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师徒俩和我过不去是么?”
仇夜雪的院子在王府中心一点, 是风水最好的地,不过他院子里没种什么花草,本该做成庭院的院子里也是铺着青石砖, 连点杂草都无。
祝知折觉得稀奇, 多看了两眼。
仇夜雪淡淡道:“岁南多虫蚁, 种那些招蚊虫,所以我让人平了, 也方便洒扫。”
祝知折扬眉:“阿仇你还怕虫?”
“脏。”仇夜雪说:“而且岁南的虫…你见多了就晓得了, 京中那些虫都不算什么。尤其是瑛州。”
他说着将祝知折带进了屋里:“这里是主屋, 你睡偏房。”
祝知折放下手里的碟子, 舔了下牙尖。
踯躅他们去忙自己的事了, 现下这里就只有他们, 他伸手将仇夜雪揽在怀里:“这么快就要与我分床?”
“这儿是岁南王府,很安全。”
仇夜雪抬手推他:“不需要你尽护卫之责。”
祝知折不动如山:“阿仇。”
他一软了声音轻声喊他,仇夜雪就有些遭不住。
而就因为这个遭不住, 这一路仇夜雪不知放纵了祝知折多少次用他的手、腿、脚……
仇夜雪心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祝知折就算再会撒娇, 他也得学会防御。
仇夜雪:“再说现下不仅有初六, 还有我阿弟养的一条松狮犬, 你要需要, 我还可以分你一条。”
祝知折觉着自己牙痒,于是终于没忍住,埋首在他颈窝,隔着衣物咬了仇夜雪的肩膀一口:“阿仇。”
他话语里带着危险的气息,活像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凶兽:“你在外面到底还有多少条狗?”
仇夜雪:“?”
祝知折就没觉着他这话有什么不对么?
仇夜雪无奈, 拍了一下祝知折的后颈:“起开。”
他嘟囔:“脑子有病非得跟狗争?狗养来看家护院的, 你连这个都要抢?”
祝知折松开他一点, 却仍旧垂首盯着他:“我也可以。”
说罢, 他还悠悠地学着狗叫,「嗷呜」了一声。
仇夜雪:“……”
也是。
这天底下大约没有比祝知折更像狗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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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得夏月君那话,晚饭时仇钴望有很认真的在注意宝贝儿子和某个臭小子之间的动作。
这季节在岁南是最好吃螃蟹的时候,尤其瑛州靠海,螃蟹一个个都肥美得很。
王府的人吃螃蟹大多都是自力更生,因为仇钴望不喜吃饭时后头站一堆人看着。
一家人吃饭,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仇璟承在与仇夜雪说这大半年岁南的趣事,仇夜雪听得认真。
而祝知折垂着眼在剥螃蟹,把肉和蟹黄分得仔细,一边一个碗。
仇钴望见他们没什么小动作,刚要满意地将自己好不容易剥好的螃蟹——他不爱吃这个,手也生——递给仇夜雪,就见那头已经利落剥了一碗肉和一碗蟹黄的祝知折擦了擦手,把碗推到了仇夜雪跟前。
仇钴望沉默片刻。
夏月君也注意到了祝知折的动作,笑着意有所指地问了句:“瑛州螃蟹素来闻名天下,可还合殿下胃口?”
祝知折也直接:“多谢,不过我不爱吃这个。”
但仇夜雪喜欢。
他面前的壳,全部都是为仇夜雪剥的。
仇夜雪吃了两口腿肉,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实在是这些日子习惯了,他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仇夜雪稍顿,望向低垂着脑袋,明显有些委屈不悦的仇钴望,在心里叹了口气。
仇夜雪捻着手里的筷子,到底还是开口喊了声:“阿爹,母亲,我与肆王……”
“你不必说了。”仇钴望闷闷开口:“我们猜到了。”
仇夜雪一时不知要如何接话。
毕竟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带心上人回家。
也从未想过他也会沉溺于这些情丨事中。
仇钴望委委屈屈:“你还未及冠,就被人拐走了。”
仇夜雪顿了顿。
他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同性。
故而仇夜雪在沉默片刻后,不动声色地在桌底下踢了祝知折一脚,示意他来。
事实上比他还不会说好话的祝知折:“。”
他在心里轻叹,想阿仇惯会给他出难题,但又不免觉得愉悦。
祝知折想了想,开口道:“您宽心,是阿仇把我拐回家了。”
仇夜雪:“……”
仇钴望:“……”
夏月君忍着笑看他们。
仇夜雪偏头给了祝知折一记眼刀,用口型问他安慰人是这么安慰的吗。
祝知折有几分无辜,同样以口型回他,表示自己已经尽力。
最后是夏月君出来打圆场,嗔了仇钴望两句,她看得出在看见祝知折给仇夜雪剥蟹时,仇钴望那点偏见就消失了。
或许剥蟹只是件小事,可祝知折身份尊贵,这么一件小事,就能瞧出他愿意为仇夜雪放下身份,也看得出祝知折是真的将仇夜雪放在第一位。
毕竟他坐下来开始就在剥蟹,自己一口都没吃。
用过晚饭后,喝了点酒上头了的仇钴望又说要与祝知折比试,说祝知折要是打不过他,就别想拐走他的宝贝儿子。
他动静闹得有点大,百晓生都闻讯而来了。
百晓生脸上还是挂着那个狐狸面具,一身青衫。
只是和他一道来的,还有血衣仙。
仇夜雪怔了下。
百晓生轻拍了下仇钴望的肩膀:“老仇,你打不过肆王的。”
仇钴望哽住:“我打不过一个小毛孩??”
