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江山多败絮>第205章 兄弟相见

  明知沈翎与越行锋恩爱得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作为兄长的沈翌在此关头,居然出此一招。

  至于有什么目的,各自心知肚明。

  这是战场上的沈翌,而不是我哥……沈翎这么说,绝非玩笑。

  想象着今时今日的沈翌,越行锋不禁心生好奇,很期望一同前去见识一番。

  于是乎,越行锋以保护沈翎的名义意图同行。对此,沈翎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

  自小对兄长就有一种不可磨灭的敬畏之心,尽管这段日子的经历,把那些敬畏给淡化了些,但一见到沈翌凌厉如锋的字迹,沈翎仍是虎躯一震。

  兄长让他一人去,那就必须一人去。若带几个不想干的人,很有可能导致不必要的后果。

  所以,沈翎虽是担心单独会面的后果,依然没敢让任何人跟随,除了羽。

  沈翎是花家少主,而羽又尊沈翎为主。这件事,沈翌是知道的。

  故此,即使沈翌看到她,也能理解几分。

  上路的时候,沈翎分明记得身边只有羽一人,然而当他绕过一个山口,嵴背攀上的阴森感觉,迫使他回头去看。果然,那张脸。

  越行锋一身青色劲衣,显然是画岭武侍的装束,不用想也知道是羽给准备的。也不能怪羽违背命令,毕竟此去吉凶难料,有个能打的跟着,终归安全一些。

  面对爱人的温和笑意,沈翎只能看出狡黠的意味,遂当作没看见,继续驾马飞驰。

  *

  衡州城下,一块巨型木板横铺在护城河之上,沈翎自报花家少主的身份,马蹄踏上木板。

  然就在这一刻,几支羽箭“嗖嗖”几声从头顶掠过。

  沈翎惊得勒马回首,见数枚羽箭齐刷刷地钉在越行锋与羽的马蹄前边,惊得坐骑连声嘶鸣,久久不绝。

  看来,沈翌早就料到越行锋的想法,提前在城楼之上作了部署。

  越行锋勒紧马缰,连连退步,顺道对沈翎说:“为了不变成马蜂窝,我还是不去了。”

  沈翎看他笑得抽搐,看出方才的确惊险万分,那箭势狠绝,搞不好是沈翌亲手发的箭。遂望着他,笑道:“你们就等着吧,我哥又不会吃了我。”

  马蹄又朝前进行几步,走下木板的一刹,悬索又将其拉起,避闲人在外。

  还是之前暂住的衡州府衙,但此时的主人,换成了沈翌。

  一身乌金战甲,沾染的尘土在日光下熠熠发亮,光芒蒙上战剑,隐隐透出肃杀之气。

  许久未见兄长这副装束,似乎远远就能嗅到一股渗入泥土的血腥气。仿佛眼中扬起西临的风沙,他的兄长,始终屹立在那里。

  沈翎作为花家少主被迎入府中,待侍者退去,他才唤一声:“哥。”

  沈翌回头看他,眼中固有的冰冷,此刻含了剑锋的凌厉,如是那信上的字迹:“不是说你一人前来,怎么他也……罢了。”

  冷若冰霜的脸孔,把沈翎震慑得不敢胡言乱语,更别说寻什么借口。

  越行锋来了就是来了,无论什么原由,沈翌并不想听。

  沈翎甚至不敢说军旗的事,望着兄长的冰冷瞳子,从心底生出久违的畏惧。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沈翌走向他唯一的兄弟,一字一句,极为清晰,“走,还是留?”

  “走什么?留什么?”在兄长面前,沈翎的脑子像是冻僵了一般,半点也转不利索。

  “跟越行锋走,还是留在衡州,此战之后,随我回京城。”沈翌把话说得万分明白,见沈翎面露难色,又道,“你可以想清楚再答。”

  想清楚……还需要想吗?沈翎几乎脱口而出:“跟他走。”

  沈翌的表情没有惊诧,自己心里也感觉多此一问。但他忆起数日之前离京时,他的父亲快马赶出城外,对他的嘱咐:带沈翎回来。

  有些事,明知不可能,还是需要做一做。

  沈翌看着沈翎:“南越不可能赢。即便,有越行锋。一时,不是一世。”

