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来了啊。”简固坐在餐桌旁，完全无心理会冒着热气的早饭，只顾迷醉地看着甄语，“原来不是我在做梦。”
甄语真的真的来了！
出现在简家的餐厅里了！
甄语好适合站在这。
手里拿着一朵花，没来得及放下，就像要插进眼前的瓶中。
好似原本就生活在这一样！
是他梦里都未曾出现过的美好场景！
甄语无奈地回望简固：“你赶紧吃——手放下，胳膊别拄在桌面上！别把粥碰洒了，再烫着。”
这人盯着他看还不够？
还抬胳膊，打算撑在桌面上，托着腮看？
简固几岁了，知道自己做这个动作可爱得不符合年龄吗？
再说把粥打翻了怎么办，还冒热气呢。
傻子。
简固乐呵呵地宽甄语的心：“没事啦，我没那么毛手毛脚的。”
“你最好是没有。”甄语盯着他的举动，“好了，把勺儿拿起来，吃饭了……有事吃完再说，听话！快吃。”
简固乖乖地拿起了勺，眼睛瞅向甄语小心地捏着花的手，玩笑道：“我听话了，你要奖励给我一朵花吗？”
甄语为什么这么紧张啊？
拿着花的动作，就像害怕它受什么伤害一样。
甄语怔了怔，垂眼看着花朵盛放的姿态，唇角微弯，还是严肃地说：“等你吃完再说，先吃。”
“好吧。”简固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脸，“我期待着。”
甄语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站在简固对面，手指微动了动，轻捻着鲜花的枝子。
不久之前，他刚陪着关阿姨在这里吃了早餐。
餐厅里采光极好，照得她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她果然是个开朗健谈的人，一直在柔声和他交谈。
吃着聊着，她说到要剪些花插起来，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去。
他当然更想去简固房间外等着对方醒来，本该拒绝的。
可是，总不能让她独自去做剪花枝这样的活计。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陪着去了。
正步调十分缓慢地忙活着，简固蹦蹦哒哒地来了。
睡得脑门儿和右侧翘起两撮毛就算了，衣服裤子都穿得马马虎虎，拖鞋里更是光着脚。
一点都没有刚生过病的自觉！
他催着简固上楼换衣服、穿得暖和点，简固只顾看看他又看看她，说什么也不走。
没办法，他只能陪着上了楼。
在上楼换衣服的过程中，简固说了约莫有四五遍“你真的来了”。
好不容易换好了，下楼吃早饭了，还在说。
昨晚，简固在他面前装着若无其事的时候，是对他拒绝到家里做客这件事有多失望？
他根本难以想象。
现在，简固一边吃粥，一边随时抬头看他，随后笑得欢天喜地，又是有多开心？
他不用想象，亲眼看到了。
还用衡量吗？
他当然更喜欢给简固带来快乐。
无端让人家失望，把人家都给气病了，算怎么回事？
简直不是人能办出来的事。
“你怎么生气了啊？”简固吃着吃着饭，发现甄语神情变化了，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我吃得太慢了？”
“别胡来。”甄语一听连忙制止，“你慢慢吃，粥看着挺烫的，吹凉再吃！”
“哦，是吃太快了啊。”简固连忙放缓了速度，“虽然我觉得还好，但是可以放慢点，你别皱眉嘛，直接说我啊，弄得我贼紧张！”
甄语看他正经地说着说着就略微扮了个怪相，没绷住笑了一下，语气软下去：“吃吧，就你会察言观色。”
简固谦虚：“没贺明明会。”
“还说！”甄语笑着瞪了他一眼，“好好吃饭。”
没多大会儿，简固饭吃完了，他又有别的可担心的了。
“吃完感觉怎么样？胃里还有没有不舒服？”甄语从桌子对面来到简固身边，低头仔细观察他的脸色，“看你这模样，倒是不像昨天了。”
“很好啊，一点都没有不舒服了。”简固连忙回答，“我昨天也没事，让你担心了——你怎么过来了，是给我发消息了我没回吗？然后你就发现了？”
甄语：“……”
哪有那么心有灵犀。
简固不回消息，他只会以为有什么事，或者早早睡下了。
不至于想那么多，大半夜的跑来。
要说俩人没这默契，简固不会失望吧？
他迟疑着回答：“是川哥给我打电话了。”
“哦。”简固点点头，有些纳闷，“语音通话？你们有好友吗？我没听说啊。”
甄语解释了一句：“他给夏雷打的。”
“夏雷？”简固一愣，“夏雷是不是吓唬你了？”
甄语：？
这憨憨怎么忽然变聪明了。
他现在承认被夏雷吓到了，是不是显得很傻？
“夏雷说话你不要信啊！”简固看甄语不说话，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夏雷他说话和大伙儿不一样，有时候怪惊悚的……吓着你了吧？”
甄语碍于面子，不是很想承认：“还好了。”
