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寒打不过莫南风, 从入昆仑山习武的那一天开始到现在。

  在江湖上能奔着个小辈第二的位置,一是靠自己这么多年来坚持不懈的努力, 二是靠莫南风十年如一日的陪伴指导。

  习武这事儿也是得看天份, 沈清寒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特长, 若是当年嬴嗣音和嬴景文没有对沈家下手,那么沈清寒也许就这么在将军府里无忧无虑的长大了, 因为自小的性子便是内敛不张扬, 沈父也深知沙场上的血腥和危险,想着自己这么唯一的一个儿子,留在家里养养花儿, 写写字, 到了岁数娶个温柔贤惠的姑娘,养个孩子, 一家人就这么幸福甜蜜的过完一辈子也很不错。

  可天分归天分,天意归天意。

  沈家亡了,沈清寒被迫拿起了那把本不属于自己人生的剑。

  嬴嗣音看沈清寒习武的时候总是摇头,他常说,你的努力全是用错了方向, 心思浮躁,完全体会不到武功给自己带来的快乐。

  嬴嗣音和莫南风都是在习武之路上十分有天分、造诣之人, 习武对他们来说是轻松的,是快乐的,是看一眼便能明白其中深意的。

  可是沈清寒做不到。

  他没有这方面的天分。

  和莫南风纠缠在水中的时候沈清寒心里很惊慌,尤其是自己右手的命脉, 腰身,双腿全数被对方扣住而动弹不得的时候。

  “别做傻事。”

  莫南风就这么看着沈清寒的脸,他伸手去抹掉那嘴角的一抹嫣红,然后苦笑道,“这不是傻事,我也不傻,以前怕吓到你所以一直没敢,可是清寒,如果我能再早一点,再勇敢一点的踏出这一步,嬴嗣音出现的时候,你会不会走的就不这么果断了?”

  莫南风的手指顺着沈清寒的尾骨一路往下。

  沈清寒眼底的惊讶越发放大,他攀着莫南风的脖颈,撑着自己的身子往上走了一些,已经没办法保持冷静,只差一步便是大错特错,沈清寒稳着身子张口便喊道,“嬴嗣音知道会杀了你的。”

  “你不会让他杀我的。”

  “踏过那条线,他连我也会一并杀掉。”沈清寒推着莫南风的肩膀,迫使他看着自己道,“别这样对我。”

  “你就这么怕他吗?”

  “没有嬴嗣音,我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他能为你做的我也能。”

  “别胡说八道了。”沈清寒瞪着双眼,“人家手指头一伸便能带着人马打进皇都,他能把嬴景文从那个位置上扯下来,你能吗?”

  莫南风没说话,只是这么看着对方。

  沈清寒继续道,“人与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便是有差距的,你是漠北的大少爷,可他是西鄞的皇族,人家就算做不了皇帝那也是冀北的诸侯王,他有军队,有一帮子能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宁嘉容,司马卫侯这些人,人家随随便便指一个出来都足够纠缠你半天,莫南风,就算这样,你也觉得你能做的,和他能做的一样多吗?”

  莫南风抱着沈清寒的手臂总算松开了一些,两个人的身子还是贴的很紧,沈清寒垂下眼眸,他伸手探了探莫南风的眼睛道,“你知道一家三百多条人命全部背在一个人身上的感受吗?他们不能白死,我也不能白活,那十年你不能全怪我,从一开始我的态度就很明确了不是吗?我不想把任何人牵扯进来,是你自己非要跟来的,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你现在,怎么能回头怪我呢?”

  “我没怪你。”

  “你分明就是在怪我。”

  习武的天份不够高,拿捏人心倒是拿捏的恰到好处。

  怎样能让生气的嬴嗣音最快速的平静下来,怎么能让钻了牛角尖的莫南风肯心甘情愿的放手,只要沈清寒想,他什么都能做到,不靠武功,只靠自己随口说出来的那简简单单的两句话。

  服软,示弱,嬴嗣音和莫南风两个都吃这一套。

  莫南风就这么抬头看着撑着自己肩膀的沈清寒,看着,一直看着,眼里的怜惜和动情突然一点一点的散开,表情变了,嘴角勾起来,然后一声一声的开始笑得沈清寒心里直发毛。

  “清寒你,说话还是这么好听呢。”莫南风伸手去将沈清寒的额前湿漉漉的碎发撩开道,“在嬴嗣音身下的时候也是这么哄着他的吗?哄的他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哦,不对,你根本就不用哄,随随便便一句话人家就愿意为你出生入死了,又没犯什么大错,嬴嗣音怎么可能舍得动你?”

  “莫南风…….”面前的好像不再是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人,沈清寒的身子开始一点一点的降下温度来。

  “是,我是傻,可好歹人家嬴嗣音能占着些你的好处,而我什么也得不到,就这么追着你跑,你要的时候朝我招招手,不要的时候我就该乖乖退场,沈清寒,你的心呢?”

