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宴迷茫。

  嘶。

  他一直觉得如今的凡间要比曾经的古代开放得多。

  男男女女毫不避讳。

  可现下,风中凌乱。

  路川辞是在害羞个什么?

  因为他看了他?

  不就是看了一下吗?

  两男的,至于吗?

  还是说现代社会的伦理风俗他还是没学透。

  时宴思绪飘远,路川辞见势,一把拽回衣服,整个人都像是熟透了的桃子,任人拿捏。

  任人拿捏。

  谁也不敢想,这四个字竟然能落在路川辞身上。

  可这会儿的时宴真的想不出更好的成语了,他头一次发现,这样的路川辞好像更好玩,时宴上前一步,探究地问:“你觉得你现在能打过我不?”

  路川辞蹙眉:“?”

  时宴:“你打不过。你没伤的时候,咱俩五五开,更何况你现在有伤了呢。”

  路川辞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你想试试?”

  “啊不,我不想,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我现在非要耍无赖你也赶不走我了。”

  时宴坐在凳子上,面不红心不跳,坐的极其安稳,仿佛这就是他的家,仿佛他就应该坐在这个位置,然后认真地说:“我怕你晚上发烧,我留观。”

  路川辞:“……”

  神情诡异。

  时宴想了又想,“你不让啊?”

  路川辞好笑地看着他,“我应该让?”

  时宴也不害臊:“你不让那咱俩就打一架,但打架的时候,万一出现什么状况我就不保证了。”

  路川辞不是那种会被威胁到的人,这种话,在他眼里毫无分量,他上前,微微抬颚:“你觉得会有什么状况?”

  时宴停顿片刻,礼貌微笑:“比如,我一不小心扒了你的衣服。”

  很好,刚刚褪下去的血色重新溢了上来。

  路小朋友怎么会这么可爱!

  时宴面上无动于衷,心底已经炸开了花,几乎笑翻!

  眼角眉梢的笑意是藏不住的,偏偏路川辞在这种事情上还真有点犹豫。

  时宴抓住机会,立马搬着凳子往远处坐了点,并宽慰说:“你放心,我要走的时候,会立刻走的。不用你赶我也会走。同时,我不想走的时候,谁也赶不走我。”

  路川辞嗤笑:“就像是当初一样……”声音减弱,路川辞自己也发觉无趣,不再说了。

  躺回床上,余光瞟见了那边的时宴,很安静,那张侧脸是他记忆中浮现了无数次的,可也是那张侧脸,毫不留情地离开。

  真的会有人很狠心。

  就像他的父母那样,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

  是人都会痛,路川辞已经分不清是背后的伤口痛还是怎样,总之痛得他睡不着。

  时宴没回来以前,他也经常受伤,可却没有一次像是现在这样,疼到头皮发麻。

  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入睡了。

  浅眠,无数破碎的画面汇聚成一幕幕。

  熟悉的梦境熟悉的回忆再次浮现,一遍遍告诉他,他是被抛弃的。

  梦里,他离开了那个领养家庭,他拼了命地去找时宴,他在远处看见了时宴身影,以为看见了希望,可当走近,当他想接触时,那道光暗了。

  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许多年前,白洛对他说的话:“你为什么跟踪我们?你为什么老看我哥哥!”

  “我哥哥才不会跟你回去呢,你既然说了他是突然离开,那这就叫做抛弃。他不要你了,你听清楚了吗!他!不!要!你!了!!”

  “你走远点!我说了,你不要再出现了,否则我看你一次打你一次!!”

  “你还没放弃啊?呐,今天,我给我哥说了,说有个叫路川辞的人想找你,你猜我哥怎么说的?”

  睡梦中的路川辞不断挣扎,想从梦中清醒,可那残忍话语还是锐利地传入了脑海:“我哥说了,让你滚,他不喜欢你这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

  “小路!路川辞!?”时宴大力摇晃路川辞,着急地喊着,“路川辞!快醒醒!”

  路川辞从噩梦中惊醒,一头冷汗,浑身发颤。

  半梦半醒间,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真实的了。

  发烧烧到他脑子没有了理智,当看见时宴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还以为是在做梦,眼眶逐渐深红,血丝溢满,泄洪似的泪水。

  他一把扑进时宴怀里,语无伦次,失魂落魄;“你不要走……不要走……不、不、不要走、求、求求你、求求你!”

  沙哑的嗓音,没了白天的冷傲,那层面具在一场梦境中被无情撕裂。

  时宴愣了下。

  他轻轻抱住路川辞,“我不走,你先别激动,你刚才做了噩梦。”

  路川辞惶恐地摇头:“不是噩梦……”

  白洛的每一句话,历历在目、余音灌耳、久久不绝。

  路川辞恢复了些许意识,盯着时宴。

  他好想对时宴说,刚刚不是梦。

  是经历过的真实。

  可清醒过后的他,绝不允许自己在被人无情抛弃后,还将自己仅剩的自尊亲手送上,令人践踏。

  路川辞的态度变化很快,快到时宴心惊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可转念一想,因为知道路川辞如今对他多有敌意,已经谨慎了许多,在路川辞面前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少晃悠就少晃悠,除了必要的行径一律变成隐形人。

  路川辞时不时地扫一眼过来,看得时宴心惊胆战。

  屋内的气氛也是直线下降,降到夏日都觉冰冷,好在,很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外面是几个男生的叫喊,“路哥路哥!你怎么样?我们把医生叫来给你看病了!”

