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被白月带进来的, 白子令听着这句话一顿,随即皱起眉头,有些不善道, “你说什么?”
来的人比白子令还矮小半个头, 身形也单薄的多,只是他那张脸和白修生有七分相似,尤其是他低着头的时候就更像了,连白奶奶都恍惚了一下。
被白子令问了一句, 他整个人都有些瑟缩的抖了抖,随即他抬起眼睛, 认真的开口, “我,我才是真正的白子令, 他是假的!”
他语气太肯定,白奶奶都怔了怔,她抿了抿下唇,犹豫着没说话。
倒是一直沉默的白月陡然笑了一声,轻飘飘道,“现在老太太要吃药了,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吧。”
随即她雷厉风行的指了个人, “安排他先住下吧。”
她这么说着,目光落到白子令身上,没看到一点慌张。
医院旁的招待所里, 谢慎明宋望和那个不会说话的少年面对面坐着。
少年叫张末, 他清楚谢慎明想知道什么, 手上的动作都没停过。
半晌他才写完, 把本子递给了谢慎明。
他们家里就他和他妈两个人, 一样的不会说话,那年收成不好,他们家里又没个顶事的,最先受欺负的就是他们。
他们家里快要断粮了,他妈领着他半夜去河里摸鱼,要是白天去的话,包准会有人使坏。
就是那天晚上,他们发现了白修生,就把人给带回了家。
张末写的很实诚,当时白修生手腕上挂着块手表,看着就不便宜。
他妈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扒了他的表,跑到黑市上给卖了。
就凭着那钱,他们才没饿死,白修生也留到了他们家,只是他整个人就像个木头一样,一直都没醒过。
他们家住的偏,最开始也没人发现他们这儿多了个人,只有他们邻家的寡妇家的小子时不时的过来看一眼。
后来可能是表的原因,白家人找了过来,他们那天都不在家,等着回来的时候白修生已经被白家接走了。
但他和他妈心里都一直记挂着那块手表换的钱,要不是那块表,他们母子就饿死了。
看着张末写出来的来龙去脉,宋望几乎是瞬间就开口,“所以白子令其实是他们邻家的儿子吗?”
谢慎明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
宋望有些激动的拽了拽谢慎明的衣角,意思不言而喻。
既然已经有人能证明白子令是个冒牌货了,就应该让他赶紧滚蛋。
谢慎明呼吸一怔,他有些犹豫的没说话,倒是张末忙写道,“不管什么事,他都愿意帮忙的。”
白家,白月扶着白奶奶,就听着对方有些犹疑的声音,“小月,你说是不是不该让那个孩子住下来啊。”
她刚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同意了,现在想想,这不是明晃晃的往子令心口捅刀子吗?
可之前子令那么冷漠的对修生,她又觉得他们白家的孩子怎么能这么冷血呢。
白月安慰的声音响起,“那个孩子确实和修生挺像的,再说了当初那么慌乱…”
那会儿自知道白修生的下落,老太太着急忙慌的就要把人给找回来,流水的药材补了下去,才勉强让白修生顶着那一身的伤活到现在。
白奶奶也跟着点头,“当初修生身上那么重的伤,子令身上也有…”
可能是当年心里就存了疑影,现在真的蹦出来这么个人,她不由的有些想相信。
白月安抚的还要说什么,那个男生已经怯怯的过来。
白月心神一动刚要开口,已经有手下过来,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白月陡然变了脸色,她拍了拍白奶奶的手,勉强挤出笑,“妈,我有点事,刚好,你们聊聊…”
话说完她扭头就走,脸色阴沉,等着她到的时候,东西都已经毁的差不多了。
看着她之前辛苦攒下来的家底被毁的这么干净,她脸上的怒气藏都藏不住。
农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他嘴唇抿的发白,“我不知道。”
柳可敏应该已经对他起疑心了,他是时候找个替死鬼了。
“对了。”农叔抬头,“柳可敏的那个儿子找到了。”
白月目光一凛,听着他接着道,“是谢慎明旁边的那个郑聪。”
“王秉天的那个生母被抓了,柳可敏也才刚得到消息。”
肯定她也没想到那个孩子还真的能出现在她眼前吧。
白月眼神闪过厉色,她轻飘飘的开口,“柳可敏自己手上多干净啊,敢砸我的东西!”
“一个人贩子起家的,这会儿倒是装起来了。”
她眉心拧的厉害,看来她得好好活动下了。
医院里,谢慎明和宋望窝在病房把刚才的事都说了一遍。
王麦子几乎毫不犹豫道,“那你快去告诉白家啊。”
“就算证明不了你是,那起码证明白子令不是啊。”
白子令前前后后给他们使了多少绊子!
郑聪也跟着点头,他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刚才柳可敏也过来找我了。”
他语气有些别扭,眉心深深褶着,王麦子调侃的开口,“怎么样,一步登天了!”
