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子成有些出神地注视着身前的人。
脑海中所有的思绪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给尽数夺去,意识也开始慢慢模糊。
大抵是真的烧糊涂了吧,不然,为什么自己的眼里好像只剩下了他。
而在对方这短暂的失神间,契阔手中的糖伺机滑入了汀子成的口腔之内。
就好似甘甜的清水流入他的四肢百骸,冲去了早已停留许久的苦意,留下了无尽的缠绵。
在这一秒,汀子成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这耐人寻味的甜意。
不管他怎么去抗拒,可事实就是——他早已深陷其中。
契阔看着身前人变得乖顺的举动,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心里一直悬挂着一块巨石终于落了下去。
勇敢的人总是难做的,更何况他的本质其实只是一个会伪装的胆小鬼。
契阔这辈子最擅长的事物除了古汉字,那就是伪装了吧。
外人眼中的他,只是他想让别人看见的他,而那真正的他被契阔一并隐藏在了那个已经死去的过去。
而昨夜唤醒了那被契阔遗落在心中真正自己的是汀子成,可让契阔试着去直视改变自己的亦是汀子成
那夜的契阔并没有彻底离开。
尽管受挫与压抑同时占据了他的心头,可就在他走到一半路之时,他却停止了脚步,原路返了回去。
只因他想起,自己好像还未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而就在契阔重新走到院中门口之时,他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汀子成。
那一瞬间他好像窥探到了汀子成的秘密,而那句月色下的“胆小鬼”也乘着晚间的清风传到了他的耳畔。
说来也奇怪,明明汀子成的声音是那么的小,可他就是听见了。
契阔一直隔着这似有似无的距离陪着毫不知情的他,直到他终于离开了这月光之下,进入了梦乡。
而那混乱的思绪好似在这一段寂静中变得清晰了起来。
契阔看着自己被划满了大大小小伤痕的手,透过了这些痕迹,他好似看见了曾经那个狼狈的自己。
这一次的结局,他不想再是失去。
他在心底默默地下定了决心,今夜最后做一次胆小鬼。
皎洁的月光伴着秋日的清风拂过了他的发梢,吹散了周身的疲惫。
契阔在月色中缓缓抬起了头,注视着身前的圆月。
“生日快乐。”
今夜就请求月亮代我伴你,待次日的黎明升起,我将不在害怕。
汀子成的病来得快,好得也快,没几日他便又重新活蹦乱跳了起来。
田翼一边用手将自己的嘴捂得严严实实一边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瞧着身前的人:“里正滴号嘞嘛?”
汀子成皱了皱眉:“你说啥?”
“他说,你真的好了吗?”
只见身前的田翼还未来得及张嘴回答,汀子成的身后却已经传来了解答的声音。
闻言,汀子成转身看向了身后的方向,只见顾慎拿着一杯水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汀子成看了一眼缓缓站定在田翼身旁的顾慎,又看了一眼在一旁不停点头表示正确的田翼。
汀子成瞬间觉得十分极其的无语,明目张胆地对着面前的田翼翻了个白眼:“要不我打你一拳,你亲自来感受感受我好没好?”
话音落下,本还在捂嘴的田翼瞬间十分机灵地躲到了身旁人的背后,这种事情汀子成还真能干的出来。
然而汀子成却没心思履行自己的话了,他被田翼刚刚的举动给彻底搞懵了。
汀子成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二人。
只见顾慎将自己手里的水自然地递给了田翼:“多喝点水。”
然而田翼居然居然接了过去!!!
汀子成一脸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看着面前的二人,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到底错过了些什么?
田翼喝完水把水杯递给顾慎之后,顾慎便没再多停留,走去了木家二兄妹所在的地方不知与他们二人交代起了什么。
汀子成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直到田翼摇了摇他的肩膀:“你咋了?”
汀子成缓缓摇了摇自己的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田翼:“你也发烧了?”
