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歌莫名想起很多年前在1912那天晚上,他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的西装外套,离得近了闻到的都是满鼻子洗衣粉的味道。

  但江雁声立于人群,目光清冷,眼神淡漠,与环境格格不入,却成了她生日宴那天晚上最挑动她神经的存在。

  她肆意地蹂躏他、践踏他,她见不惯他那自以为是的孤傲,任性地将他的自尊全部踩在脚下狠狠地碾压。

  可江雁声身上的骨头太硬了,她从一开始就没啃动,后来连带着把自己整个人都给搭了进去。

  算起来,时间不过才过了七年。

  她拉着林清走了进去,精心地给他选了一件西装,价格不菲,刷得他的卡。

  林清问为什么不选一件其他颜色。

  裴歌想起江雁声说过的话,黑色可以吸收一切,她低头轻笑,没回答林清。

  太阳开始西斜,裴歌带着林清去了教堂。

  当时里面正在做晚课,零零散散坐着的全是满脸虔诚的信徒,她跟林清拎着大包小包闯进去,十分奇怪。

  走了一下午很累,裴歌拉着林清随意找了个张椅子坐下。

  神父从她们进来开始就注意到了这对不速之客,林清有些尴尬,她拉了拉裴歌的衣服,问:“歌儿,我们要不要出去等啊?”

  教堂里本来阴气就偏重,又开着冷气,很凉快。

  裴歌拉着她坐下,摇头:“外面热,这里舒服。”

  坐了没几分钟,神父从礼拜台上朝她们走来。

  对方说的英语,裴歌也用英语回应他:“我进来歇歇脚,顺便看看场子。”

  神父对她随意的语气和漫不经心的态度感到愤怒,指着门委婉地请她们出去,还指责裴歌对神明没有敬畏之心。

  她讪讪地摸摸鼻头,跟这里这些人比起来,她的确没有任何敬畏之心。

  不过她俩这个时间在这里确实不太合适,她没说什么,拉着林清走了。

  出了教堂,阳光暖洋洋的洒在身上,裴歌将所有东西交给司机,跟林清告别。

  江雁声的效率很高。

  回家的路上,她看到网络上关于她的负面讨论已经少了很多,连话题也撤了。

  说效率高是因为他们已经揪出了那个始作俑者,就是发布这篇小作文的人。

  她几乎和江雁声一同到家。

  裴歌前脚刚下车,后脚他的车子就驶入了别墅大门。

  佣人将她的东西给拎进屋,裴歌在身后提醒他们:“给我放衣帽间就行。”

  她站在庭院里等江雁声。

  暮色下,裴歌穿着白色休闲衬衫,一条长度到小腿肚的半身裙,火红色的颜色很是扎眼,露出半截小腿,脚踝莹白纤细。

  她看起来心情很好,在男人推门下车时就朝他跑过去。

  裴歌精准地扑到他怀中,江雁声手掌贴着她的腰,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下。

  “你今天下班有点早。”

  为了空出时间去巴塞罗那,最近他工作强度很大,有些时候回来已经是深夜了。

  他牵着她的手往后院走,中途裴歌问起那个发帖人。

  江雁声说:“是个记者,还记不记得上次在学校那个撞了你的人?”

  她点点头。

  当时江雁声生了气,放言要放这人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

  “是他啊?”

  男人摇头:“不是,是跟他关系要好的同行。”

  “所以是为他打抱不平啊?”

  难怪她十年前的事都能翻出来说,当记者的,是比别人要敏感些。

  “大概是,”他总喜欢捏她的手指,也不知道是什么癖好,“这是其一,万一这些信息能膈应到你或者影响到裴氏,那不是更赚了。”

  现在看来,这群人的目的多多少少是达到了的。

  裴歌笑道:“可不是赚了嘛,我现在在网上的风评可差了,人人都骂我来着。”

  “想出气吗?”他偏头看她。

  “怎么出气?”

  “我把人绑到你面前,你想怎么就怎么?”

  她瑟缩了下,“算了,按正常流程走就行。”

  有两个佣人围着鱼池在说话,隐隐约约听到死字。

  裴歌拉着江雁声走过去,“怎么了?”

  “小姐,江先生,”佣人指着鱼池:“不知道怎么回事,死了好几条鱼。”

  她探头往鱼池看去,水面上浮着好几条珍贵的鲤鱼,个个都很肥美,旁边桶里还捞了两条死鱼出来。

  裴歌想起中午她倒进去的两包饲料,没忍住叹息一口。

  江雁声问她怎么了。

  她跟他说了中午自己的杰作,最后道:“都是被撑死的。”

  池子里死了几条鱼,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第二天,裴氏一连发了两条声明,算是对昨天裴歌被网络热议的一个回应。

  第一条是个视频,视频的主角是她一个高中男同学,也就是小作文开头她强行拆散苦命鸳鸯的男主角。

  和对方一同出镜的是他的母亲,花白了头发,但看得出来精神头还很好。

  所谓裴歌当年拿别人的家人作威胁,那都是不存在的事,事实就是她当年花钱治好了这男生母亲的病。

  网友都说,这男人的条件裴歌看得上才有鬼。

  第二个是一份律师函,大致内容是将昨天某几个诋毁、造谣裴歌的高赞评论用户给告了,算是一种杀鸡儆猴的手段。

  舆论真的像坐过山车。

  最后一周,江雁声的工作就排得基本上不是很满。

  他有时候上午去公司,有时候下午去。

  婚礼的各种流程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需要他确认。

  婚礼的前一天,裴歌去公司找他。

  他已经把工作交代得差不多,但还有最后一个会,裴歌那天在他的休息室睡午觉,戴着那个十克拉的鸽血红宝石钻戒。

  这玩意儿存在感很强,她后来将这东西取下来放在了他办公室的抽屉里。

  走的时候忘了带,到了楼下才想起来,但明天婚礼上用不上,她也懒得回去取。

  睡醒之后,江雁声还没开完会。

  她觉得闷,去工区转悠了两圈,上来恭维她的人不少,多是说些祝福她跟江雁声的话,倒也无伤大雅。

  后来遇到陈琦。

  算起来,她跟陈琦已经快半年没见过面。

  裴歌有些意外,许久不见,陈琦大着肚子,看着不日就要卸货的样子。

  外面人多,她拉着陈琦进了江雁声的办公室。

  秘书贴心地给两人倒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