼吸轻的几乎听不见。

  有好几次,优利塔都怀疑他是不是因为今天吃了自然食物,精神力暴走在睡梦中挂掉。

  他不安地去探诺尔的鼻息,确认他还活着后,在放下心的同时又气他睡得太死,警惕性太差,别的虫想对他做点什么轻而易举,真是白长这么大块头。

  看来以后这个家还是要自己来保护。

  优利塔在无意中开始规划他和诺尔两只虫的未来。

  第二天一大早,诺尔神清气爽地醒来,发现优利塔一脸萎靡。

  他让优利塔在家休息,自己则出门上班。

  原身是第一军校的厨师,诺尔对这份工作充满期待。他很享受看别人吃自己做的食物时流露出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昨天莱亚对他的饭菜赞不绝口,说整个星际没几只虫的手艺能比得上他。得到身份尊贵的A级雄虫的认可,又想起那令人难以下咽的营养液,诺尔决定用自己的厨艺让虫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美食。

  诺尔凭着导航来到学校食堂,发现食堂的窗口是承包制,他的窗口是21号。不过由于没有提前采购食材,他今天开不了火。

  他有些失落,不过又很快振作起来,打算趁这个机会去了解一下别的窗口都卖什么。

  诺尔在食堂里走了一圈,发现在这里工作的除了他一只雌虫外,全是娇小的亚雌。并且大家似乎都不喜欢他。

  他以为是窗口之间竞争的问题,也没在意,默默观察着亚雌们做饭的过程。

  当看到亚雌们把所有食材搅和在一起榨成浓稠的汁,然后经过机器处理和过滤,最终生成一瓶瓶棕色的营养液时,诺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确定是食物而不是毒药吗!

  他看遍所有窗口,发现亚雌们处理食材的步骤都一模一样,只不过是装营养液的瓶子有所不同。

  诺尔向就近窗口的亚雌提出疑问,结果喜提一枚白眼:“管得真多。”

  他想借食材来进行示范,却遭到亚雌的拒绝:“我才没有多余的食材给你浪费!”

  诺尔实在看不惯亚雌们对食物的糟蹋,左右自己今天出不了餐,索性直接离开了。

  那亚雌看着诺尔的背影,不屑地冷哼一声:“这只废虫!还想用天然食材直接做饭给其他雌虫吃,不知道里面的杂质会影响精神海稳定吗?我看他就是嫉妒!自己当不了军雌,就去害别的军雌!”

  旁边的亚雌附和道:“就是。不过这也是把这个走后门的赶回家的好机会!若是军雌们集体上告,恐怕连莱亚大人也保不住他。”

  诺尔没有听到亚雌们背后的议论,他此刻正在为另一件事烦恼——他迷路了。

  他本打算去菜市场采购明天所需的食材,可是脑海里对周边的记忆太淡,导航又总是让他穿墙跨河。他左绕右绕就迷失了方向,越走周围越偏僻。

  诺尔凭感觉走了好一会儿,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一条人来人往的杂货街。他心里一喜,忙走了进去。

  只是这里卖的东西都奇奇怪怪的,他见都没见过。

  诺尔正努力地寻找菜市场,余光发现一家酒吧样的店里有个熟悉的虫影。

  他睁大眼睛凑近去看,那不是他新娶回的小雌虫吗?

  此刻得优利塔一身黑色制服,早上还白白净净的脸上新添几块青紫,一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虫在给他倒酒,还拉着他的手腕笑得不怀好意。

  诺尔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冲进酒吧,在周围惊诧的目光中拽走了优利塔。

  见一向温和的雌虫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优利塔忐忑了一路不敢说话,手心里掐灭烟时烫出的伤痕在汗水的浸染中泛起微微的刺痛。

  他没想到诺尔居然会到臭名昭著的黑街来,还恰好看到了自己。

  优利塔贪恋诺尔身上的温暖,想要留在他身边,并决定去打.黑拳,好换点雄虫信息素来安抚诺尔的精神海,让这只大龄雌虫不至于突然暴毙。

  他虽瘦小,但爆发力强,擅长偷袭和暗杀。在打败了数只因外表轻视他的虫后,拳场的老板对他笑言相对,刚要告诉他关于雄虫信息素的消息,就被诺尔抓个正着。

  诺尔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只坏虫?会不会不要自己?

  到家后,见诺尔还是一言不发,他不安地开口解释:“对不起,诺尔先生,我,我今天不是故意要跑出去的,我是想...”

  “优利塔,”诺尔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天知道在看见别的虫对优利塔动手动脚的时候,他有多生气,“你还小,要保护好自己,缺钱的话我会给你,不要再去酒吧做服务生打工了。”

  酒吧?服务生?优利塔愣住了。

  诺尔心里很是自责。优利塔曾经告诉过自己家人对他不好,但他当时只是以为是不给他吃好穿暖,没想到优利塔居然被逼得要去打工养活自己,还去的是那种鱼龙混杂之地。

  幸好现在的优利塔看起来仍本性不坏,甚是乖巧,应是还没长歪。

  想起今天在校园里见到的那些与优利塔年龄相仿,富有活力和正气的雌虫,诺尔放缓语气:“优利塔,你想上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