  时宴惊喜!

  好好好!

  总算有人来和他换班了。

  再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待下去,再不出去缓口气,他怕自己憋死。

  时宴何曾如此狼狈,开了门,满脸笑容:“啊你们来了!那你们快进去吧!路同学正等着你们呢!”

  说完话,赶忙跑走,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这会儿是晚上,时宴盘算着等楼上那些人走了,自己再回去。

  通常生病的人在夜晚都会病得更严重,离不开人的。

  时间紧张,时宴又抽不得空回家,只打了个电话给白叔叔报了平安,白叔叔说:“嗯,好,那你也看好你弟弟。”

  时宴一怔,白洛没回家?!

  蹭一下,火气直冲头顶,冷汗直冒后背,时宴手都不稳了,但听着白叔叔疲惫的声音,就知道对方肯定是在加班,于是扯扯笑:“知道了。”

  挂断电话。

  时宴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白洛的手机。

  嘟嘟嘟几声,没人接。

  再次打过去。依旧无人接听。

  短短五分钟,时宴的脑海已经浮现出了白洛各种惨样!

  他侧身,看向五层亮着光的那个窗户,心情百转千回。

  会不会是路川辞手下的人为了给路川辞报仇,然后把白洛搞走了?

  真要是这样,那自己是要先去找人,强行要回,还是给路川辞打个招呼,看路川辞能不能心慈手软地放白洛一马?

  “白洛白洛,你真是坑人啊。”

  这个弟弟,不如不要。

  时宴头痛不已,来回踱步。

  突然,在一处角落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影子。

  白洛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就坐在角落阴影处的台阶上。

  时宴瞪大眼,快步过去,拧住他耳朵,白洛吃痛,恍然:“哥……”

  “哥什么哥!?”时宴压低声音怒道,“你怎么敢来这个地方的?!要是被路川辞那边的人抓到了,不揍死你!”

  白洛愣了下,他没想到时宴还是在关心他的。

  他以为自己闯了祸,时宴就会不理他了,不要他了。

  白洛哇一声哭了出来,抱住时宴的腰就开始哭,鼻涕眼泪一起流,看得时宴好不嫌弃。

  “哥我错了你别生我气!”白洛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无理取闹的样子,“哥,你得帮帮我,我不想挨打。”

  时宴冷笑:“哦,现在想起来啦?我真的很搞不懂你,为什么你非要和路川辞作对啊?路川辞怎么得罪你了?或者说,你究竟讨厌路川辞什么?”

  恕他直言。

  这两人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的。

  俩人的交际圈也离的十万千八千里。

  白洛在学校属于乖巧少年,平日能在教室待着就绝不出去,比时宴还懒,性子又偏软糯,好欺负。

  路川辞以及路川辞周围的人,都是张扬跋扈型的,但依照路川辞的性格特点,也断然不会降低身价去找白洛不痛快。

  时宴见白洛低了头,心一软,坐到白洛身边,轻声:“路川辞和你一样,他很可怜的。”

  白洛撇了撇嘴:“他可怜和我有什么关系。”见时宴微微蹙起眉头,白洛又赶紧软了声音:“好吧好吧,可怜可怜。但哥,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为什么非要对他格外特殊呢?”

  时宴一讶,失笑:“你怎么看出来我对他特殊的?”

  “很难吗?从你见到他的第一眼,你就没挪过视线,你的眼睛仿佛能镶到对方身上。”

  时宴再一讶。

  被白洛说的讪讪,他以为自己隐藏的还可以,怎么这么丢人。

  但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他对路川辞特殊点,很合理啊。

  路川辞可是他的任务目标,他的视线不跟着路川辞跟着谁,况且,从情分来说,路川辞和他从小认识,那份情谊也不是常人能比较的。

  至于和白洛,不过是他在人间萍水相逢后的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弟弟。

  时宴自始至终将这些划分得很清。

  时宴疑问:“白洛,你之前是不是见过路川辞,你们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发生过矛盾?”

  白洛脸色一变,忙道:“怎么会……没见过!”

  “你在骗人。”时宴沉声,“按照我对路川辞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先难为其他人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说,是我先难为他的?!”白洛气得跳脚,怒道:“你对路川辞能有多少了解,我们相处得时间长还是和路川辞相处的时间长!?为什么你说话处处都在向着路川辞啊,谁是你的弟弟,我是你的弟弟!路川辞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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