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简益又用比较委婉的表达方式说了说父母的相处方式。
说完把话题绕到了别处溜达一圈，以免引起简固怀疑，最后他疲惫地摆手：“去吧，去午休一会儿。”
甄语点头答应了，看看似乎有话要说的简固，手扶了一下对方的肩头，示意别说话、跟自己走。
他有点能理解简益的心累了。
一边是从小看到大，应该早就知道家里的情况，和自己一条心的弟弟简固。
一边是今天刚刚踏入家门，相互都不了解，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这件事的亲弟弟他。
理论上来讲，简固什么都知道了，不会出问题，而他很有可能没法接受现实——简益觉得难开口的点，应该是在这。
结果：没想到吧？有惊喜哦！
不仅简益没想到，甄语也没想到。
这位大哥很为难但不得不告诉他的事，简固根本不知道。
不，也不能说不知道，大哥肯定也“委婉”地说过了，是简固没意识到。
他瞬间理解并通过眼神和言语确定下来的那件事，和简固的理解方向简直背道相驰。
简固：爸脾气很好，从来不管束孩子。
简益：爸外面有人，在这个家说不了算，也没什么存在感。
甄语能说什么？
他和生物学上的父亲没有感情基础，甚至没有正式见过面。
不明真相时，他每次过来探望，对方都没在家。
简益说得很清楚了，他们的父亲不着家，不参与任何决定，没什么存在感。
简固完完全全没意识到。
甄语都想问问了……这人是怎么理解的？
看世界的时候是戴了什么美好滤镜？
从小时候开始，父亲就没站在父亲的位置上过，这不奇怪吗？
他转念一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如果，从简固没记事的时候起，父亲就不承担父亲的责任了，简益又那么的长兄如父……
简固把父亲的行为理解成“闲云野鹤”，好像也不是一点都说不过去。
勉勉强强有点逻辑在里面。
甄语想起这事就无语，先是领着简固，逐渐转为被简固领着上了楼，还是有点没回过神来。
“怎么啦？还在想大哥说的话？”简固在自己的房间准备了一点东西，越接近越兴奋，见甄语心不在焉，宽慰道，“我跟爸说过了，他晚上会回来吃饭的。”
甄语看着表情仍旧那么快乐的简固，禁不住被带动着也笑了出来：“嗯，我知道了。”
他刚才好像有一阵觉得简固的理解能力奇怪了。
不应该这样。
人看待事情的时候，多少都会有些主观。
除夕夜，他从视频里看到简家一家四口同桌吃饭的场景，不也自以为是了吗？
主观地认为，和她说话的男人一定是温柔的，在家庭里应当是和蔼的，毕竟理应是一家之主。
完全想不到简益会几乎明示地说，当那个人不存在就好。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背叛她……但事实就是如此，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发生了。
他的错误认知得到了纠正。
简固的呢？
简固主观理解出来的错误认知，需要纠正吗？
尤其是在今天。
“其实我想跟你说闭上眼睛来着。”简固把甄语领到门口，停下脚步，颇不好意思地说，“想想好像不用那么夸张。”
甄语没明白为什么两人要停在这，笑问：“什么不用那么夸张？”
他没记错的话，这个门口进去是个小会客厅，然后是起居室连接衣帽间，两侧的房间是卧室和书房，卫生间在卧室旁边。
这层楼的空间不比二中对面的大平层小多少。
从别墅的外观和室内格局上大体能看得出来。
他第一次过来的时候想找门口，差点就迷路了。
“嗯……你看就知道了。”事到临头，简固有些忐忑，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甄语的手腕，“跟我来。”
甄语心头猛地一跳，察觉简固的动作有多轻缓后，那种手腕被温暖包围着的感觉反倒无限放大了。
他想把手抽出来——就抽一点点，然后就不是手腕被简固轻轻圈在掌中了。
简固应该没那意思。
他……
他明白了，简固会牵着自己，是因为屋里很黑。
大白天的！
他们进了门，面对的是一室黑暗！
甄语都茫然了：“……你搞什么？”
“我这几天都没回来，都是之前整理的。”简固不自在地解释着，“可能太粗糙了。”
“你到底搞什么？”甄语满心纳闷，被他拉着走也没反抗，不放心地提醒，“小心脚下！”
“怎么搞这么黑？”
“没事，我很、对这很熟。”简固带着甄语走到自己设计好的“出发点”，回身在昏暗中寻找到甄语的眼睛，“你很快也会对这很熟了。”
甄语一怔……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简固忐忑地笑了下，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了眼前的一方小天地。
“我从记事起就住在这个房间。”他不疾不徐地说着，“我问过大哥，他说之前没有别的房子，所以，从这里开始熟悉就好。”
“这个柜子里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有记忆大概四五岁吧，每天晚上都要抱着它睡——是一只小象。”
