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雪眠差点让他给气死, 拧了一把他的胳膊,疼的段栖迟直皱眉。
“不说。”
段栖迟嘶了一声:“不说?说不说?你不说,我就让咱们的小崽子提前见见他父亲。”
嵇雪眠长眉一挑:“你要怎么让他见?”
段栖迟把他按在塌上, 扶着他的腰,抬起来。
“就这么见, 多见几次, 让本王这当父亲的教教他,什么是孝道。”
嵇雪眠被迫让小崽崽见了一晚上世面, 估计小崽崽头都疼了。
见了几百次之后,段栖迟让他撵下了榻,抱着枕头在门外巴巴地站了一夜。
第二天早起,嵇雪眠一推开门, 看见段栖迟站在早上新下的雪堆里, 堆了三个小雪人。
一个有双萝卜皮裁剪的丹凤眼,一个有深邃塑造的五官轮廓, 还有一个小雪人。
嵇雪眠走过去, 给小雪人戳了个嘴巴,“你堆的?”
段栖迟拍拍小雪人的头:“是啊,想到本王不能亲眼看着他出生, 觉得很遗憾。”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分明是带着笑的, 嵇雪眠却听出了一丝心不甘情不愿。
他只好从身后搂着段栖迟的腰,轻轻把头搁在他的肩头。
“我会平安回来的。”
段栖迟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转过身来,把他紧紧拥在怀里:“好了,不说这个了, 今天想去做什么?”
“上街,你呢?”
“我去军营, 晚上回来。”段栖迟吻了吻他的脸,“等我。”
他抚摸了一下嵇雪眠的肚子,略显歉意。
“昨天晚上是不是被本王吓到了?头还疼不疼了?”
嵇雪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就回屋了,砰的一声把门摔上,惹得府里的下人都探头来看。
在看见暴躁如疯狗的摄政王趴着门缝卑微地求王妃理理他时,下人们恨不得把这一幕画下来。
直到摄政王回头,若有若无地扫了他们一眼,下人们脚底抹油地就跑了。
跑出去老远还听见摄政王温言软语地告饶,盼着首辅大人让他进去,外面太冷了。
祷告了半天,门才开了,摄政王满脸委屈地进去了,半晌,满脸笑容地就出来了。
紧接着下人们就看见首辅大人红着脸拢着衣服要出门。
云霓姐姐擦擦手,摘了裙布,追了上去。
嵇雪眠丝毫不知段栖迟吩咐过什么,云霓这小姑娘说什么都要跟他上街,又哭又闹的,嵇雪眠简直是束手无策。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打发她去给自己买酥饼,云霓左右为难,最终还是在“得罪摄政王”和“得罪王妃”之间选择了前者。
嵇雪眠见云霓走的远了,不动声色地拐去了一条隐秘的街巷,他看见了有人在跟踪自己。
没走几步,就感受到身后有人要拍自己肩膀。
俗话说,半夜有人拍肩膀不要回头,那有可能是鬼。
嵇雪眠认为鬼不可怕,直接弄死就好了。
于是,他反手一指刺过去,身后跟着的“鬼”发出一声惨叫,再一回头,眼睛已经瞎了。
但是嵇雪眠仍旧被宣懿派来的刺客堵在街角,躲无可躲,整个人稍显狼狈。
没别的原因,就是这个揣了个小崽崽的圆肚子,实在太耽误他的发挥了。
刺客们露出志得意满的笑,甩着两根木头棍子,步步逼近:“不知道玩大肚子的孕夫是什么感觉?”
嵇雪眠摇头,暗自感叹,宣懿的人实在是太变.态了。
嘴上却不甘示弱的说:“你可以试试。”
刺客们本来想看首辅大人被他们损的脸通红的样子,没成想让人家给怼了回来。
刺客们并不清楚,自从跟了段栖迟每日胡天胡地,嵇雪眠的脸皮不知不觉的厚了不少。
刺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咱们就试试?”
嵇雪眠皱起眉头:“快点,我忙得很。”
刺客全都傻眼了,居然不敢靠近了。
嵇雪眠等的不耐烦,抽出腰间的长银鞭,啪啪甩在地上,激起一片片灰尘。
“你们不来,我就过去找你们。”
人未到,鞭子先到。
这把银鞭是“蜘蛛”的噩梦,也是杀人利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甩到哪个脑袋顶上,哪个就得开个花瞧瞧。
刺客们防不胜防,哪里打得过闻名遐迩的嵇家小公子?
不多时,倒了一地尸体。
嵇雪眠被充斥着鼻腔的血气冲到了喉咙,艰难地咽了咽,最终还是没忍住,干呕了好一阵子。
小崽崽很不满意地踢了踢肚皮,然后可能是觉得踢的疼了点,又轻柔地拱了拱。
嵇雪眠照着他的脚的位置拍了拍:“听话。”
语气不怒自威。
小崽崽可能是怕了,还没出生就开始被爹爹教育做人,变得老老实实地睡在肚子里。
嵇雪眠被他踹的难受,歇了一会儿。
他没有躲在街巷里,而是堂而皇之地坐到了人流如织的大街上,在一个说书摊吃着一块西瓜。
嵇雪眠保持着这副悠闲的姿态,一直做到了说书摊老人回家,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睿王宣懿。
嵇雪眠甚至开始怀疑他不会来了,见他上钩,施施然地邀请他吃一块西瓜。
宣懿还是那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捧起西瓜,“帝师先生,这西瓜有毒吗?”
