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先行队伍到了冀北的边陲小镇‘苏河’, 穆飞云刚刚翻身下马,抬眼一瞧见那从城门口开始横七竖八躺进去的伤员, 这才能明明白白的了解到报信人的那句, ‘直接把人家宗门里的人给灭了一半儿’是句多么写实的话。

  受伤的人多是多, 但是这一回,冀北很善良的一条人命也没欠下。

  难得的在战斗中把敌方全部留了活口, 穆飞云连着看过去好几个人, 都发现这些躺在地上哀鸿嚎叫的伤员们脸上无疤,身上没有明显血迹,只是手骨和腿骨都有不同程度的被强行折断, 所以整个人躺在地上的时候会显得格外扭曲。

  骨头不是顺着骨缝折的, 而是硬生生的把那一整段给掰成了两半,弄成这副模样, 外头的大夫是接骨也没法子接,伤员们死又死不了,就只能这么活生生的挨着疼。

  跟着穆飞云一道来的前辈明显没有他那样好的心理素质,这样变态的场面只看了个开头便没忍住的嚷嚷道,“去他娘的嬴嗣音, 太他娘的不讲江湖道义了,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 他要树威风那可就给大家个痛快呗,这把人弄的不人不鬼的模样算什么意思?”

  无夜宗的人大多是专业的杀手,基本的职业素养是有,可终究还是忍不得这疼, 虽是没大喊大叫,但是那小声的呻.吟,以及脸部的褶皱纠缠都能足以表明他们此刻生不如死的苦痛。

  这样的手法倒是的确符合江湖中人对孝文侯嬴嗣音的形象刻画。

  不过嘛,了解归了解,骂娘归骂娘,穆飞云不过看了十个人的伤势过去,嬴嗣音的祖宗十八代估计都被这些人给挨个儿的问候了个遍。

  无夜宗的宗主名唤魏渊,据说也是个年轻人,刚接手这宗门不出五年,本来这名号刚出江湖的时候正巧碰上嬴嗣音归隐,这按理来说当是好事儿才对,谁知道那魔头一出冀北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拿他们无夜宗开了刀。

  毫无理由的连杀三人,这事儿不管是换了谁来,那脸上的面子也挂不住的。

  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能出一口恶气,谁知道自家的队伍在冀北门口还没风光个几天,就又遇着这么个事儿。

  无夜宗并非是什么小门小派,要说上任宗主那也是在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因为此前在皇都城不知道为什么和那孝文侯嬴嗣音起了冲突,挨了人家一掌,重伤躲回家里之后,死扛了三年最后还是没抗住,辫子一翘的就这么走了。

  所以若是要深究起来的话,那这两家儿还是有世仇的。

  穆飞云一排一排的连着往里走,目光大致一数这地儿躺了至少不止两千人往上,可那手骨腿骨折断的位置竟然全部是一模一样的,若这些事全是一个人来做,就数量上来看,就算人家无夜宗的人全部中了邪,单单这么排着队等他一个个来拧,那也不是一个晚上能做完的工作量。

  可若不是一个人做的,那是怎样训练出的一支可怕嗜血的队伍,能做到这样整齐划一的出动,完成任务能完全达到一模一样的效果……

  这样的几近完美的‘变.态犯.罪’场面让穆飞云似乎在心里接受了一些‘冀北强大无比’的设定。

  他认真无比的观察伤员伤势,想着当下若是要对打又是如何的一个境况,穆飞云沉着眸子起身,谁知回头正好撞上身后同样起身的黑衣人来,那男人黑发黑衣黑鞋黑袍,除了一张脸带着白皙深刻的容颜之外,其余入目的便是一片暗黑。

  穆飞云目光有瞬间的恍惚,两个人撞到了一起,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就在脚后跟即将踩上另一个腿骨扭曲的伤员脚踝时,对方眼疾手快的伸手将他一把拎住。

  穆飞云呆住了。

  对面的黑衣男人也呆住了。

  大概是双方都气度非凡,俗话一点解释便是‘看对方长得都挺帅的,而且这衣着架势一看就不是什么小喽啰的模样’的缘故,所以拎人的和被拎的面上都是一派淡定。

  魏渊皱眉瞧了瞧面前这十七八的小子,稳稳当当的把人放到地面后,这才拱手做礼道,“抱歉。”

  “无妨。”穆飞云面无表情的拍了拍自己胸口被拉扯的有几分发皱的衣襟,轻微颔首算是回礼后,便是转身走了。

  那身姿倒是挺拔矫健,尤其是背脊上背着的弓箭,只是在心里头搜索了一下江湖上能提的上名号的年轻一辈,魏渊便几乎是同时就确定了对方是‘苍山幽月谷’的大少爷穆飞云。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穆飞云抬眼一瞧见窗外那月亮,自然而然的便又想起了那天夜里敲开自己窗户的莫南风来。

  清清楚楚的还能够记着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莫南风就这么拽着自己然后低头吻下来的时候,穆飞云隐隐约约瞧见了那家伙背后的月光,月亮明亮到仿佛伸手就能够摸到一般。

  望着月亮有几分失神,穆飞云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唇边,一股甜意就这么顺着心口蔓延开来。

  心里揣着事儿所以睡的不是特别好,早上又是被外头闹腾的声儿给惊醒,穆飞云迷迷糊糊的在床上坐着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穿着衣服出去拦人问道。

  “这又是出什么事儿了?”

  外头那家伙也是刚起床的,裤子系带都没绑好便开始叫喊道,“冀北的人又围过来了,赶紧收拾收拾逃命吧。”

  又搞偷袭?

