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仇,帮个忙。”
待得祝知折吸了赵鑫的功力, 到檐下盘膝调息时,血衣仙带来的人也将那些四窜而逃的人全部抓了回来。
为首的是一名持长丨枪的女子,她提着枪走过来时, 云锡就先抱拳道了声:“前辈。”
女子一扬扎成马尾的发辫, 却是对仇夜雪拱手:“少主。”
仇夜雪颔首:“我师父没来?”
女子道:“主人说他懒得爬山。”
仇夜雪:“。”
是他师父能干出来的事。
仇夜雪望了眼祝知折还在滴血的袖袍, 微顿后道:“带了伤药么?”
女子立马对着身后喊了声,就有人拎着药箱上来了。
女子紧张道:“少主受伤了?”
仇夜雪摇头, 接过药箱蹲在了祝知折身边, 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血衣仙:“前辈, 可以碰吗?”
血衣仙:“他喜欢你的话, 可以。”
仇夜雪:“……”
猝不及防听见这话的女子看向祝知折, 虽知此人身份是太子, 但还是不免瞪圆了眼睛,活像在看拱了自家白菜的猪。
有些人运功时是可以被触碰的,有些是不可以的, 但无论祝知折是哪一种, 仇夜雪都还是先喊了声:“祝知折。”
他垂眼打开药箱:“我要给你上药。”
事实证明, 血衣仙这门功法确实神奇。
祝知折不仅能碰, 还能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轻笑着回了句:“不用太小心,我不怕疼。”
仇夜雪心说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要求。
他先是捞起祝知折的袖子,不出意料地瞧见了几道还算浅的剑伤,仇夜雪专心给他处理伤口,面容沉静, 看不出什么神色。
好似祝知折受伤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后续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所以没有人关注他们这儿。
血衣仙倒是不用管那些琐事, 但他却转去了先前被仇夜雪盯过一会儿的桃树面前, 认真地在挑选开得漂亮的桃花,一朵朵摘下来。
仇夜雪只看了他一眼,就继续给祝知折包扎。
他手法不算娴熟,毕竟他本身也是被人伺候长大的,真要说起来,还不如那天祝知折给他包扎得漂亮。
把手臂上的伤处理好了后,仇夜雪低声问:“身上有伤吗?”
“都是内伤。”祝知折顿了顿,似是在忍着什么:“阿仇,帮个忙。”
仇夜雪抬眼:“什么?”
祝知折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仇夜雪一顿,下意识地想要甩开,但他还没动作,就感觉到一股强横的内力从两人的交接处传来。
只是被祝知折控制得极好,流入他身体的力量堪称温柔,并未让他有半分不适。
祝知折轻呼出口气:“赵鑫的内力太磅礴,我有些禁不起。”
仇夜雪默然片刻:“那你还全部吸了?”
“说「不」会被我师父骂废物。”祝知折叹气:“虽说我不太在意,但不想在你面前被他这样训。”
仇夜雪一时无言。
他悄悄看了眼没注意到他们这儿的众人,用自己的袖袍拢了拢,遮住了两人相握的手。
左右他的衣袍也脏了,就没必要太在意什么。
仇夜雪干脆坐在了石阶上。
但仇夜雪并不知道,不远处的血衣仙不仅将他们的话听了个真切,还感知到了他们的动作。
他提着手里的小篮子,看向自己徒弟的眼神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赵鑫的内力吃不消?
不可能。
自己的徒弟有几斤几两他还是知晓的。
赵鑫修习的是百家功夫,内功并不蛮横,甚至说得上软绵,不然他也不会将赵鑫直接丢给祝知折。
可为何要这么说?
这么说的好处……
血衣仙的视线落在了两人挨在一块的肩臂上。
仇夜雪先天不足,一番打斗后他也疲累了,祝知折为他输送内力,也是为他治疗他的一些细微暗伤。
祝知折轻声道:“阿仇,你这次身体情况似乎比上次要好。”
仇夜雪挨着他,哪怕祝知折身上的血味真的有些呛,他也没说什么嫌弃的话:“嗯。”
说起来,自上次祝知折给他输送了内力后,他连着几天都觉得自己精神气很好。
不仅很好,甚至到了夜间,难得的没有因为子夜的寒意冷醒。
但从前别人给他输送内力后,都不会有这样好的效果。
是因为血衣仙这功法的特殊么?
仇夜雪望着女子跟祝祁煜汇报,有种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全身紧绷的神经在听到祝祁煜说「押回京中」时,才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他想靠着祝知折睡会儿,但到底记得这儿是哪,又有多少人,再加上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硝烟的气息太过浓烈。
仇夜雪想了想,单手从自己腰间摸出了一个药瓶,示意祝知折伸手。
他将一粒药丸倒进祝知折的手上:“吃。”
祝知折没什么犹豫地就丢进了自己嘴里咽下去了。
在内力的运转下,药力很快就散开,他体内的受了那几掌而导致的暗伤也好得更快,就连胀痛到像是要爆裂的经脉都平和了下来。
祝知折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神奇的药丸:“这是什么?”
