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 陈府。
“陈大人!您怎么还能坐得住?大事不好了!”
陈循和江空畔坐在院子里喝茶,掰手算算,大约王爷也是要回来了吧。
“尚大人, 您看您急的这一头汗, 快坐下喝杯凉茶。”
陈循眉梢带笑,眼弯唇翘。
“这宫里刚传出来的消息,皇帝不好了!”
陈循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一下,随即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替皇帝把脉的太医,今日被放出来了, 带了消息说是皇帝的病情加重, 怕是……怕是……”
“胡说!皇帝才多大!?”江空畔一拍桌子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眉头紧锁。
那尚大人赶紧摇头, 喘着粗气道:“哪敢胡说,是太医亲口说的。”
江空畔一把攥住陈循的手,抬腿就像门外走,“还等什么,还不赶紧进宫!召集所有内阁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员,即可进宫!”
立在旁边的那名锦衣卫应了一声之后,就踩着石桌“飞”上了房檐, 消失在了天际之中。
大约一炷香的时辰,江空畔的马车便停在了宫城门口,有几位家住得近的大臣, 已经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其中有人正在跟城门守卫交涉, 看见江空畔的马车, 眼前一亮赶紧飞奔过来迎接。
江空畔和摄政王之间的关系, 大家早就心知大明,此时此刻,他的到来正是给了这些官员们定心丸一般的存在。
“先等等,在等一个人。”
江空畔看着几位大臣急切的眼神,拱了拱手,“诸位稍安勿躁,如今宫里形势不明,尚不知道皇帝的病情是真是假,我们需要等一位皇族之人,才好名正言顺的进去。”
“皇族?如今长安城里的皇族,只有平阳王一人,可他不是被冯将军亲自看管起来了?又如何出的来?”
“难不成是摄政王?”
“若是摄政王那可就太好了!”
江空畔不做声,不否认也没有承认。
他垂眼看着这些曾经对摄政王百般挑剔的大臣,今时今日又换了这样的模样,可真是人心难测啊。
陈循也缓缓从马车上下来,他看了看江空畔,小声嘟囔:“又骗人。”
摄政王可没说今日就会回来,送出去的信也还没有收到回复,眼前这人就胸有成熟的样子,若是一会来不了,又该如何收场?
“不骗人,他一定会来。”
江空畔转头,看着陈循,“在他的心里,先帝托付的江山比什么都重要,他一定会回来的,绝不会让江山有什么差池。”
陈循象征式的扯扯嘴角,笑着回应了一下。
眼见着宫城门外越来越多的官员聚在了一起,守卫私下交接了一会,便派出人跑进去报信了。
陈循将这样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他暗戳戳示意给江空畔。
“也好,里面的人也该参与进来,他们不表演,戏还怎么唱?”
-
长安城内的大街小巷忽然之间都闭了门,往日繁华无比的街道上,此时此刻竟无一人。
城门口的战事只持续了很短的时辰,就被反叛的人从里面打开了城门。
当摄政王手持长剑立在大街上时,似乎时光又回到了很多年以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拎着敌人的首级,一步一步向前走。
只是此时的他,一身素衣,比雪山还要坚毅,褪去曾经的稚嫩,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的只是更多的沉淀和睿智。
他看了看长街的尽头,那是皇宫的所在地,打了响指,棕色的战马就从万马千军之中狂奔而来,静静的等待在他的身旁。
“皇宫!”
他挥动手臂,身后的将士们如山呼海啸一般汹涌而出,一时之间,整个长安响起了久违的冲锋战吼。
没有任何人是江北军的对手。
因为他们的统帅,是大奉的战神,是大奉的神。
当他们轻而易举冲破皇城,冲进了乾清殿时,才终于看清了里面的形势。
大殿之内犹如炼狱一般,充满了死亡的哀嚎。
横梁上,一排排吊死的宫人,随着殿门推开时涌进的风,微微摇摆。
他们都是在战场上历经血雨腥风的战士,可是却依然被这样的场景震慑住了。
满宫上下上千条人命,就这样摇摇晃晃的吊在了乾清殿的横梁之上。
“哈哈哈哈哈哈!”
“萧辞,哀家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声音从那尸林后传了出来,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
钱太后身着盛装,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她笑着向前走着,轻轻拨开挡住她视线的那些宫人的腿脚。
白莲从恶魔深渊之中走来。
“我一直在想,要送你什么礼物才好,庆祝你的腿好了,庆祝你又一次打了胜仗,庆祝……我们相识的四千三百九十六天,庆祝你退婚的第八个年头,我的好皇弟啊,这礼物你……”
“还喜欢吗?”
“是吗?看来本王当年退婚,是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萧辞看了看手中的长剑,用力的高高举起:“陛下呢?你把陛下藏到哪里了?”
钱太后又是一串高昂而尖利的笑声:“原来你还没看见他!你再找找,或许就能看见啦!”
一种并不太好的预感突然升起,萧辞挥手让身后将士进殿,命令道:“将所有的尸体放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摄政王也有着急的时候?好开心,好久没看见你生气的样子了,还是那么让人心动!”
萧辞内心的不安更甚,他抬手用力一挥,长剑呼啸着飞舞出去,将几个尸体上方的绳索斩断,后面一排的尸体才露出了面容。
“妖妇!你若是动了望景一根汗毛,我定要你们钱氏满门偿还!”
“哀家不动他,你就会放过钱家了吗?让哀家想想……好像并没有啊!萧辞,反正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的,那我就让你记一辈子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
话音刚落,有人在角落里喊道:“陛下……陛下找到了!”