  穆飞云暗自唾弃一声后便是背着自己的弓箭追了出去。

  苍山幽月谷,暗香无夜宗以及江湖上一帮龙蛇混杂的游侠分成三派而立。

  暗香无夜宗以魏渊为首,也不知道之前是吵过一架还是怎么的,总之现在身后不停的有人嚷嚷着,“当初说要打嬴嗣音的人是你们,咱们无夜宗的人当这出头鸟冲在第一个,现在伤亡惨重成这般也没说过半句旁的话,你们就昨天过来吃顿饭今天就说打不过要走?做什么?闹着玩儿呢?”

  穆飞云快步跑去自家阵营站好,目光乱飞的过程中无意和那魏渊撞在一起,总之是没看清,又或者是错觉,他仿佛瞧见那男人对自己笑了笑。

  江湖游侠队回应的喊道,“什么闹着玩儿,这冀北是下了什么样的毒手你们也看见了,无夜宗有牺牲大家都很难过,可我们这么多人就在这儿杵着也不是办法不是,嬴嗣音这厮惯常拿血洗手的,这么多人留在这儿,咋地,全都想给他打牙祭呢?”

  暗香无夜宗的弟子继续不满的喊道,“你们害怕就别过来,明明是个胆小鬼还逞什么英雄,当初说要收拾冀北的时候,你们是一个比一个跳的还高,结果现在人家嬴嗣音连冀北的大门儿都还没出,你们一个个就全都快被吓破了胆,既然这么害怕,那还不如回家里去抱着娃儿躲进炕头里,学人家闯什么江湖?”

  江湖游侠队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有几个甚至还不满的撸起了袖子道,“你丫胡说八道什么?小崽子们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

  这说着说着又想干架的意思让穆飞云也是觉得无语。

  这是要来打冀北的人吗?这真的是要来打冀北的人吗?这些人难道不是走错路了?他们真的不是来搞笑的吗?

  穆飞云还没来得及开口让这些江湖混子没事儿做就赶紧滚蛋的时候,那魏渊又是抢先一步伸了手,将手掌心轻微向下压了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示意众人安静。

  魏渊道,“无夜宗并非是为了凑这个热闹而来的冀北,此前孝文侯欠我宗门三条人命的事儿还没给个解释,诸位来者是客,若是愿意帮忙的请随意留下,若是另有顾虑想先行离开的,在下也绝不阻拦,诸位请便。”

  说完,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几个脸皮厚的骂骂咧咧的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了门去。

  有几个脸皮薄的实在不好意思,假意和魏渊寒暄了几句,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话最后还是走了。

  剩下的倒是各个义愤填膺的指责起了先前不讲道义的人,可穆飞云知道,就这些货色,别说是嬴嗣音了,就算是碰见冀北其他人,那也是绝对是第一批会‘屁滚尿流’率先逃跑的人。

  见人走了大半,魏渊毫不在意的笑着转向穆飞云道,“穆公子愿携‘苍山幽月谷’众人留下帮忙,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感激不尽……”

  什么大恩大德,以身相许这些话还来不及说,穆飞云便是冷冷淡淡的开口打断道,“苍山幽月谷是接了朝廷的命令来围剿叛贼,并非是要帮无夜宗什么,还请宗主莫要会错意。”

  说完转身带着自家人马便出了门去,穆飞云翻身上马道,“不是说冀北的人围过来了吗?是哪个带的队?对面来了多少人?正面宣战还是又想偷袭?人在什么地方?”

  这么多事儿要做的,这些人竟然还有这功夫在这儿吵架,就这凝聚力,穆飞云想他大概知道为什么当年的嬴嗣音一个人,一把剑,就能把那些一无是处,还恬着脸称自己是‘有头有脸’的江湖人们给全部打的叫自己‘爹爹’了。

  就这帮子人那狗怂的模样,叫声‘爹爹’都是轻的,估计看见嬴嗣音没吓得跪着给人家舔鞋那都算是有骨气。

  穆飞云刚扯着马绳往前走了两步,魏渊便立即跟上来道,“这回不是偷袭,他们光明正大送来的战书,战书是谁写的不知道,不过上头盖了冀北孝文侯的印鉴,当是嬴嗣音点头允了的战事,带队的人是惊天雷顾则笑,来的人不多,大抵一千人马,也没说要打,就是想互相探探风声底细,人就在苏河城门口,我们现在过去吗?”

  “嗯。”穆飞云点点头,带头走了。

  魏渊看着那背影,自己也跟着上了马,抬手招呼兄弟们迅速跟上。

  顾则笑就这么躺在自己的惊天雷上,嘴里叼着草,翘起来的右腿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晃悠着,要说上一回司马卫侯派人夜袭了这无夜宗,沈清寒那小矫情知道了这事儿之后便是不爽了好几日,一张口便是说什么诸如‘卑鄙无耻’之类的话。

  总归人家好歹是名门正派出身的‘昆仑山山花’,那是如何也瞧不上司马卫侯这些肮脏但是拿来吓唬人是十分有效果的手段。

  毕竟在我们所谓‘正派’的心里,那打架都是得下战书的,我先告诉你我要打你,我再告诉你我要带多少人打你,我同时告诉你我会先踢你右腿,然后再给你一个过肩摔,所以我们约个地儿吧,就按战书上的要求来,我说我要打你五下,那就绝对不会打你四下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宝贝们,公司临时通知了年底审计的时间,所以周末都被抓去办公室加班造数据了。

  检查会持续到这周五下午17点结束,所以这段时间没办法保证更新。

  大家喜欢就收藏这篇文吧,作者菌坑品超好,绝对不会坑文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