  那手又抚上沈清寒的左胸口,温热的触感,和‘突突’的心脏跳动声让莫南风确定了这个家伙还是活着的。

  莫南风道,“越漂亮的人就越喜欢说好听的话骗人,不过,沈清寒,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了,爱不爱我又如何呢?总是为别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这辈子,我也只想做什么事情都只考虑自己,你看看人家嬴嗣音,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得不到的用抢也要抢到,这才是人生啊。”

  沈清寒解释道,“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

  “这都不重要。”莫南风拉着沈清寒的身子向下一些,两个人的脸几乎快要完全的贴在一起,莫南风的每一句话,热气都能全数喷撒在沈清寒的脸上,他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清寒,你该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吧,我说过,谁敢动沈清寒,那就是和我莫南风作对,你想让嬴嗣音带你去皇都?别想了,有我在,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侧着脸轻微下移,牙齿咬中沈清寒的脖颈,混着剑痕,血迹一点一点的往莫南风喉间流去。

  沈清寒的血是甜的。

  穆飞云快马追到崖间翻身而下,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浑身湿透的两个人在水中最中央的位置抱在一处的场景,莫南风低着头将自己的脸埋在人家的脖颈间亲咬,沈清寒的目光有些涣散,连个反抗的动作都没有,就这么任由莫南风抱着自己胡作非为。

  顾则笑骑着马追在后头,快要到崖边的时候也是急急一拉缰绳,马儿嘶鸣后一个急刹,竟是将他直接甩了出去。

  “我草。”顾则笑疼都没功夫疼,连滚带爬的跑至崖边,看见那两人的时候,眼里倒是没有穆飞云那么复杂的感情在,除了觉得没眼看之外,便是张嘴骂道,“莫南风你丫要不要脸,赶紧放开清寒哥。”

  有人来了。

  沈清寒的眼珠子总算是动了动。

  莫南风抬头的时候,嘴角下巴蹭的全是沈清寒身上的血迹。

  又是一个扣押人质的动作,沈清寒被推至身前,那把剑就这么不带感情的架到了自己的脖颈之上,莫南风一点一点的抓着他往后退,沈清寒紧紧闭上了眼,眼睛实在是酸涩肿胀的厉害。

  司马卫侯接到吩咐一路追出来的时候,也只是比顾则笑他们晚到了半步。

  “司马哥哥,这里这里。”看见司马卫侯的同时,顾则笑眼睛里头都是泛着光的。

  抬眼瞧见水里的沈清寒,司马卫侯完全不带犹豫的直接朝那断崖跳下去,顾则笑一见便在身后狂喊,“司马哥哥,莫南风情绪很不稳定,你小心他撕票啊。”

  司马卫侯落地,并未朝那水中走,只是看着那伤痕累累的沈清寒时略微皱了些眉头,他拔剑冷声道,“莫南风,放人。”

  见来人是司马卫侯,莫南风倒是不至于再挟持沈清寒了,他把人往自己身后一推,便是上前来道,“来的还挺快。”

  顾则笑跟着想朝那下头跳,穆飞云见状来拦,两个人只纠缠了两招,顾则笑便解释道,“我接了清寒哥就走,不是下去帮忙的。”

  穆飞云皱眉,看看顾则笑,又看看沈清寒,他道,“你在上头呆着,我下去把人给你接上来。”

  顾则笑拦着他道,“别了,我家侯爷可小气了,今儿个要是知道莫南风来这么一出,指不定得吃醋到什么程度呢,劝你还是别下去碰我家清寒哥,可别是下回侯爷出来报仇的时候,还得算上你的两条胳膊两条腿,所以这事儿还是我们冀北的人去比较好。”

  司马卫侯也是下了狠招,连着两个剑式那都是贴着莫南风的衣裳打出去的,只不过被那小子躲开之后,剑气打中了身后的大树,‘轰隆隆’的连着倒出了一片儿。

  莫南风的情绪确实是十分的不稳定,每一招都是不计后果的朝人身上招呼,像是非得拼个你死我活,或是同归于尽似得。

  顾则笑和穆飞云争执不下,最后决定两个人都下来,一来是救人,二来是防着有人不讲道义的背后下黑手。

  司马卫侯没想打架,他这一趟的目地主要还是为了把沈清寒好生生的给接回去,莫南风就不一样了,他的目地很明确,他要司马卫侯死。

  抱着不一样的心态,所以两个人打斗的过程中,目标相对弱势的那一方自然是吃亏很多。

  见顾则笑一下来,司马卫侯便是一个甩手将死死缠住自己的莫南风朝外击出,转身快速奔向河中,中途还不忘吩咐了顾则笑一声,“拦着他。”

  可怜顾则笑什么也反应不过来,便是听了话的架起惊天雷朝那追来的莫南风开了一.炮。

  就在莫南风躲开攻击的这个瞬间,司马卫侯已经大步踏至沈清寒的身边,一扯衣带脱了外袍,把那衣衫不整的沈清寒一裹,旋着圈儿的便是直接抱着人从另一条路跑了。

  “靠,司马哥哥,这还有个人呢。”顾则笑看着左边拉弓瞄准自己的穆飞云,和右手拿剑指着自己的莫南风骂道。

  司马卫侯没回头,也压根儿没打算管顾则笑,就这么极没良心的扔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后,便消失不见。

  “草你娘的司马卫侯。”

  顾则笑的骂娘声响彻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