“名字我也不知道。”仇夜雪淡淡道:“我师父给的,说是保命用的。总共就五颗,你吃了后还剩一枚。”
祝知折扬眉:“你吃了三枚?”
仇夜雪没瞒着:“嗯,岁南也有很多人想要我的命。”
祝知折忽然很想倒退回去把那颗药丸丢回给仇夜雪了。
但仇夜雪在这时把自己的保命丸分给他一颗,意思是什么,已然不言而喻了。
等到祝知折调息过后,他们便能够下山了。
女子是带了马车上来的,显然是为了方便仇夜雪。
仇夜雪上了马车之后,祝知折正要上去,女子就喊了声:“太子殿下。”
她刚想说仇夜雪不喜与人共乘,仇夜雪就掀开了帘子:“让他进来吧。”
女子的神色有一瞬幽怨。
祝知折挑挑眉,上了马车后不免道:“阿仇,我发现你身边的人,对我好似都很有意见?”
“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枪王的同门师妹。”仇夜雪道:“是我师父手底下的人。”
他微顿:“我师父不太喜欢皇室中人,连带着他手底下的人也对皇室敬而远之。”
祝知折想了想:“你与你师父走得近吗?”
仇夜雪:“还行。怎的?”
祝知折一本正经:“若是好,那我自然要想想如何讨好师父,若是不好,那我就……”
“嘘。”仇夜雪示意他噤声别说了:“他是个记仇的。”
祝知折望着他,大致明白了。
仇夜雪的还行,其实就是很好。
只是他不想承认罢了。
马车一路往下,待得行驶至山脚下的凉亭前,也停了下来。
祝祁煜他们先行,和他们不同路,但血衣仙和他们在一块儿。
马车停下来后,女子就掀开了车帘:“少主。”
仇夜雪同祝知折一块下了马车,只见凉亭中坐着一个面戴狐狸面具的青衣男子,手边放着一把做工极好的唐刀,手里拿着的却是没有封皮的话本。
仇夜雪没有与他行长辈礼,只是冷冷道:“您来的可真巧啊。”
狐狸男子放下手里话本,起身背着手,也没有要给祝知折行礼的意思:“哎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嘛。”
他笑眯眯的:“再说那可是赵鑫,十个师父加在一块都打不过。这不只能去给你搬别的救兵吗?”
他说着,看了血衣仙一眼。
血衣仙就捧着那个小篮子凑近他:“你要的桃花。”
狐狸男子示意他先等等,只绕着仇夜雪转了圈:“没受伤。”
他又看向祝知折:“太子殿下,多谢你这般护着小徒了。”
祝知折抱胸立于一旁,始终盯着狐狸男子的动作,好似只要他稍微「逾距」一点,他就会动手。
闻言,他笑着摇头:“该是我谢谢前辈这么多年来对我家阿仇的照顾。”
仇夜雪:“?”
他偏头睖了祝知折一眼:“闭嘴。”
祝知折抬手,做出投降状。
猝不及防被宣示了主权的狐狸男子微微一笑,再看仇夜雪有些泛红的耳廓,登时哽住。
儿大不中留啊。
一直把仇夜雪当亲子养着的狐狸男子发自内心感慨。
“行了,废话不多说,之后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他道:“先回京,我与你们一起。”
狐狸男子率先踏上马车,血衣仙便去将他落下的刀和话本都拿了起来。
狐狸男子冲仇夜雪招手:“乖徒儿,你进来。有话与你说。”
他又看向血衣仙和祝知折:“你俩外头坐着,和阿卿挤一挤。”
祝知折没答话,仇夜雪看他:“听我师父的。”
祝知折这才舔了下自己的牙尖,应了好。
其实狐狸男子这避跟没避也没什么差别,毕竟祝知折和血衣仙都能听见。
只是说走个形式而已。
“你给我的名单我都查过一道了。”
狐狸男子从腰间掏出一张纸,摊开来点了点其中一个名字:“这人,十九年前到岁南,认识了你乳母的相公,是你那乳母亲子的先生。”
他叹气:“其实你乳母当年也没想到,毕竟这人是更名易姓来的,你那义兄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在不经意间走了消息,让有心人听到,设局埋伏了少楼主。”
仇夜雪沉默了会儿。
“我想你乳母在你两岁那年突然告病还乡,就是意识到了这件事,觉着对不起少楼主和王府罢。”
“那又如何。”
仇夜雪垂眼,淡淡道:“一步错,步步错。”
狐狸男子也是个聪慧的,一听这话,就晓得今日之事是怎么回事了。
他默然片刻,又把名单上其余几个有问题的名字点了出来,但却没有说事,只是道:“当年埋伏暗杀,也是岁南大意。”
仇夜雪掀起眼皮:“什么意思?”
狐狸男子深深叹了口气:“有件事我没有与你说过,其实月巫与月满楼有干系。”
“赵潜那位赫赫有名的师父,是你母亲的表姐,也是你的表姨。”
当时岁南以为,赵潜在京中,不说帮衬岁南,最起码危险会示警。
毕竟若不是月巫,不会有今日的他。
可他没有。
他欠岁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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