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泽清抬眸扫了眼站成一排排的百姓,走过去:“年满了六十五岁的人可以先离开。”
上了年纪的人就算陪马彰喝酒,也不会喝到午夜。
一下子少了三成的人。
祝泽清:“未满十五岁的孩子离开。”同样的,这么小的孩子在外面玩儿这么晚,家里的大人肯定会叫他们回去。
一下又少了两成的人。
祝泽清:“昨晚去走亲戚的,亲戚能够证明的,生病的,也有大夫可以证明了,可以离开。”
离开了十个人。
原地还剩下百人不到了,一条街住个两百多人差不多了,这条街不太繁盛,住了一百多人,筛选一下,也就差不多几十人。
祝泽清挥了挥手:“继续盘问。”
他说完之后,又注意到了那个傻乎乎的青年和他的娘。
那大娘好像在看他,但他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又回避了眼神,好像有什么顾虑。
祝泽清给傻青年招手:“你来,我给你买糖吃。”
傻青年听说有糖,就挣脱开了他娘的手,向祝泽清跑来了:“大人,有糖吗?”
祝泽清去小摊买了一包糖拿给傻青年:“我问你一些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听到了吗?”
傻青年冲祝泽清傻傻一笑:“嗯,我会的。”
祝泽清把马彰的画像展示给傻青年看:“你见过他吗?”
傻青年再次露出疑惑的表情,吃着糖,抓了抓头发:“好像很眼熟欸。”
祝泽清柔和地引导:“你好好想想,在哪里见过他。”
傻青年点点头,一边吃糖,一边认真地想起来……
大娘看到这一幕,就想走过来找儿子,但被捕快拦住了,眼神非常焦急。
“大人,我想起来了。”傻青年忽然说道,“昨天我在路上闲逛,天快黑了,又开始下雨,我就往家跑,路上撞到一个人。”
傻青年看了看,然后指着水沟被脚踩过的地方:“就是那里,那个人踩坑里了。”
“他非常生气,从水沟里起来,扇了我一巴掌,还踹了我几脚,可疼了。”
“他打我,我也特别生气,就说”我要把你杀了”。”
祝泽清温言细语地问:“那你去杀了他吗?”
傻青年傻乐,摆摆手:“没有,我娘不让我去,后来我就睡了。”
祝泽清让捕快把大娘带过来:“刚才你儿子什么都跟我们说了,你不用再隐瞒什么……”
大娘跪到地上,哭着恳求道:“大人,我儿子是个傻子,他不会杀人,他不会杀人啊。”
祝泽清:“本官知道他不会杀人,但是我需要知道事情经过,你把昨日看到马彰的场景说一下,说清楚才能还你儿子的清白。”
“我说我说。”大娘一擦眼泪,“昨天我听到儿子被马彰又打又骂,就从屋里冲出来,对着冯章骂。”
“那个时候雨已经有些大了,骂了一会儿,马彰似乎有什么事急着回家,没跟我一般计较,擦了擦鞋子上的泥就回家了。”
“当时我气不过,对着马彰的背影又骂了一会儿,这个时候,我看到街头对面似乎有人站在屋檐下。”
祝泽清:“你认识那个人吗?”
大娘思考了下,摇头:“不认识,我只认识周围的,再说了,雨下得太大了,只能看清是个人,样貌完全看不清。”
祝泽清:“对方是站在左边还是右边?”
大娘伸手指着右边:“右边,这个太明显了,随便看一眼也知道是左是右。”
祝泽清道了一声谢,吩咐捕快:“让住左边的回去,留下右边的,然后脚印之后的人家也可以”
如果是下雨了,家就在这附近,一般情况下都是往家跑,不会往别人家跑。
“是,大人。”这样一分,原地就只剩下二十几个人了,范围大大缩小。
祝泽清把仵作叫了过来:“你身为老仵作的徒弟,对方跟你师父认识,应该你也认识,你看看这些人你认识吗?”
仵作一个个看去,然后摇摇头:“大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去忙吧。”祝泽清眉心拧了起来:这么大张旗鼓地排查,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仵作退下了。
祝泽清又让简氏去认,马彰的熟识她肯定认识,结果依然表示没认识的。
这就奇了怪了,在这里折腾了一日,排查完毕之后,竟然一个都不是。
天快黑了,大家忙碌了一日,祝泽清让这条街道的人不要外出,随时听候传唤,之后就带着官府的人离去了。
……
县衙。
饭桌上,祝泽清依然在思考这个问题:“封锦,按理说那个请马彰喝酒的人一定在那条街道里,怎么会排除不出来呢?”