萧辞脸色顿时煞白。
这屋子里,除了钱太后,无一个活人。
他的眼眸如坠深潭冷得让人脊背发凉,一剑径直刺向了钱太后的肩颈,血,顺着她明艳的礼服流了下去,丝丝绕绕,染红一片。
“你怎么不杀了我?”
她眼睛里充着猩红的血丝,唇角溢出一股一股的血。
萧辞没理她,只冷冷的拔出了剑,往那具尸体处走。
他走得很慢,仿佛只要他走的够慢,那就不会是他一直以来保护的那个孩子……
这是他皇兄的遗命,是他皇兄最宠爱的儿子,是他临终也不曾放下让他一定要好好守护的孩子。
萧辞缓缓蹲下身子,看着地上那张还稚嫩的脸,周围一阵寂静,许久之后,他才抬起手掌,摸着对方的发丝。
应该很疼吧,脖子上深深的红痕,这小子最怕疼了。
“望景,是皇叔回来晚了。”
一滴泪落在对方的脸上。
“他不会怪你的,他知道你最牵挂的人就是他。”
一只手轻落在那孩子睁开的眼睛上,慢慢将他的眼皮合上,宋行舟的声音很轻很轻:“王爷,还不到自责的时候。”
他转过头,钱素衣面色苍白捂着淌血的肩膀,宋行舟指着她问道:“你的心真毒,竟然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钱素衣冷汗涔涔,仰面:“哀家放过他?那谁又能放过我呢?”
“你是太后,是受到万民敬仰的太后,大奉的百姓供奉着你,你却想谋权篡位……”萧辞扶着宋行舟站了起来,挥手让身后的士兵将萧望景的尸体保护好抬出去,“宫里的其他人呢?你把他们都藏到什么地方了?”
钱素衣又“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她盯着萧辞:“你终于想起来问他们了,我好怕你根本不会去问他们呢!”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人打开了侧殿的大门。
是钱素衣的侄子冯立堂,他一把抓着口中塞着厚厚抹布团的太妃,小心翼翼的走到侧殿的大门处,他又看了看地上虚弱的钱素衣,抖着声:“把、把、姑姑放了!不然、不然……”
“不然什么?”
“不然、我就、就杀了她!”他努力的仰了仰头,“他们!”
宋行舟这才看清,他的身后是一群缚着手脚的妇人和孩子。
但是宋行舟还没来得及再看第二眼,就感觉眼前一道黑影闪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旁边飞了过去,再看时,冯立堂已经瞪着眼睛倒在了地上,他的脖子上一道裂口,汩汩的向外淌着血。
“就凭你,也配威胁本王?”
随后便有士兵冲了进来,到侧殿里开始将那些妇人和孩子解开绳索。
“钱素衣,你还有什么路吗?”
钱素衣死死盯着地上那具新鲜的尸体,猩红的双眼流下了泪水。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宋行舟安安静静的待在王府里,这几天萧辞都很忙碌,皇宫中还有很多后事需要他来料理,并且,皇帝没了,这江山的重则又落在了萧辞的肩上,宋行舟也已经好多天没见过萧辞了。
“王妃,这饭菜还要热吗?”
宋行舟又看看桌上已经热了三次的饭菜,叹了口气,想着今日大约也是见不到萧辞了,便道:“算了,撤下去吧。”
“王妃您还没吃呢!要不奴婢给您热热?”
宋行舟摆摆手道:“不必了,我没什么胃口,撤了吧。”
沐洗之后,宋行舟躺在床上,对着灵雁道:“灭了灯,你出去吧。”
灵雁遵着吩咐退了出去。
一片黑暗之中,宋行舟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就是喜欢一个人才会有的牵肠挂肚吗?
这几天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往府里传,什么百官跪求摄政王继承大统,什么北庸趁乱出兵要攻我边境城镇,什么平阳王临危受命带领江北军挥师北上,什么摄政王命玉真公主守皇陵。
可偏偏宋行舟根本看不到人,他想知道萧辞到底怎么想的,这皇位到底他要还是不要,要了,他又该怎么办?以什么身份陪在萧辞的身边呢?
面首?男宠?
他的心乱到要死。
就在这时,好像有什么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宋行舟一怔,喊了句:“灵雁?”
并没有人应他。
他有些警觉地要坐起来看看,床沿的帘子却突然拉开,一双手探了进来直接将宋行舟又推到在了床上。
“谁!?”
他问出口便马上知道了那是谁。
是萧辞,淡淡的墨香气混着鸢尾花的味道。
“除了本王,还有谁敢进来?”
宋行舟听见那朝思暮想的声音,一时竟然没忍住,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萧辞却赶紧弯腰俯身,用宽阔的肩膀笼罩住他,“怎么还哭了?”
“这么多天好歹你也让人给我传个消息啊!难道我就不担心吗?还是说,王爷已经忘了这府中还有人等着?”
萧辞轻笑,在他的面颊上轻吻。
然而下一刻,就被宋行舟一把揪住了衣襟,“做为惩罚,今晚你要听我的,我让你怎么做你就要怎么做!”
宋行舟扯开萧辞的腰带,剥开那独属于他的良辰美景,挪着身子爬了上去。
可谁曾想,却在不上不下的地方被卡住了。
萧辞被他折磨的难受,只能及时出手,“行舟……”他喉结微动,气息浮乱。
“你这么笨,该怎么做皇后呢?”
“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本王答应那些大臣继承大统的条件,就是娶你为皇后。”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感谢一直陪伴的小伙伴,这本文写的时候正好三次元遇到了很多事情,导致更新不太稳定,幸好一切都还好,希望以后能稳定更新!
感谢陪伴!
爱你们!
以后有机会写番外会单独开免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