“别笑啊，你摸，很软的，每年都会拿出来清理，装在袋子里……呃，放了几天，可能落灰了。”
“我必须强调一下，这个颜色就是灰粉色的，不是脏了！以前舅舅老说是不是脏了。”
“如果是你的话……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蓝色的小象。”
甄语正在轻轻地捏简固递给自己的灰毛绒小象，挤着它有点宽的脸，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打着蝴蝶结的袋子。
简固事先准备得好好的，现在说出口来，总觉得底气不足：“你、你四五岁的时候，也可以抱着它睡觉……”
甄语没能说话，一时间也忘了动作。
简固悄悄举高手机，借着光线观察了一下甄语的表情，不确定地问：“你不生气吧？”
甄语被简固小心翼翼的语气勾回了神，轻笑出声：“我干吗生气？”
“就，有点，可能不合适？”简固犹豫着是不是把手缩回来，“后面没有这样的环节了，我保证！”
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啊，甄语都说不要花了，他还递毛绒玩具！
明知故犯！
甄语看着肩膀都垂了下去、想来十分懊恼的简固，笑问：“是没有环节，还是没有准备？”
“没有环节。”简固小声说，随机立刻说，“你要是不想……”
“如果我生气的话。”甄语将据说是粉色的小灰象搂在怀里，双手接过了属于自己的那只，“可能是因为你说：四、五岁的时候。”
“现在就不可以了？”他故意找茬儿地说，“我上哪去给你找四、五岁的我？”
简固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很快明白了甄语的意思，忙说：“现在的你也是你，你喜欢就好了！”
“要说喜欢，我比较喜欢猴儿。”甄语直言不讳，“小象的话就——这怎么这么小？”
“为什么你的大我的小？”
“毛还比它短？”
简固觉着认真比较起来的甄语可爱极了，乐呵呵地说明：“小象是十年前的款式，买不到了，我就选了个差不多的。”
他明白，甄语说这么多，是在体谅自己的安排，心理感动得不行：“回头给你选个猴子呗……”
还真选？甄语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并没有说出来。
选就选呗。
软绵绵的，怪可爱的，没什么用的小东西——学习的时候可以拿来枕手腕，也不是完全没用。
是简固要给他的，总能用得上。
甄语基本上明白简固这是要干什么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总归是好过的，那就笑吧：“下一个环节呢？”
“你来。”简固伸出手去，发现没办法拉甄语的手了，顿时一愣。
甄语单手把两只象抱住，腾出一只手，大大方方地伸向了他：“现在知道搞这么黑多不方便了吧？”
简固完全没在思考方不方便的问题。
他主动为之的时候，牵着甄语只是为了引路。
现在甄语主动伸出了手，氛围就有点变了。
方才是他硬要带着甄语来的，现在甄语爽快地参与了进来。
甄语太会体谅人了。
就算他的主意这么幼稚，还是选择了配合。
“黑怎么了。”简固忽然想说点听上去是歪理的话，“我马上就让你对这熟悉得……闭着眼睛也能走！”
吹出去了。
吹牛了就得做到啊。
准备的，从小到大印象非常深刻的东西，以及那些东西代表着的来自家人的爱意，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他都要好好地交给甄语。
他做这些，并不是企图去弥补什么，只是想把本该属于甄语的都给甄语。
他不知道甄语对自己的行为感受如何，难免越靠近越忐忑。
真正开始之后，看到甄语的反应，他就不再担心了。
无论甄语感受如何，都做出了接受的姿态。
怎么能对他这么好呢？
他已经为甄语做什么都嫌不够了。
甄语愿意陪他进行这场“熟悉之旅”，他在这上面花的心思，似乎都变成了对他的温柔。
在黑暗中将他缠绕，缠得可紧可紧了，紧得揪着心。
好在还能迈得动步。
简固领着甄语来到了下一个环节，继续介绍：“然后，我就上小学了，这是驾驶证。”
甄语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证？”
“校园挺大的，可以在里面开那种儿童车。”简固自己也被幼稚到了，翻开小册子给甄语看，“就是这样的车。”
在手机电筒的灯光下，甄语欣赏了下一个小男孩儿和缩小版的越野车的合影。
他抬眼看了简固一眼。
这小男孩儿完全不像简固，不是缩小版的简固。
“这谁？”他怀疑地眯起眼睛，看着没那么真切的照片，“你别跟我说……”
“呃。”简固听出甄语的语气不善，“合成了一下你小学时的照、照片。”
甄语：“……”
“你还让人去我小学偷照片了？”他实是震惊了，“让夏雷去的？”
简固哭笑不得：“不是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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