“才怪。”简固瞧着甄语的模样也不相信没有，“别放在心上，我真没事，让你担心了……不过，不过……你能来，这个结果特别好。”
“要早知道会这样，我早就答应你了。”甄语望着简固脸上说话间浮现出的笑容，难免再度内疚起来，“昨儿晚上，怪我太别扭了，让你——你先别说话！”
看见简固张嘴，他就要说不下去了。
接下来的话他必须说。
“我其实不愿意让你失望，就是那一阵儿，不想到你家来。”他有什么必须憋在心里不能告诉简固的呢，“你都那么说了，我也没答应。”
他别扭着不说，让简固不好受了。
后续一系列事不都是由这引起的吗？
“你下回别……匆匆忙忙吃完东西就出门吹冷风了。”他不想再让任何不好的事有机可趁，“也不用太配合我的想法，你要不乐意了，就说出来，别窝着火。”
简固又有什么不能跟他说的？
没必要只照顾他的情绪。
简固想说话，被甄语叫停了，默默听着对方的话，越听眼睛瞪得越圆。
好不容易熬到甄语说完了——说了个和昨晚的情况几乎不搭边的故事。
他怎么解释才好？
“夏雷究竟跟你说什么了啊。”简固愁眉苦脸地说，“你别误会，我回来的时候没怎么着，就是，是我……”
这事不怪别人，只怪他自己。
昨晚他回来得有点晚。
去看母亲的时候，她说下午做了小汤圆，问他要不要喝一碗，让厨房给他煮。
她都说了，那就喝呗。
他刚吃完小汤圆，大哥回来了。
大哥跟朋友喝了酒，说肚子里凉，要吃宵夜。
让他作陪，最后还要用醒酒汤和他干杯。
刚喝了两口，大哥说醒酒汤不够酸……最后搞得都呛喉咙。
所以说，他后来吐了，只是因为晚上吃了好几顿。
他着实没脸和甄语解释，但又不能不说。
这也不是甄语的责任啊！
简固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地一说。
甄语明白了，帮他总结：“你在那边住的时候，晚上也吃宵夜，没这样过。”
“还是走得太急呛了风，然后又吃了东西导致的——以后别这样了。”
“我知道！”简固忙不迭地点头，“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乱吃东西了！”
甄语人就是好，听甄语这样一说，他感觉都没那么丢人了。
也就是甄语，一点都不笑话他！
甄语沉吟了一下，轻声问：“你临走，慌慌张张吃蛋糕的时候，心里不委屈？”
“我能不能回答你一个善意的谎言？”简固不是很想对甄语说谎，又不想他这样揽责任，“一点都不。”
甄语忍俊不禁：“哦，那就是被气跑了。”
“没有！”简固没想到还能这样反向理解，咋还带夸大的，“真没有，反正你别在意这事了。”
“你那天还说曲惪呢，让他多考虑别人的感受。”
“怎么到我这就不让我考虑了？我要考虑，我很在乎的。”
甄语听着听着，心头一跳，定神看向简固那副坦荡无比的表情……除了无可奈何，再无别的感觉。
简固可真能。
学习不联系知识点，引用他说过的话，不联系上下文。
“好，你考虑吧，我不管你了。”他故作轻松地转过身，“吃完了是吧？那我接着帮阿姨插花去。”
“好啊！”简固一听，欣喜若狂，“走走走，咱们帮妈插花去。”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场景吗！
和睦相处，其乐融融！
而且是在发生在今天！也太好了吧！
甄语瞥了眼毛手毛脚跳起来的简固，没有出声纠正对方古怪的说法。
这人之前就是这样的，说起家人，面前不带“我”，仿佛与他共同拥有的一样。
在友谊当中，格外忘我。
这就是简固。
他还不了解他吗。
……
两个孩子结伴来到花房时，关虹汇正缓缓修剪着花枝上多余的叶子。
“妈！”简固看看她又看看甄语，实在无法不为这个历史性的时刻情绪高涨，“你来放花，叶子给甄语剪，他手巧。”
关虹汇看看儿子傻乎乎的模样，略略摇头：“你在这呢，这些就别让小语弄了。”
她早上让这孩子帮忙弄的是家里插瓶的花。
接下来要插的，是要给过世的亲人送去的花篮。
简固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忽然说出这种话来。
简固看出母亲眼神中的阻拦，转头对甄语说：“这是给过世的外公外婆和舅舅做的花篮，等下我跟大哥要送去墓园，很大的，要不少花，你也帮帮忙好吗？”
上辈子，他没来得及把甄语带到那些亲人的墓前，没能告诉他们，母亲的亲儿子已经找回来了。
今天甄语要是能参与进来就太好了。
甄语被简固期盼地望着，差一点直接答应下来。
他倒没忌讳，主要看关阿姨的想法，得问问她：“阿姨，您看呢？”
关虹汇左右看看，问儿子：“简固，你不会想和外公外婆他们念叨什么吧？”
“是啊。”简固老实地点头，怕母亲情绪太激动不敢说，可以悄悄告诉外公外婆和舅舅嘛，“都这个点儿了，咱仨弄呗，快一点。”
“行吧。”关虹汇了然地笑笑，“那辛苦你了，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