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喽,都死光了……呵呵呵……”她嗓子里发出尖细而诡异的笑音,“朱彦啊……杀了他全家啊……呵呵呵,都死光了。”

  北澄身子微微颤抖,咬紧下唇,一双小手紧紧攥着衣服下摆,“朱奶奶,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眼见着小贝灵眼里的泪珠要落下来,水洺慕地握住了北澄的手,指尖微微用力。

  “别怕,我在。”

  北澄:…………

  她是不是装的有点过了?

  “呵呵呵,老太婆我两只眼珠子亲眼看着的,那有什么误会!”朱奶奶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那个不肖子还要拿刀杀我哩!”

  北澄似是吓傻了,呆愣在那里。

  良久,泪珠顺着她脸颊滑落。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明是个心软的人啊……”

  “疯了!都疯了!”朱奶奶气急,骷髅般的手指有气无力地拍打床板,“他书读傻了,失心疯了!剁了他姐姐,说那是上好的药材!”

  “那是人!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呦!”

  北澄忽地想起了,朱彦家树下那堆白骨里骨头的锥孔过大,不似兽骨,更像是人的椎骨。

  离开朱奶奶家,北澄仍然有些恍惚。

  “怎么了?”水洺担忧的将手覆在她额头上试探温度,“可是吓着了?”

  “没有。”

  额上微冷的触感让她有些不适,她别扭的别了别头。

  她只是觉得有些可笑而已。

  朱彦是个大夫,说他远近闻名也不为过。至少她就曾无数次的看到他自费为不远千里来寻他的人瞧病。

  而现在,他的亲人却告诉她,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连家人都被他杀害了。

  于一人谓之“恶”,而于另一人则谓之“善”。

  又何止是朱彦呢?

  水洺之于她。仙道之于魔道。

  不都是这样吗?

  可悲。又可笑。

  “我们回家?”水洺试探着问道。

  好像从昨日开始,小姑娘就有些奇怪。

  “不用了。”

  她看了眼第三朵已经开始变浅的火苗,抬眸望向远方,“我去找朱彦。”

  水洺要御风带她,她推脱掉了,让他一个人回江边山洞。从江边到山顶的路很长,长的她希望永远也不要走完。

  朱彦小院的柴门没有上拴。难得的,他人也没往别处乱跑。北澄推开柴门时他正蹲坐在一块青石上用铁药碾磨药。

  一阵风吹来药碾里的象牙色粉末在风中四散,慌得他急忙用手去捂。捂的空档,他忽而抬眸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北澄。

  “门口站着作甚?进来歇歇?”小少年笑道。

  北澄随意寻了个石块在他不远处坐下。

  冲着药碾抬了抬下巴,她声音清冽,“骨粉?”

  “想什么呢,”朱彦打趣她,“这是三七粉。活血化瘀,止血镇痛。”

  “那那个呢?”她指指树下堆着的椎骨,“难得一见的骨头?”

  朱彦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愣了半晌,抬头看她,“你都知道啦。”

  “嗯。”北澄点头。

  “你倒是有趣。”朱彦自嘲般的轻嗤,“没躲的远远地,居然还来看我。”

  “你不也是吗?早就才出来了吧?明知我是‘妖兽’’,还天天给我送吃的。”

  “你还真是什么人都信。”他发出了“啧”的一声,“那是想拿你做药材来着。”

  “那为什么没有呢?”北澄抓了一个苹果张嘴就啃了一口。

  “你知道我杀了他们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么?”朱彦答非所问。

  北澄静静听他说。

  “其他人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手里拿着菜刀,姐姐眼睛瞪得大大的,就那么看着我。”

  “我手里的菜刀都卷刃了,眼前是猩红的一片,桌子上,地面上,墙上,哪儿都是。”

  “我把人体构造摸了个透彻,可再也没人听我讲这些了,我也后悔啊,我搬到了山上离他们远远的。”

  北澄把苹果核随意抛在地下,“只怪他们与你太亲近,而我远近恰好,对吧?”

  “对。”他说。

  “我得赎罪。可你说,那些被我救过的人,有罪吗?” 朱彦望向北澄。

  “有罪。”北澄道,“在罪孽里滋生出来的正义,也该向罪孽赎罪。”

  她起身,不再犹豫,手中冰刺乍现,瞬间朱彦便无了声息。

  他嘴边带笑,无声的倒在了地上。

  如同上一个幻境一样,阵眼被破坏后整个幻境像是被按在水里的画纸似的,周围景象霎时化作虚无。

  只不过这次北澄没被送回到虚空,而是直接到了下一个幻境。

  两个幻境下来,阵眼的出现规律也被她摸了个大概,后面几个幻境过得格外顺利。

  到了第七层幻境,火苗竟剩下了三朵!

  外面一直注意幻境动向的老者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就连周围的大白菜也兴奋地乱蹦哒。

  “老头!你这次可算是捡到宝了呀!”

  “别瞎说!还有最后一个呢!”老者傲娇的吹了吹敲敲的小胡子,“你别忘了多少人是死在最后一个幻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