“啊?”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身前的人觉得十分莫名其妙:“没有啊,我身体好的呢。”
然而只闻对方紧接着继续说道:“那脑子怎么坏了。”
只见汀子成一边说着还一边看向了不远处顾慎所在的方向。
田翼瞬间了然,“嗨”了一声。
“只是想通了某些事情而已。”
闻言,汀子成一脸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人,刚想继续仔细盘问盘问,然而八卦的话还没有问出口,在不远处的顾慎却抢先喊了田翼一声。
田翼一听远方人的召唤,二话没说,拍了拍身旁汀子成的肩膀:“我先过去了哈。”
嘴才刚张开,人就已经跑没了。
汀子成只能作罢,有些兴致缺缺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沉稳的声线,紧随其后的是那熟悉的气息袭来,刹那间便占据了他的四周。
契阔缓缓走到了他的身旁,注视着他。
汀子成还在看着田翼离开的方向,心却早已不在原先的疑虑上了,有些敷衍地回应道:“没什么,就觉得田翼怎么变了一个人一样。”
闻言,契阔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田翼的方向,只见他和顾慎正在和木家二兄交谈着什么。
确实不同了,田翼不再抗拒顾慎的靠近了。
“因为顾慎找到了田翼真正不理他的原因了。”契阔看着田翼方向突然开口说道。
这句话成功勾起了汀子成的好奇心,汀子成转头不解地看向了身旁的人。
“正如你当初所想,田翼不是因为顾慎欺骗他而生气的。”契阔继续说道。
汀子成皱起了眉,细细地思索了起来,当初他确实一直不能明白,田翼真的是因为顾慎骗了他而不再理他的吗?
“那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啊?”汀子成问道。
契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是因为田翼奶奶的离开。”
契阔收回来自己的视线,转身再次直视起了身旁的人:“因为他奶奶的离开,他开始畏惧害怕身旁的人离开。”
几乎是在契阔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汀子成就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了。
“是因为田翼以为是顾慎放的火?”汀子成出声问道。
只见身前的人缓缓点了点头。
田翼与顾慎其实一直都陷在了不同维度的怪圈中。
田翼一直以为那把火是顾慎放的,而那时甚至是现在的他在经历过分别之后,最痛恨的就是轻视生命的人。
恰好的就是,契阔与田翼有着相同的经历,契阔看出了田翼的顾虑。
而顾慎却以为这件事情问题的关键在他骗了田翼。
两个人走在不同的道路上,所以不管顾慎怎么样去修复通往田翼那方的路,都是徒劳。
汀子成有些激动地看着面前的人:“你也太神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是他们自己告诉我的。”
这个答案是汀子成完全没有想到的,愣了愣:“啊?”
然而身旁的人却没有立马回答他,而是向着他的方向走进了一步,微微俯身了下去,与他对视了起来。
二人之间仅有的空间被彻底占据,突如其来的靠近使得他与契阔的呼吸不可避免地纠缠了起来。
太近了,汀子成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要坏掉了——跳的太快了。
“认真去听。”契阔温热的吐息附在他的脸庞。
汀子成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无措地保持住自己的身形,呆呆地看着他。
“文字传递的信息往往要比你表面听到的要多,所以用你的耳朵认真地去听。”契阔一边说着一边将脸微微一偏,凑到了汀子成的耳骨处。
“就比如现在,你能听出我想诉说于你的情绪吗?”
契阔特有的沉稳中透着微寒的温和声线回绕在汀子成的耳畔。
他的声音如他这个人一样,是一个特殊的矛盾体。
明明他待人是那般的温和谦逊,可不知为何,凡是与他相处的人却都能感觉到在契阔身旁无时无刻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而现在的他,却好似将那份对待外人的距离感给尽数抹去,只剩下了那无尽的柔和。
汀子成的脑海彻底空白,在意识完全断线的下一秒,脑海中只剩下了三个字——
完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