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得了个免死金牌, 举止愈发放肆起来。
京城最大的戏院春满园今天热闹,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坐着顶小轿,守在门外等着开场。
“……这扬州来的伶人是个男子, 听说大越氏来的副君要了最好的位置呢!”
“虽说戏院的伶人陪人过夜是要除名的,只怕也不敢违抗副君吧?”
议论声此起彼伏, 越来越大, 都在一瞬间化为安静。
嵇雪眠若有所思地看着戏园子的门,等着开园的百姓们乍一看见戏院门口出现了这么两位漂亮的公子, 不由得凝声看着他们,顿时停下了讨论声。
有公子小姐认出了他们,也不由得红了脸颊,不敢去挑明他们的身份。
嵇雪眠想的却是另一码事, 快步走到戏院管家面前, 神情微冷,语气严肃:“扬州伶人进京可有许可?这兵荒马乱的, 什么人都能放进京城吗?”
戏院管家年龄不大, 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被他一眼盯住,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有、有的!他是咱们班主的旧、旧相识……”
嵇雪眠听了这话, 像是审犯人一样探究管家的脸, 把人盯得脸通红,没发现他心虚的证据,这才罢休:“最好是这样。”
段栖迟眼眸愉悦地弯起来,他这一笑,叫没少肖想他的公子小姐们小小地发出惊叹声, 捂着嘴唇又喜欢又害怕的,不敢出声。
他靠近嵇雪眠, 手刚想抬起来去搂他的腰,就听见长街那头纷乱的脚步声传过来,“让路让路!”“躲开!要不砍你了!”
说话有浓重的异邦口音,段栖迟顿时笑意全无,揽着嵇雪眠的腰身,把他拉近了自己。
“又是瞿罪。”段栖迟嗓音冷峻,下颌线条绷的很紧,“这一招声东击西玩的不错,好的很。”
嵇雪眠的态度严厉而冷淡,意识到被戏耍之后,御林军这么多天排布在东郊堰雨湖的暗线居然全白费了。
“原来他今天所谓的在东郊冬捕,就捕到西城戏台子上了,亏他抓了那么多鱼虾蟹消遣,简直是浪费粮食。”
嵇雪眠心里盘算着,眼下全大宁的疆域各地全都粮食告急,能不发起战争就尽量避免,得赶紧想个办法让瞿罪回大越氏。
戏园子外的人都慌乱起来,哪见过这阵势,全都躲得远远的,就把嵇雪眠和段栖迟孤立出来了。
两排士兵打开道路,最前边的撞到路中央的嵇雪眠,上下瞅他一眼,目露惊艳,嘴上却骂骂咧咧的:“你们俩让开!他妈的,是不是聋了?”
一个手握权杖的男人走过来,苍老的脸上凶神恶煞:“听个戏也这么晦气,这一路上遇见多少摄政王派来暗查副君行踪的挡路狗了?这男的保不齐也是找事的,赶紧杀了。”
嵇雪眠随意拢了拢衣裳,指了指自己,“杀我吗?”
“少废话!”士兵抽|出一把剑,当真要砍过来,嵇雪眠一躲,虽然有点笨拙,但是底子好,撤步开来,剑砍了个空。
苍老男人和士兵全都戒备且狐疑地看着他,男人抬起权杖,敲了敲地。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一群士兵呼啦啦围上来,全都剑指二人。
要搁平常,嵇雪眠是不能轻饶了他们,但是眼下他有点顾忌不想挑起战争,便忍了下来。
“这里是京城,皇城根底下,莫要太嚣张。”
“说的没错,比你更嚣张的人多的是呢。”段栖迟微微笑道。
他这语气就不是在商量,而是风雨欲来之前的雷电。
嵇雪眠才反应过来,文臣和武将的思维方式简直是两个极端。
段栖迟被嵇雪眠后退狠狠踩了一脚,一把接住他,抱了个满怀。
这人甚至还有闲心打情骂俏:“美人在怀,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逍遥的事了吗?”
嵇雪眠肘击他一下,“你正经点!”
段栖迟捉住他的胳膊,吻了下他的指尖,“别撒娇了,看夫君替你出气。”
“什么撒娇?”嵇雪眠瞪了瞪眼睛,“什么夫君!你脑子在想什么?”
段栖迟笑的越来越惬意:“你问题好多,晚上去床上再问,为夫一一给你解答。”
“你——”
段栖迟附在他耳畔,笑吟吟地问他:“你答应我的权力呢?不做数了吗?”
嵇雪眠被他亲了亲耳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虽然没躲,脸简直红到不能再红了。
段栖迟很开心:“真乖。”
调戏首辅大人够了,段栖迟不当回事地扬起一把玉弹子,一眨眼功夫飞出老远。
这把玉弹子每一颗都精准命中了士兵的脑门中心,离老远都能看出来,深深在他们的脑门上打出了个血洞。
嵇雪眠看的真切,回头一看段栖迟,他正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
“歪了三个,打到眼睛了。”段栖迟貌似很可惜,“真瞎了也是够遭罪的,比死还难受。”
周围的人全都吓得大叫,有的甚至捂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但是更多的却在叫好,“干得好!把他们撵出去!”“太不是人了!死得好!”