百晓生叹气:“肆王是哑巴的徒弟,你说呢?”
仇夜雪在旁侧听着还没想明白哑巴是谁,就见他爹看了血衣仙一眼,眼神幽怨:“你们师徒俩和我过不去是么?”
血衣仙想了想,回了句:“各凭本事。”
仇夜雪:“?”
他在想血衣仙的措辞是不是有点问题,祝知折就在他旁侧凑近了,压低声音,用气音问了句:“要放水么?”
“不用。”仇夜雪偏头回道:“我阿爹虽然的确打不过你,但你要是放水,他看得出来,会不高兴。”
祝知折点点头,表示明白。
于是王府固定的饭后节目,在今儿便上了两位王爷。
仇钴望的确没法在祝知折手上取胜,但这并非是他功夫差,只是血衣仙那套邪丨功太逆天,真要论起来,仇钴望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号的。
不过两人不是生死搏斗,只是单纯过招,不拼内力。
祝知折挑了杆红缨丨枪,仇钴望则亮出了自己的宝剑。
两人都是上过战场的,没有一招是华而不实的虚架子,但看着却极其精彩。
五十招过后,仇钴望看祝知折就没有半点怨怼和不满了,反而开始转变成了欣赏。
他并非那种强撑着要面子的男人,在第五十二招祝知折一丨枪丨挑了他的剑,用枪丨尾隔空点了下他的命门时,仇钴望就主动认输:“好小子!”
他赞叹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祝知折收了势:“叔父谬赞。”
仇夜雪心说祝知折这辈子的谦虚只怕都用在今天了,就听他阿弟又喊:“我也想与肆王殿下比试!”
他眨巴着眼:“哥,可以吗?”
仇夜雪拍拍他:“去吧。”
多消耗消耗祝知折的精力,免得待会又缠着他不放。
仇璟承高高兴兴地上了。
他用的流星锤算是软兵器,一条铁链牵着两个巴掌大的铁球,不仅灵活,攻击范围还广,动起手来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仇夜雪先前见过踯躅与仇璟承比试,祝知折和踯躅都是用长丨枪的,踯躅和仇璟承过招时,直接被那流星锤弄得自闭。
尤其仇璟承天生神力……
仇夜雪想到这时,就见那链子按照往日熟悉的套路缠上了祝知折的长丨枪,两人往不同的方向拉,仇夜雪甚至还没起别的想法,就见祝知折往后一挑,仇璟承的武器直接脱手。
仇钴望都有点惊了。
仇夜雪陷入沉思。
说来……
祝知折总是单手将他抱起,还很轻松。
仇璟承不比仇钴望,不过五招,就败在了祝知折手上。
但这孩子没有半分受挫的沮丧,反而十分激动:“啊啊啊!!殿下果然全天下第一厉害!!”
仇璟承老崇拜祝知折了。
这点仇夜雪早就知道。
只是仇夜雪也没想到,祝知折能凭借这一身好武功迅速融入他家。
家里都是武将的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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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热闹了好一阵后,还是在亥时快过回归了平静。
因为祝知折就在偏房,仇夜雪没让踯躅给自己守夜,只坐在镜子前取了耳饰。
他在床上坐下,散了发,躺下闭上眼。
折腾了一天,仇夜雪也是真的累了,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屋内快要烧尽的烛火在静谧的夜色中摇曳了下,像是有风吹过。
一道身影立在仇夜雪床边,悠悠坐下。
因为没人守着所以浅眠的仇夜雪猛地睁开了眼睛,毫不犹豫地摸出了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径直转身。
刀尖抵在来人的胸口,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仇夜雪借着最后一点烛光瞧见了一片结实而又有几分诱丨人的胸膛。
祝知折的衣襟微敞着。
哪怕知道是他,仇夜雪也没有要收刀的意思,只冷冷道:“滚回去睡,早就与你说过了,在王府敢爬我的床,就把你的脚给砍了。”
祝知折没有半点恼意,反而是握住了他的手腕,由着那把匕首抵在自己心口。
他轻笑一声,扫了眼熟悉的匕首:“阿仇。”
旁侧的蜡烛燃烧到最后,仇夜雪清楚瞧见祝知折那双浓墨似的眼瞳带着兴奋,望着他道:“你可真是爱我爱到骨子里了啊。”
贴身携带、连睡觉都要握在手里的匕首是他送的。
他陪着他睡时,就安心到哪怕有利箭射在马车上发出闷响也仍旧俨然不动……
祝知折垂首,吻在仇夜雪冰冷的眼睛上,愉悦至极:“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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