凌封锦:“我相信你的判断,现在没排除出来,肯定有我们漏掉的线索。”
祝泽清敲了敲额头:“那个大娘看到的人会是谁?”
江一宁把饭碗放到祝泽清的面前,关心道:“查了一天了,把饭吃了再想吧。”
祝泽清:“你也住下吃,今天没什么事吧?”
江一宁坐到祝泽清身旁:“没有,我跟子星,师哥下了一天的六子棋,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祝泽清给江一宁夹菜:“那就好,快吃吧。”
饭吃到最后,凌封锦提出一个疑问:“泽清,你说请马彰吃酒的人是偶然的?还是蓄意的?”
祝泽清看过来,意会一点点:“你的意思是?”
凌封锦:“我觉得简家没有那么干净,首先,那简老爷本身就不干净,出生草莽,手上肯定沾了血。”
“再者,这么久了,怎么会突然拿钱给女婿做生意,之前怎么不拿?而这一拿就出了人命案。”
“还有对方杀了一刀之后不算,还杀一刀,是非要把马彰杀死不可,马彰死了之后谁能得到好处?”
祝泽清思考:“当时的情况,马彰已经醉酒麻痹,离死也不远了,要是图财的话,把钱拿走就是了,为什么会补刀?”
“封锦,根据你提出的疑问,来分析一下。”
“如果是偶然的,对方怎么会用那样的毒蘑菇和酒给马彰吃?毒蘑菇不好找,肯定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凌封锦:“所以这件事是必然的。”
祝泽清:“对,就是必然的,一个让马彰必死的局,我觉得还有什么东西我们漏掉了,现在还不完整。”
简老爷给了马彰钱他才死这事,跟现在的分析无法契合,这其中肯定还漏掉了一环。
凌封锦缓缓摇头:“我实在想不到了,要不先让脑子歇歇,明日再想?”
祝泽清也很累了:“好,明日再想。”
……
马家。
简氏回到家里,躲回房间狠狠哭了一场,等吃饭的时候,却不见洪氏:“二夫人呢?”
丫鬟回答:“不知道,我今天下午就没有看到她。”
“她还怀着身孕,能去哪儿?”简氏顿时心头火气,“还不赶紧去找。”
丫鬟忍不住揣测:“大夫人,二夫人不会是杀了少爷的真凶,现在怕被查到头上,畏罪潜逃了?”
简氏喝止:“她一个怀着身子的妇人怎么有能力杀人,别乱说。”
丫鬟赶紧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简氏把人都派出去寻找洪氏:洪氏虽然是风尘女子,但马彰也对得起她,现在有了孩子,更是被疼成宝,不至于会杀马彰,可是为什么要逃跑呢?
拿到她跟马彰的死真有关系?
丫鬟小声问:“大夫人,此事要不要告诉大人?”
简氏瞥了眼丫鬟:“大人们查了一天的案,那么累了,这么晚了就别打扰大人了。”
“是。”丫鬟低下头,退后站一边去了。
……
负责监视马家的捕快前来禀告:“大人,洪氏失踪了。”
祝泽清本打算睡觉了,现在是睡不成了,穿好衣服,走出房间:“洪氏怎么会失踪?什么时候的事?”
捕快:“洪氏是在晚饭的时候发现她失踪的,其他情况现在不明。”
祝泽清命令:“把人派出去找洪氏,一定要找到她。”
“是,大人。”捕快们一个个离开县衙,去寻找洪氏。
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闭了,城门晚上只有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才能打开,否则会以通敌叛国罪论处,现在众人只能在县城里寻找。
一下子,县城里热闹起来,狗不停地叫,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凌封锦来到马家:“简氏,洪氏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具体什么时候我不知道。”简氏紧张地说道,“家里准备吃晚饭了,下人来告诉我,洪氏不见了,我立马派人去寻找,没想到惊动了官爷,对不起,对不起……”
凌封锦沉声问:“洪氏失踪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来通知官府?”
简氏干笑着解释:“我想着这是家事,加上大人们累了一天了,就没让下人来报官。”
凌封锦对简氏太无语了,他把马家的人召集到面前:“你们一个个说说,最后见到洪氏是什么时候?”
贴身侍奉洪氏的丫鬟说道:“是,中午,吃了午饭,二夫人说她累了想睡觉,然后她就回了房间,后面我就一直没看到她了。”
伺候简氏的丫鬟道:“我在午饭的时候最后看到她,之后就再没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