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哦,”程亦铭起身,随手把手里的酒瓶往旁边一扔,淡定地拍了拍手,道,“倪先生来的正好,你儿子试图猥亵我,还教唆不良混混要打我,我正当防卫罢了。”
倪家主的冷汗当场就下来了:“程总,这是个误会……”
“没什么好误会的,没看见还有个剧组演员躺在这吗?”程亦铭朝他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倪先生,你可真是教了个好儿子啊。”
倪家主还要说什么:“程总——”
程亦铭却没再看他,回身拿起手机,将沙发上的明锦扶了起来。
倪家主忙道:“快快快,快帮程总扶一把这位……”
这位谁来着?他一时卡了壳。
“不用,”程亦铭避开几个保镖伸出来的手,从倪家主的旁边擦肩而过,轻飘飘道,“倪家主还是先教育一下自己家里人吧。”
“是是是,很抱歉发生了这种事,以后绝对不会了!您慢走!改日一定登门致歉……”
程亦铭:“但愿如此。”
后面的话他没听完,径直带着明锦离开了。
酒店外的后门处,小李等在保姆车边,焦急地看着时间。
不一会儿,程亦铭扶着明锦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她眼前一亮:“程总!你们没事吧?”
“嗯,”程亦铭让她帮忙打开车门,将明锦放进去,“报过警了吗?”
“报了报了,”小李忙道,“程总,那我们现在是……”
程亦铭:“回别墅。”
上了车,程亦铭先给刘导他们发了消息,告诉他们自己先走了,又让小李用明锦的手机也发个消息。
小李有点为难:“这……我不知道明哥的手机密码,他的手机一直不让我碰的。”
程亦铭拿过明锦的手机看了眼,见明锦竟然没设置指纹,便没再提。
下了车,小李要来帮他把明锦扶下来,被程亦铭拦住了。
他在车门前顿了下,嘲讽道:“还不下车,要我请你吗?”
只见躺在那里一路都没有动静的明锦指尖忽然一动。
没两秒,他坐起身,若无其事地下了车,朝程亦铭讨好地笑了笑,眼睛亮亮的:“先生,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程亦铭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往别墅走。
明锦立刻跟了上去,向来在旁人面前冷峻的侧脸此时带着暖洋洋的笑,视线始终盯在程亦铭脸上,像只屁颠屁颠追着主人的大金毛。
小李:“……”
懂了,小情侣的把戏罢了。
程亦铭:“醒多久了?”
明锦眨眨眼,跟着他踏进了别墅大门,老老实实道,“……他把我带去包厢的时候就醒了。”
程亦铭换了鞋,抬手松了松领带,闻言斜睨了他一眼:“醒了为什么还装睡?”
明锦:“因为……”
他安静了一秒,咳了一声:“因为,你打架的样子太好看了。”
程亦铭:“……”
他一言难尽地扫了一眼对方,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我要是打不过呢?”
明锦低声辩驳:“就是因为看到你打得过我才没醒的,不然……等一下,你脸上?”
刚刚在外面,天色很黑,明锦没注意到他脸上这道伤口。
他抬手就要碰,指腹擦过时,温热的触感刺激得尚未愈合的伤口有些细细的疼痛。
程亦铭偏了偏头,面不改色:“没事,贴个创可贴就行。”
明锦还是不放心。
见他要上楼洗澡,执意让他清洗了伤口后贴上创可贴再去。
“那么紧张干什么?”程亦铭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给自己贴膏药,捻了捻手腕上的念珠,半开玩笑般道,“你再贴晚一点,伤口都要愈合了。”
明锦不赞同道:“会留疤的!”
程亦铭并不在意:“又不是小姑娘,留就留了。”
说着,他想到什么:“还是说,你在乎我的脸超过我的人?”
明锦立刻道:“不是的。”
程亦铭饶有兴趣:“那是哪样?”
对方于是又抿抿唇,不说话了。
程亦铭也不逼问,贴完了便起身往二楼走,丢下一句:“洗完澡来我房间。”
明锦:“……什么?”
