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川辞今晚吓到他了。
时宴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被路川辞用那种眼神盯着的时候,后背发凉。
蓦然间,真正意义上认识到了这个任务目标的可怕之处,如此年少,就有如此压迫感,加上路川辞心思沉,若是以后黑化了,当真是个危险人物。
美强惨。
时宴又一次希望对方只有前者,而无后者。
他选择了和路川辞谈心。
他对人类的心理学并无研究,也不知道如何找话题去试探路川辞,并且,以他并不敏锐的思维,极有可能没试探成,反被路川辞试探。
故而时宴选择了坦诚相见。
开门见山,直接就问:“小路,你没有父母会不会觉得孤独?”
路川辞蹙眉:“为什么问这个?”
时宴道:“我只是觉得,别的小朋友都有家长陪伴,你没有,会不会伤心?”
路川辞顿了下,委婉地说:“我有你。”
“不一样的。”
时宴和路川辞躺在大沙发上,穿透而来的月光,柔美皎洁,他们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这样赏月了。
记忆中,寒假时过年的月亮,最好看。
过年……
时宴深锁眉头。
是啊。
他们连过年都过得那般孤单。
只有他们两人。
当远方传来漫天的烟花时,当别的小朋友都有一家人的陪伴时,当所有人共同庆祝时,他们只有对方,路川辞也只有自己的陪伴和祝福。
如果路川辞被人领养了,或许那个年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了。
时宴按了按太阳穴,忽然发现路川辞一直盯着自己,他扯了扯笑:“看我干什么?”
路川辞说:“我不要父母。”
时宴:“?”
路川辞一字一句地说:“我讨厌我的父母,我讨厌所有人,我不要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时宴,我不喜欢这个世界,但我喜欢你。”
时宴:“……”
良久,心底悲怆,完了完了,这孩子心理真的有问题了!
一个不喜欢所有人的人,这是病啊。
时宴没被这段话感动到,反而被刺激到了。
整个人如触电般,急迫而忧愁。
一整晚时宴都没睡好,心里乱糟糟的。
第二天就不行了,像是精气被抽空,虚弱无力。
他抱膝坐在沙发上,无奈道:“你快走吧,小心迟到了。”
路川辞扔下包,“今天不去了。”
时宴欲意开口,又闭上了嘴。
心情不好,也不怎么想较真儿了。
看着窗外的大树,郁闷的想,大树啊,这不才给你修剪了枝干,你就又长起来了?你挡住我的太阳了!
时宴一早上都是沉闷闷的,他也觉得这样不行,可别路川辞心理有毛病,把自己也带的心理不健康了。
两个不健康的人在一起,疯了疯了……
时宴忽一下坐起,突然道:“路川辞!走,去医院!”
路川辞变色,“你病了?”
时宴推开他的手,“我要去看心理医生。”
路川辞表情微妙。
时宴认真地说:“我觉得我心理不健康。好了,走吧。”
时宴带着路川辞去了医院,也由不得路川辞不去,只要他不去,时宴就开始做戏,说自己这里难受那里难受,路川辞不禁道:“你心理有问题还影响到胃不舒服?”
时宴立马道:“对啊对啊,心情不好不就吃不进去饭了吗。”
路川辞笑了:“你吃不进去?昨晚吃了炸鸡、奶茶、苹果、牛奶……”
时宴嘟囔道:“那我怎么知道那杯奶茶是你拿回来给我的,早知道我在外面少吃点了。”
路川辞挑眉:“嗯?”
“好啦走了走了!”
医院这地方,来都来了,路川辞主动要求,让时宴做个全面检查,时宴表示,我做你也做,于是两人顺道把别的检查也做了。
做检查的时候,时宴把006叫了出来。
一个没身份的黑户,要是连身体还有缺陷,那这个破系统他真的会扔掉。
万幸,健健康康。
但路川辞就不一样了,医生说他心脏有问题,然后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时宴一句没听懂,只问:“严重吗。”
医生说:“不严重,但建议以后每年都来做个体检。”
时宴说好。
回到正题。
看心理医生。
预约,挂号,等待,再等待,等了很久,到他们了。
时宴和路川辞在里面待了整整三小时。
时宴头皮发麻,路川辞风轻云淡。
乍一看,竟像是时宴才是那个真正有毛病的。
时宴心思一动,小声提醒:“小路啊,咱反正都是两个人进来的,你多听多答,争取一份钱治两个病。”
路川辞笑出声来。
时宴觉得两人都在场,估计没啥效用,主动建议,让医生和自己单独谈半小时,然后和路川辞再单独谈半小时。
他也给医生提前说了下情况,希望医生格外关注路川辞的状态。
医生答应了他。
路川辞谈话结束后,时宴说:“我怕我心理上真的有毛病,所以我自己去听诊断结果,你去外面给我买烤红薯吧,拜拜!”