瞿罪撩开金銮轿的帘子,扶着框子下轿,极其嫌弃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士兵,“没用的废物。”
苍老男人快步走过去,耳语几句,瞿罪就看了过来。
然后他缓缓绽放一个笑容,“我还当是谁敢杀我的人,原来是这两位大人物,死得好,死得妙,该死。”
正巧这时候,戏院的门开了,所有人一窝蜂似的钻了进去,瞿罪走过来,直接去拉嵇雪眠的手。
嵇雪眠躲开,把手负在身后,被段栖迟偷偷拉住。
“副君阵仗好大。”
瞿罪满是可惜:“那也没有摄政王跋扈,损失我那么多人……诶?”
嵇雪眠懒得听他胡扯,拉着段栖迟进了戏园子。
段栖迟被他勾着腰带慢悠悠地逛进戏院里,活像个纨绔子弟,不着四|六,就差一把扇子摇的欢了。
瞿罪冷哼一声,被管家带去了二楼包间。
嵇雪眠拉着段栖迟随意坐下,管家忙完了瞿罪那祖宗的事,赶紧下来,特意关照了他们这一桌。
他一和嵇雪眠说话就脸红,忙不迭把戏院里提供的吃食堆过来,“二位公子,受惊了吧?来尝尝这黄金酥,配着生牛|乳,好吃的很啊!”
坐在周围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偶一对上视线,人们就露出示好崇拜的笑容,看起来是对刚才弄掉大越氏士兵心存感激。
嵇雪眠摇摇头:“百姓苦大越氏已久。”
管家叹气:“可不是嘛,天天打打杀杀的,京城是块好地方谁也不想抛家舍业地跑出去啊?唉,也不知道朝廷在干什么,都是吃白饭的!”
嵇雪眠闻言,很是郑重:“会有个交代的。”
管家就笑了笑:“公子别担忧,这时节活一天是一天,快尝尝好吃的!”
段栖迟突然来了一句:“这生牛|乳怀孕的人也能喝吗?”
嵇雪眠闻言手一顿,微眯着眼睛,神色不定地瞥了他一眼。
段栖迟自动忽略他眼眸里的杀意,不怕死地接着问:“若是有好处,我去买些给我家娘子。”
管家擦了把汗,一溜烟说了一大堆:“能啊!但要是怀孕的人,喝生牛|乳也不够,得喝鸽子汤,鲫鱼豆腐汤,鲜鸡汤之类的才好!”
段栖迟感觉到桌子底下嵇雪眠狠狠给了自己一脚,面上撑着不改笑容:“这是为何?”
管家“嗨”了一声,“下奶啊!没有奶拿什么喂孩子?你这夫君当的也太不尽责了……”
有人叫管家,管家应了一声,甩了抹布,赶紧跑远了。
段栖迟茫然地看着两杯生牛|乳,重复道:“下奶?”
他说完这话,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嵇雪眠。
然后视线下移,落在他胸膛处。
嵇雪眠心口狠狠一蹦。
“你什么眼神?”
嵇雪眠甚至用手挡了一下,自己都觉得这动作莫名其妙的,赶紧移开了。
他自言自语地歪着头,“现在喝,是不是有点早啊?”
嵇雪眠恨不得捂住他的眼睛,低着声音小声提醒他:“这是在戏院!”
段栖迟握住他的手,把两杯生牛|乳都推到他面前,“你先喝着,总比到时候孩子没的吃要好。”
“我虽然是个哥儿,可不一定能……”嵇雪眠说不出来这俩字,眼角憋的通红。
段栖迟捻了一把他的眼尾,“试试呗,万一呢?像他说的,这日子有一天没一天的活着,我不得对你好一点,死了也不后悔。”
他像是说笑话,嵇雪眠却笑不出来,只能和他五指交|缠,紧紧攥着,像是天生长在一起那样紧密。
段栖迟微微笑着,没再说话,就这么拉着他的手,静静听着戏。
伶人在台上挥洒衣袖,唱着离别与爱恨,戏词也很缠|绵,听的台下观众不是哭就是笑。
整曲最后以有情人分离之后的重逢为结尾,世人大多喜欢圆满的结局,今天难得算是个节日,众人乘兴而来,满意而归,纷纷离席。
段栖迟也拉着嵇雪眠起来,“走,去买些鱼肉鸡肉的,回府给你炖上一锅。”
听完戏,嵇雪眠也不免入戏,此刻语气也温和了三分,有点为难:“……还真喝啊?”
段栖迟乍一听见他的声音,眼中同样有些动|情,低头吻他的动作愈发温柔起来。
他亲着他的眉眼,感受到唇下的眼睫正微微抖动,心里更是难耐。
段栖迟笑的理所当然:“给你下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