宣懿来找他目的几何,嵇雪眠心里清楚,“臣想杀一个人,犯不上用毒。”
宣懿哈哈一笑:“先生果然正人君子,可惜了,本王不是。”
嵇雪眠便道:“叫睿王说错了,臣坏得很。不如等睿王回据点再看看?”
宣懿脸色一变,匆匆往回走。
嵇雪眠悠哉悠哉地吃着西瓜,抹了抹嘴角,负着手,脚步非常轻快地走回了酥饼店外。
一切做的天|衣无缝,云霓排了老长的队,累的满头是汗,嵇雪眠便接过她手中的酥饼,尝了一口。
云霓刚才好一通哭,眼睛都红了,嵇雪眠摸摸她的头,“很好吃,但是没你做的好吃。”
云霓的小脸一下子就笑开了颜,点点头,拉着嵇雪眠乐呵呵地回了摄政王府。
在路上就传来一阵一阵的爆破声,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大越氏的人炸了宣懿的据点,像一条火线,点燃了每一个节点。
嵇雪眠等的就是这一刻,利用宣懿的野蛮生长,让他和大越氏自相残杀,最终,大越氏会赢,他们知道无法攻破摄政王的防守,会因为弹尽粮绝,胜利凯旋回漠北休养生息。
他们不会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会有一队人马,在霍邱霍将军和首辅的带领下,跟着他们回漠北,把他们一网打尽。
嵇雪眠一直等段栖迟到晚上,喝着蟹黄羹的时候,段栖迟才回府。
然而人未到,声先到,他咳了好几声,嗓音都嘶哑了起来:“雪眠,你好狠的心。”
嵇雪眠抬眸,不解问他:“何出此言?”
段栖迟恨恨地把外袍摘下去,指着自己的喉咙:“你看,我都被你冻伤寒了,每个十天半月好不了了。”
嵇雪眠淡淡一笑:“那你要怎么样?”
段栖迟低头,吻住他的唇:“传给你,你陪我一起生病,这样你就不会走了吧?”
嵇雪眠被他气笑了,正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就被下人通报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王爷,听说首辅大人要离京,府里来了好多人,说是在朝堂上拜别尤显不够,还得亲自来一趟才行。”
嵇雪眠推开段栖迟,段栖迟眯起眼睛,憋着一股火,无处释放,“就这几天了,怎么还有人这么没眼力见儿,非得来打扰本王的好事?惹急了本王,叫他们一个个都得丢乌纱帽。”
“不知道王爷的好事指的是不是把风寒传染给臣?”
段栖迟马上脸色一变,笑的温柔而体贴:“怎么会呢?只是一个亲吻而已,传不上的。”
嵇雪眠淡淡道:“那王爷要吃药吗?”
段栖迟凑近了他耳畔:“不吃药,想吃你。”
嵇雪眠一笑:“等着。”
段栖迟的眼睛差点就烧红了,被嵇雪眠提醒,才想起来要出去会客。
众人坐在正殿里,觉得自己来的非常不是时候,纷纷献上礼物:“前朝留下的长生锁,给小侄儿的见面礼。”
“百年育儿经,教您成为一个好爹爹。”
“哥儿生产指南,首辅您别害羞,都得疼这一遭!”
礼物洋洋洒洒堆了一大堆,看的嵇雪眠眼皮都跳,脸上虽然冷淡,心里掀起狂澜。
段栖迟默默说了一句:“有没有治伤寒的?”
闫明和赵玄朗对视一眼,忍不住揭穿他:“王爷,这都是给孩子准备的。”
段栖迟就不说话了。
送走了大臣们,段栖迟把嵇雪眠堵在塌角,摩挲着他纤白的脚腕,看着这两双长.腿瑟瑟战战,非常不开心地说了一句:“本王也是孩子。”
嵇雪眠眯起眼睛:“王爷您可真敢说,有您这样的孩子?”
他意有所指的,视线下移。
段栖迟哼笑一声,“就不许孩子好好发育?”
嵇雪眠又被他抬起来,被这要命的“孩子”晃了一晚上。
他俩胡闹了整整七天,荒唐到摄政王府的人绕着这房门走,时不时得听听动静,别把王爷和首辅大人累着了。
七天之后,大越氏从京城撤军,大宁朝三十万禁军乘胜追击,主将霍邱,首辅随行监军。
摄政王一路把队伍送到城门口,一言不发,那张脸上写满了舍不得。
嵇雪眠勒马,他骑在马上,回过头来。
“京城百姓的安危就交给摄政王保管了,请别让臣失望。”
“来年春到,还望摄政王在桃花树下挖好葡萄酒,等臣回京,再叙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