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好啦,你够了,我可掀不动你。”
“简固!”
甄语费劲费时地折腾了半天,最终被简固定格在了沙发上。
一米九了。
哪来的往怀里扎的坏毛病,推也推不动,抬也抬不起来!
大宝宝。
“你个憨憨。”甄语实在没了力气,放松身体躺在沙发上,抬手捋着简固比自己还短的发茬儿,没再说话。
他们最初见面的时候,简固的发型多少还带点精心打理的时尚气息。
后来慢慢越剪越短,向曾经的他靠拢了。
他反倒逐渐把头发稍微留长了一些。
因为具备了经常洗澡的条件和始终温暖的室温。
以前他真不是喜欢才把头发剃得特别短,主要是为了方便冬天洗头。
家里冷,太长的话总也不干,脑子都快被冻住了。
他现在的发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偶尔会在早晨翘起一边,被简固乐呵呵地拨弄。
拨的是他的头发,也是他的心弦。
心弦要是像一绺头发那样多,可真是乱死了。
唉,就是这么乱的。
考都考完了,简固还没开窍!
嘟囔着什么“甄语甄语我好开心”往他怀里扎——倒是开开窍啊!
开窍需要什么咒语?他现在就去学起来!
简固哼唧:“甄语……”
“嗯。”甄语没好气地答应着,“喊喊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得喊了。”
兜兜转转,他可能还是要改名。
简家其实没谁要求他必须改姓简。
从小到大的学籍上他都叫甄语,自己也早就习惯了。
没那么想改。
只不过,不改的话,好像不太合适。
好消息是,可以拖到大学报到之后才改。
高考报名的时候他叫甄语,录取通知书上肯定也是,在报到前改了虽说不算太过麻烦,但也没必要折腾。
生日、户口的问题、等待他接收的一系列财产——还有许多手续要办。
和简固这样窝在沙发上,颇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思。
他们这样亲密,并不如何突兀,共度一晚却又像是偷来的。
他的怀中人……热乎乎的,也沉甸甸的。
两人一同挤在沙发上,难免发生纠缠。
大长腿,他缠也缠不过。
六月的天,夜里温度不高,微风徐徐,却带不走那种难言的燥热。
有的时候意识清醒反倒成了麻烦。
简固也有些热——酒精作用让他暖得像一个火炉。
说成“小火炉”或许会显得比较可爱,可惜,从哪方面来讲体积也不小。
存在感过于强烈,甄语被烘烤得,理智都快蒸发出去了。
简固的胳膊搂着他的腰,脑袋埋在他脖颈旁边,腿还……就跟把他当成了抱枕似的。
侧躺着,倒是喝完了酒推荐采用的姿势没错。
对方的呼吸就在他颈侧,他都不必担心迷糊着睡着了怎么办。
两人距离这么近,有个风吹草动他就能醒,不至于顾不上照看。
他脑子里的念头……就是如此正直。
不老实的,是他的本能——以及简固。
他和简固在一块儿的时候,总会想到许多许多比喻。
就算没有一条能在写作文的时候用上,自己没事回想一下也不亏。
现在像什么呢?
像在遥远的记忆里,学校组织春游时,他曾经坐过的船。
他,现在就是那条船。
没人乘坐的时候被拴在岸边,漂浮于水面之上,可以感受到身边的每一道波澜。
稍微有些重量,就开始摇晃了起来。
他并不需要担心自己沉下去,下面正有深深的湖水承托着他。
他十分清楚自己是安全的,就算吃水线不断波动,也没必要因此不安。
他的湖岸,就在他身边。
重量来自于对方的胳膊,带着他浮浮沉沉。
一面火热,一面沁凉。
靠岸时磕磕碰碰摩擦的热,浸入水中晃晃悠悠荡漾的凉。
倒也算相得益彰。
开始是他将简固抱在怀中,慢慢地,他就缩进了简固的臂弯。
最后他俩已经不知道是谁在抱着谁了。
睡得乱七八糟的。
他忽而被热醒,身边是蜷缩着身体呼吸绵长的简固。
忽而觉着凌晨的风有些凉,身边仍是蜷缩着身体呼吸绵长的简固。
睡得像个宝宝。
侧卧着,膝盖抬起,只在身前为他留出了一些空隙。
他没法平躺,只能把脚架起,仿佛坐进了那个空隙里。
也不知道谁的腿更麻。
他又变成了在乘坐天鹅船的感觉。
总是在水上摇曳,抬起脚却又能踩到沙发背。
恍恍惚惚。
有些分不清比喻和现实的时候,他就喊一喊简固。
简固的回应是把他抱得更紧。
好像也说了一句话来着,让他什么……好好睡,辛苦了。
干什么了就辛苦了。
烦人……
这些,都是天光乍亮起来之前发生的。
待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简固不再像刚喝晕过去那么缠磨人了,睡得熟了——硬是整出了一杆子把他杵到沙发下面去的架势。
甄语睁着眼睛看看天花板,又姿势别扭地看看天。
认命地想起床吧,腰上两条铁臂,牢牢地就把他给锁住了。
烦。
又不干吗,也不让他走。
只贴着,一动不动,是持械行凶威胁谁呢?