“哦对了,”程亦铭在楼梯上停下来,手撑在古木色的楼梯扶手上,语气平静,“我的病离不开人,今天开始,你从客房搬到我房间住吧。”
实际上只是因为程总犯懒,不想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还要天天晚上偷情似地搂搂抱抱一下就走而已。
明锦愣在客厅里,站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馅饼从天而降了。
他没憋住,暗暗握拳,激动地原地转了个圈。
只是怕被程亦铭听见,他忍着没发出声音。
……
很快明锦就知道了,这不是馅饼,这是陷阱。
程亦铭其实是有点生气。
气倪子洋竟然胆子这么大,又这么愚蠢,敢当着他的面带走他的人。
不然也不会不管不顾,直接上去就揍人。
但洗完澡出来前,看见镜子里自己贴了创可贴的脸,这点气就差不多消失了。
明锦正好也推门进来,他似乎比程亦铭动作快,头发也吹好了,换了一身蓝色的睡衣。
程亦铭偏头打量他,同时顺手把吹风机递过去:“过来。”
看他一脸慵懒的神色,明锦出奇地明白他的意思,顺从地接过吹风机,将人按在床边开始吹头发。
他动作很轻柔,比上次熟练不少。
程亦铭在吹风机的嗡鸣声里慢慢有些犯困。
他本以为第一次两个人同床共枕,他大概率睡的也并不会顺利,但两人都喝了酒,没想到最后头发都没吹完,他就这样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外面天光微亮。
他躺在床上,明锦侧卧着睡在他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腰间,两人贴地很近,不知情地人看来,恐怕还会以为这是一对相拥而眠的爱侣。
程亦铭想去摸床头柜的手机看时间,推了推横在腰上的手,一时却没推动。
男大学生再怎么年轻,体重也不轻,何况明锦常年锻炼,虽然穿上衣服不明显,但确实满身都是沉着结实的肌肉。
看他微微皱眉,似乎要醒的样子,程亦铭便止住了动作。
算了……反正今天杀青第一天,他也不急着起床。
第一次以旁人的角度观察曾经的自己的睡颜,程亦铭有点惊奇。
周围很多人其实都觉得明锦不好相处,程亦铭早就看出来了。
这人只对划为自己人的客气几分,但以前对不喜欢的人还会毒舌嘲讽,近来却越发冷漠。
有了点程亦铭的影子,又不像。
因为程亦铭是惯会做人的,到哪儿都能招人喜欢,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实在不行,就用钱解决,只是习惯性地戴着疏离的面具。
他不是。
他爱恨分明,喜怒哀乐都在脸上,高兴了就眉眼弯弯,看着人的眼睛都是亮的,不高兴了就抿着唇,对外人会爱答不理一言不发,对着自己人却焉了吧唧的,像只委屈却不吭声的狗勾。
睡着的时候,他深邃的五官带来的凌厉感就会褪去很多,一双狗狗眼眼角微微下垂,有种近乎柔和的特质。
程亦铭慢慢抬起手,出神地拂过他微微翘起来的额发。
下一秒,明锦睁开眼,略有些茫然的眼神对上了他的动作。
他顿了下,笑起来,虎牙也顺势露出来,在这样一个平常又温馨的早晨,程亦铭却觉得他的眼睛比窗外稀薄的日光还耀眼。
“早啊。”他声音有点沙哑,没睡醒般,抓着程亦铭还没收回去的手放在脸颊边,下意识蹭了蹭,“先生。”
“你摸我头发干什么?”
“醒了?”程亦铭镇定地抽出手,“我再睡会儿,你……”
话没说完,突然停住了。
有个东西杵在他腿边,硬邦邦的,隔着两层布料都能感受到的热度,体积还不小。
程亦铭沉默,看着他。
明锦耳朵有点红,眼神无辜地回视过去,低声道:“不是故意的,正常生理反应……”
程亦铭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在被子里用腿踢了他一脚:“你不如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姿势。”
能没反应才怪。
明锦又咳了一声,收回放在他腰上的手,试图解释:“……这是因为我睡觉的时候不老实——真不是故意的!”
程亦铭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自己睡觉老不老实他还不知道?
他翻过身去,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早上七点半。
程亦铭打了个哈欠,不想跟明锦计较,困倦道:“我继续睡会儿,早饭不用喊我了。”
“那不行,早饭还是要吃的。”
“……”
“先生?”
“……”
“程先生?”
“……”
程亦铭蒙上被子,语气有点不耐烦,“睡着了,别吵。”
明锦却忍不住笑了下。
这是他没见过的程亦铭的一面,可是……
怎么办,他没救了。
竟然觉得赖床发脾气的程总有点可爱。
……
最终还是被明锦哄着从床上起来吃饭了。
接到电话时,程亦铭刚忍着起床气吃完一碗青菜瘦肉粥,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床不睡,竟然还真的听了他的话要下来吃饭。
对上明锦乖顺湿润的狗狗眼,他又说不出斥责的话来。
“喂?”
一接电话,他仿佛又从那个极具生活气的程先生变成了外人所熟悉的、不苟言笑的程总,浑身气质也果然一变。
“……我知道了。”
“不用管,”程亦铭扯了扯唇角,戳着碗里的粥,扯了扯唇角,“出来了倒正好。我还有招没派上用场呢,哪能让他这么舒服地坐牢。”
挂了电话,明锦问:“阮易?”
程亦铭有点意外他竟然听出来了。
明锦无奈笑笑:“先生觉得我很笨吗?”
那倒没有。
所以是什么给了他一种,明锦很好欺负的错觉?
程亦铭反思了一秒,倒也不瞒着他,直白道:“阮易从牢里出来了,有人给了一大笔钱保释他。”
明锦皱皱眉:“阮家?可我不是听说,他在阮家并不受宠吗?”
阮易是阮家主的私生子,这在上流圈子里不是秘密,阮家主在外面风流债很多,儿子也不少,偏偏他能一直养在阮家,一是因为阮家夫人无法生育。
二则是,那时候阮家刚经历一场经济危机,明家夫妻又很喜欢他,为了让明家能帮一把忙,阮夫人干脆提起了曾经那个娃娃亲的约定。
阮易这才得以留下来,还白得了一个未婚夫,但在家里却一直不怎么受宠。
现在阮易出了这种大事,阮家主但凡聪明点,都知道该舍小保大,免得把整个阮家都牵连进去。
“我故意让他有机会向外面传递消息的,”程亦铭喝完了碗里最后一口粥,轻描淡写道,“不过他也没辜负我的期望。至于他怎么说服的阮家……那谁知道呢。”
程亦铭淡淡嗤笑道:“阮家那一家人都是一丘之貉,手里的案底数都数不清,或许是阮易拿这些威胁了他们?”
明锦点点头:“那先生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程亦铭张了张口,又止住。
他盯着明锦,半晌笑了下:“你怎么现在打听我的计划打听地这么熟练了?”
明锦也笑笑:“可阮易的事,到底其实是我带来的麻烦,我只是想知道你想怎么处理而已……”
“先生连这件事也不想让我有知情权吗?”
他眉眼低垂,像是又委屈了起来。
程亦铭没说话。
片刻,终于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说:“不用担心。”
他勾了勾唇角,眼神暗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明锦便看着他,视线从他脸上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然后收回去,垂眸掩藏住眼底的痴恋,轻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