  这些话,越行锋也曾说过。关于南越微弱的胜算,沈翎早已了然于胸。

  见他不答,沈翌加重语调:“今时今日的南越,根本及不上当初的西临。”

  沈翎勐然回神,应道:“我知道,越行锋也说过,越是北上,越是败得惨烈。但越行锋只是想、想……”只是想拿下衡州。不知怎么地,沈翎说不出口。

  等不到后半句,沈翌也不再等:“稍后你一出衡州城,很有可能,便不是我弟弟。”

  话有点伤感,沈翎不自觉听出泪意,仍是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会输,但我必须陪着越行锋。他怕我身陷险境,不止一次把我抛下,但我现在知道,他不会再干这种蠢事了。”

  沈翌似乎想到什么,眉头皱了皱,终是化作一声长叹。他看着自己的弟弟,若有所思,说道:“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我能说什么?”

  听兄长这是断了念头,沈翎不由大喜,然想到一旦打起来,可能发生这样那样的事,喜色便从脸上褪去:“哥,若到时候……你能不能……”

  沈翌听出他话中带的恳求,浅浅放在心头,没有正面应他,只说:“那两个细作,你带回去。细作在我的军营,得不到任何东西,你懂的。”

  能把那两个倒霉蛋给带回去?当真是意外收获。然而沈翎很清楚,若换了平日,沈翌根本不可能放了这些人,但今日放了,无非是为他在南越铺路。

  有恩于南越,日后不至难做。

  当沈翎要说点什么感谢兄长,却发觉身后多出一人,音色有点耳熟。

  “私放敌军细作。沈少将军,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脚步徐徐逼近,两三下便临在沈翎身侧,“二公子,别来无恙。”

  “现在林监军知道了,就不是私放。”沈翌一臂横在两人之间,对他警告,“这位是花家少主,我的客人。”

  “把细作送给客人当见面礼,还真够阔绰。”那声音嚣张得欠扁,跟他的长相一样。

  沈翎认真打量这人,与当初相比,可谓脱胎换骨。有谁能想到这位道貌岸然的监军大人,曾在花家的水牢之中苦苦哀求?

  林喻,就是他。一个尚书令的儿子,出身国子监的纨绔子弟,成了监军?笑话。

  沈翌显然不把林喻放在眼里,此刻瞧见他看待沈翎的眼神,更是厌恶。

  看林喻一副打算阻挠的嘴脸,沈翌道:“两个细作而已。沈少主,你尽管带走便是。”

  “我不同意。”林喻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几乎是仰着脖子,“我是监军,自是有处置敌方细作的权利。沈少将军,帝君已经说得很清楚,你做的任何事,我都有权利干涉。”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沈翌的眼神十分可怖。

  “你、你说什么!”林喻被吓到了,没想到平日默不作声的沈翌竟有这一面,此刻只得壮胆子,企图赢回一点面子,“你可别忘了,你乃是戴罪之身,你、你给我小心!”

  听闻“戴罪”二字,沈翎明白之前的一些事,帝君是知道了。至于从何处何人那里听来,已经不那么重要。

  沈翌不屑理他:“沈翎,把人带走。之后的事,不必忧心。”

  兄长在这方面的能力,沈翎还算清楚,小小一个林喻想动沈翌?痴人说梦。

  沈翎落落大方地瞥了林喻一眼:“林监军,告辞。”转身向沈翌行礼,“花家少主沈翎代诸人,谢过沈少将军。”

  沈翌略过林喻,又道:“我会命人一路护送你和他们出城,别担心。”

  这话显然是说给林喻听,有沈家家将在场,就算他想使些小把戏也不成了。

  只不过,沈翎委实担心兄长。林喻完完全全是个小人,除却他父亲和柴廷的关系,简直毫无建树,此次当上监军,定然是柴廷的主意。

  然而,柴廷是柴廷,柴石州是柴石州,在某些方面,并无交集。

  临走时,沈翎还是劝兄长警惕林喻,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去寻城中万花楼。

  *

  见沈翎带着两名细作出城,越行锋感到意外,从而也摸不透沈翌对战的行事作风。毕竟释放细作这种事,可不是宽大为怀就能作出的举动。

  此事抛在一边,越行锋看沈翎满目愁云,便问:“你哥说了什么?”

  沈翎摇头,拧着眉心,仰首望着城楼,只说了一句:“监军是林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