甄语挣扎半天,没挣扎动,简固也没醒。
两条胳膊犹如上锁的机关,却没贴心地说明开关在哪。
让他自己找还是怎么着?
“简固?”甄语决定试试最后的办法,“起来了……学习了。”
得,松手了。
高三生的自觉性战胜一切。
他用不着去碰无比醒目的“开关”了。
甄语逃也似的从沙发上骨碌下来,看着在熟睡中显得越发憨傻的那张英俊面孔,没忍住,抬手在简固鼻头上弹了一下。
傻的。
鼻子尖儿被弹了,就用鼻子去寻哪来的袭击——苦寻无果,睡觉姿势就更奇葩了。
甄语坐在地板上安静地看了一会儿,选择去冲个澡浇灭心头的热火。
等到他急匆匆地从浴室出来,简固正坐在沙发上搓着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甄语现在已经会用咖啡机热牛奶了,虽说对咖啡没有任何兴趣。
他本想冲完澡来一杯,见简固醒了,赶忙先去给这憨憨倒水。
“渴了吧?”他兑好温水,走到沙发旁,“昨儿个想给你倒水,你死活不松……”
呃,画面感来了,这好像并不适合拿出来说。
“嗯?”简固目前反应还有些迟钝,抬头冲甄语呵呵直笑,“你昨儿晚上,果然一直陪着我啊。”
“果什么然。”甄语澡洗了,衣服换了,整个人清清爽爽,有点嫌弃地看着歪在沙发上的简固,“到家你就倒了,脸没洗牙没刷……”
简固低头闻闻自己:“臭了吗?”
然后他就尴尬地收了收腿,变成了端正的坐姿。
甄语已经尽力忽视眼前的景象了,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纳罕。
这憨憨,没看见的时候,是感觉不到怎么的?
不是自己身上长的?
都那样了,一点感觉没有?
该不会是这个原因不开窍吧……
简固慢吞吞地喝着水,试图让每天早上都会发生的尴尬平复下去。
无果。
“我去洗漱一下。”他放下杯子,弯着腰站起来,“去洗洗澡。”
“去吧。”甄语犹豫了一下,“早——晨呢,水别太凉了啊。”
他刚才冲完澡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简固可别整感冒了。
“嗯。”简固颇不好意思地答应着,“谢谢你啊。”
干什么了就谢谢——甄语抱臂环胸,觉得自己有一肚子话要说。
肚子都满了,牛奶是喝不下去了。
终于考完,总要休息两天,早上暂时不必急着去学习。
他仗着现在胃口好了,索性从柜子里拿了包零食,慢慢地吃。
酥酥脆脆的零食入口,淡黄色芝士粉仍沾在指尖。
他实在是喜欢这味儿,自然地舔了一下指头肚儿。
简固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好可爱哦,他乐呵呵地想着,站在原地欣赏小馋猫。
甄语意识到自家憨憨从浴室出来了,扭头一看,顿时觉着十分晃眼。
简固素来生得很好看。
英气十足的相貌越长越开,和高高大大的身材无比服帖,脸上时时带着笑容,亲切感特别讨人喜欢。
双眼始终干净明亮,比发丝上的水滴还能反光,使得赛过许多成熟男人的英俊劲儿都带上了几分孩子气。
那里,清澈地映着他的影子。
一大早的,一个个的,穿着浴袍,满脑袋乱毛。
就像发生过什么似的。
毛都没有,亏死了。
“你倒是省心了,倒头就睡。”甄语忍不住埋怨了句,“喊也喊不醒。”
“是吗?”简固笑眯眯地走到甄语身边,“对不起啊。”
他说着话,在沙发旁边蹲下了,仰脸看着甄语:“我也要。”
两人相处这么久,他的心态早变了。
以前,无论何时,他都在琢磨着让甄语多吃点,整得那叫一个见缝插针。
后来,甄语会自己找吃的了,他就开始凑到人家身旁卖乖了。
甄语每回都会想着他的,今天居然没问他“吃不吃”,是不是生气了?
甄语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然散开的浴袍下摆:“有地儿不坐,蹲着干什么?”
什么姿势!
简固顺着甄语的目光低头,鬼使神差地来了句:“已经好了。”
甄语:“……”
呸!
就是身体太好了!
他没搭理简固,朝另一侧转过身体,继续“咔嚓咔嚓”地吃起了零食。
等他吃饱了,就把这憨憨办了。
“别生气啊。”简固自己也觉着尴尬,可是,“我不是……你别,就,醒了才能控制嘛……”
甄语应该明白的呀。
甄语默默看着窗外——晨光灿烂,就像这段时间里每个他们共同面对的清晨一样。
简固每天都会乖巧又烦人地靠过来。
温暖可爱,和现在并无不同。
考试临近时,他状态比较兴奋,每天都比简固起得还早。
简固爬起来后往往还迷糊着。
然后,就像现在这样,往他旁边一坐——乖乖地挨着他,他要干吗都陪着。
备考的日子好像都过去了,又好像完全没有……
他昨天是不是把这人比喻成火炉来着?
洗过澡,就是出水芙蓉款的火炉了。
愈发热意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