说完,进去以后啪叽关上了门。
女医生笑了笑,一边洗手一边问:“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
可不然呢,相依为命。
时宴担心地问:“您感觉他有问题吗?”
医生坐下来,“从表面上看一切正常。但能感觉到,路同学非常抗拒我的了解。”
时宴低头:“他在学校的心理调研是不合格的,我担心他有什么心理疾病。”
“放宽心,先不要有太大压力,学校的心理调研是有一套固定答案的,但这世上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所以未必准确。”
“那您的意思是路川辞没问题?”
“那也不是,童年的阴影最难磨灭,会伴随一个人一辈子,会影响他的喜怒哀乐,会左右他的做事风格,总之,对于路同学,他的性格大部分原因来自原生家庭的。”
时宴前面的话基本没听,只抓住了后面的一句话。
来自原生家庭。
连医生也说了家庭的重要性。
就像是心中一块大石头,本身是悬浮的,这会儿哐当一下落地了,砸得他七零八落。
他问:“如果有一个好点的家庭就会不一样的是吗?”
医生点头:“会有改变。”
时宴笑了下,站起身,对医生说了句谢谢,安心地走了。
他本以为,有自己的陪伴也能代替那份情感,如今看来,还是他太狂妄了。
回去的路上,哪怕时宴已经尽力去开心了,可明眼人还是能看出他的郁郁寡欢。
路川辞一路也很沉默,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006本身还想出来打趣两句,一看这两位都跟个闷葫芦似的,立马打消了念头。
回去的路上,环山路一层一层往上绕,有钱人都是开车回家,他俩没车也开不了车,只能这么走回去。
每天仿佛都在跑八百里,运动量超标。
时宴伸了伸懒腰,“终于快到了。”
到别墅大门口时,见到了自己前些日子种的苹果树,就这么直直的摆在正门口位置,十分突兀。
可时宴觉得喜庆,他觉得冥冥之中有一道力量,告诉他苹果树种在这里吉利。
也确实如此,自从种下后,周围都变得和气了许多,少了几分阴气。
或许这也是他作为神仙的唯一用处了。
时宴抬头,忽然发现了一道视线,像是幽林的魔鬼,泛着刺眼绿光,穿透而来。
他面色微变,对路川辞道:“你先回去,我给我的苹果树浇点水。”
路川辞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等路川辞走了,时宴冷淡的朝那边走去。
林内,高耸的树木遮住了一个身影。
“你来干什么?”时宴问。
他对不喜欢的人从来谈不上好态度。
路轩,他尤其不喜。
路轩咬紧牙关,问他:“你们住在一起?就住在这里?”
时宴未答,审视对方。
他走过去,一把从路轩的口袋里掏出匕首,又好笑又无奈:“你真觉得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用这把匕首伤了路川辞?”
路轩被戳穿后,面色惨白,唇色尽失。
与之前见到的路轩相比,这次的路轩明显潦倒许多。
时宴没多想,“我再宽恕你一次,赶紧离开。”说完,又沉声:“你年纪还不大,做人心要正,路川辞也算是你的弟弟,你也不要处处针对他了。”
时宴转身离开,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怒吼:“你真觉得路川辞是好人?!”
时宴顿住。
回头看向路轩,那通红双眼的模样,活像地狱里的修罗。
“路川辞就是个疯子!他就是个疯子!他会害死所有人!!”路轩连连后退,大声喊道,他像是怕极了,像是这些话不说出口他就会疯,癫狂一般一拳砸到树上,“我能到这一步,都拜他所赐!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路轩冲了过来,时宴一把抓住他,厉声:“就你现在的样子,谁都杀不了。”
说完,不解地问:“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路川辞的父母被路家害死了,你们又拥有了路川辞的全部财产,如今路川辞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呢?”
路轩大笑:“究竟是他不放过我!还是我不放过他?!”他指着别墅方向,“我就算有错,上次你给我一刀也应该两清了,是路川辞不依不饶!他逼得我和我妈无家可归,被赶出家门,他逼得我身败名裂,逼得我想去死!怎么两清?!你告诉我怎么两清!?”
时宴怔住了。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路轩踉跄倒地,狼狈地在地上往后爬,那般惧意直逼脑海,路轩仿佛见了鬼一般,“你别过来!你滚开!”
时宴回头一看,见到了唇角勾笑的路川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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