郑聪瞥了她一眼,“什么登天,他们那种沾了人血的钱,我才不稀罕。”
他自己就是在人贩子手底下长了好几年,对人贩子更是痛恨,柳可敏他们家可是人贩子起家的,他怎么可能认这种人。
不过,他抬头,“柳可敏说何叔的事是白家干的。”
这谢慎明他们早有猜测了,只是柳可敏说这话,看来确实是和白家闹翻了。
只是,那天白月为什么那么迫不及待的要把柳可敏退出去,毁了她的名声,他还没想到。
终于,他深呼了一口气,开口,“现在何叔最当紧,先顾好何叔,其他事以后再说。”
总归张末也是大学生,以后找他也不是那么难。
接连几天过去,白月一直在外边忙着,等着她回家的时候才发现白奶奶已经和那个突然窜出来的年轻人关系好的不得了,白子令站在他们旁边反倒变成了一个外人。
白月不由的眯起眼睛,她这个侄子可不像是什么良善的人啊。
看着白月回来,白奶奶忙招了招手,她热切的看着旁边的小孩道,“这是你姑姑。”
白月听着她这么介绍不由得挑了挑眉,倒是一直安静的白子令默默放下筷子,抬头看向白奶奶,“奶奶,你觉得他才是您孙子,而我就是一个骗子是吗?”
白奶奶笑容僵了一下,当初白子令跟着一起被找回来,其实有挺多不合理的地方,只是修生这么多年一直身体不好,脑子也糊里糊涂的,她也没细查。
只是,这次她开口,“你当年才几岁,你爸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一个人倒是把你们都养活起了。”
白子令就是被找回来的时候也就萝卜丁那么大点,那段时间他话都说的含糊,好久才说他们父子俩个相依为命。
这会儿白奶奶皱着眉头,直直的扫向白子令。
白子令也不慌,他深呼了一口气,低低开口,“奶奶,当初是我们邻家帮忙,所以才…”
他话没说完,外边就传来一阵惊天的哭嚎声,“儿啊,我的儿!”
白奶奶被这哭嚎声冲的脸色一白,倒是白子令蹭的一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怎么了?”
白月眸光闪了下,没错过白子令眼中的笑意。
很快,一大家子人就被拉了进来,看着坐在白奶奶身边的人,一个男人箭步冲了上来,一耳光扇到他脸上,嘴里还骂着,“真当自己傍上有钱人家了是吧,野鸡你还想当凤凰!”
被打的男孩呜咽了声,到底没说话。
白月忙扶住白奶奶往后退了一步。
白奶奶皱着眉头,大喝了一声,“干什么!”
男人陡然瑟缩了下肩膀,他身上不太干净,嗫嚅道,“我,我来找我儿子…”
他抬手指着被他一耳光甩到地上的男孩。
男孩表情犹豫,捂着脸一句话也不敢说,白奶奶愣了愣,看了眼男孩,又看了眼男人,看着他们脸上的相似之处,目光犹疑。
还是白子令开口,“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忙瑟缩的开口,“他,他是我儿子,我们家老小,前段时间,他说他找到了赚钱的门路,非要去,还说能大赚一笔,结果突然他就没消息了,钱也没拿回家…”
他说着不断打量着眼前人的神色。
白奶奶憋着一口气上不来,她抬手指着地上一声不吭的人,“你,你骗我…”
什么打小他爸出了事,找不到,他一个人,知道长大遇见,鼓足勇气才敢来认。
白奶奶咬着牙关,最后逼问,“你说你看着你爸身上的胎记…”
男孩窝在地上,白子令已经毫不客气的开口,“你不想说,就直接报警吧!”
男孩这才忙不迭道,“我说我说,是我在医院里揽零工,帮着护工干活的时候看见的。”
“我,我就是觉得我们长的还有点像,所以才…”
“我什么都没拿,你们别报警啊…”
他说着哭出声,白奶奶气的更厉害,白子令扶着她,叹了口气,“奶奶,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当年我和我爸吃了不少苦头,邻居帮忙,我也…他们不是好人,我不想让家里去帮他们,所以才一直没说,奶奶…”
看着白子令,白奶奶幽幽的叹气,她一手攥着白子令的手腕,挥手让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都给赶出去。
她有些歉疚的看着白子令,到底没说话。
白月懒散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白子令笑了声,她这个侄子还挺喜欢演戏的。
很快有人开口,“门外边来了几个人,说是和子令的身世有关系…”
白子令眼神微眯,就听着来人接着道,“好像是和子令一个学校的,叫谢慎明,还有宋望和郑聪。”
白月听到郑聪的名字,眼神暗了下,看着余怒未消的白奶奶开口,“郑聪好像是柳可敏的儿子。”
白奶奶深呼了口气,“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子令不是咱们家里的孩子!”
白奶奶脸上都挂着怒,她蹭的站起身,自顾得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