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江山多败絮>第107章 青草药庐

  眼见窃食败露,越行锋在某人鄙视的目光下,把鸡骨头甩去千叶台下边。后手撑下巴,若无其事地问过去:“为什么暗器不够?”

  沈翎懒得计较此人的无耻行径,只谈正事:“以我的能力,暗器顶多作远攻之用,若是近战,暗器则须与拳术掌法相融,我自认没这个水准。”

  听他此言,越行锋再次肯定他的脑袋比根骨行:“你倒想得挺透彻。所以呢?”

  沈翎捧着无翅烤鸡,两眼笃定:“你教我剑术。”

  越行锋唇角一咧:“剑术不比暗器,须运用劲力、内息,及身法,对你而言,太难。如果你只为近战之故,完全可以让冬青传你一些近战的特殊手法,只要你手稳。”

  手稳?不应是手快么?制敌取胜在于速,为何他提到的是“稳”。

  看他纠结,越行锋便应他:“手不稳,如何做昧良心的事?”

  “近战需要昧良心?”

  “我个人是没什么感觉,但你不同。我直觉,你的手,一定会抖。”

  手抖就是惧怕,昧良心到怕的地步,可见不是什么好事。沈翎说:“我还是学剑吧。”

  越行锋眉梢一动:“我想教,可有人,不一定让你学。”话毕,手指向沈翎身后。

  花冬青远远走来,步上千叶台,见三颗藤球红心各有所凹陷,不看沈翎一眼,而是直接把目色落在越行锋身上:“真是宝刀未老。”

  “诶、诶,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我什么时候老了?真是。”越行锋刚想在辩上几句,岂料花冬青从他肩畔擦过,去了沈翎那头。

  “你还想学剑?”花冬青发问,脸色不太妙。

  “嗯,有备无患。”沈翎点头承认,正视这位表姐的眼睛,明显感shou到她的不悦。

  照寻常来说,家里孩子愿意多学一点东西,爹娘都得烧香拜佛以还愿,个个泪流满面道孩子有志气。不像花冬青,难得一个不爱习武的人愿多学一样,她却这副表情。

  花冬青盯住他手中烤鸡:“精力挺旺盛,还有力气端着一只鸡?呵,是该干点别的。”

  沈翎略感不安,正想问个清楚,竟从花冬青口中听到一句“事不宜迟”。

  手让人一拽,几乎是被拖着走。沈翎大致明白花冬青是又想起什么有趣的,忍不住拎他过去体验一番。真不明白这般如同梧鼠五技、杂而不精,到最后有何用处。

  下石阶时,沈翎脚踝一崴,膝头砸在棱角上,差点一脸拍地。他扶石起身:“不是说循序渐进么?怎么一下子又这么着急!这回又要学什么?”

  花冬青见他无恙,方才松了口气:“商隐那边今日送了帖子过来,说是他很忙,故将寿宴提前两月。哼,偏偏是这个时候。你还未有所成,如何成行!”

  沈翎偷偷瞥去一眼,见花冬青面色愈发难看,暗道人家寿宴提前与你有何相干,更与我有何相干?不过是一封邀函,怎么就跟看待战书一样?莫非……真是战书?

  花冬青见沈翎垂眸,以为他畏惧,一掌拍直他嵴背:“这一次,你必须去!不用怕!”

  可怜的肺险些被她拍出来,沈翎勐咳了几声顺气:“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一定要我去?表姐,往年都是你去吧?不如今年也……”

  “不行!那些人,虽是隐于世外,但年年还不是在拧着?我多年未称家主之位,他们就当我花家败了。这回有你去,给我狠狠打他们的脸!”

  “这……是寿宴?”沈翎目瞪口呆,方才料想的“战书”果真不错。看这表姐义愤填膺,向来往年shou了不少委屈。话说这寿宴怎么办得像妯娌喝茶,不攀比会死。

  “是啊,寿宴。”越行锋终于开口,显得无可奈何,“幸亏与我无关。那商氏一族隐世百年,依当年”繁剑商华”的名号为外人敬仰,眼下后人亦然。商隐办寿宴本为联络感情,哪里晓得今时今日成了这般。我想,他提前寿宴,并非是事忙,而是为让某些人措手不及,赶不及去。图个清静啊。”

  沈翎冒出个想法:“不如我们也别去,岂不是更清净!”

  花冬青往他脑袋狠狠一敲:“想得美!想当初,商隐大伯很疼你娘,她离家出走的那一阵,爹去寿宴都无从说起。如今,既然有你,自然得去一趟。”

  沈翎正想如何婉拒,手腕又被花冬青扯了去。暗暗叹道,当真无处不江湖。

  *

  青草庐前。沈翎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浓烈药味,不禁退步,可脚跟一翘起,就被花冬青拎了丢去屋前。

  越行锋两手抱怀站在后边,望着青竹茅草搭成的两进小屋:“原来这就是青草庐。”

  青草庐乃是花家禁地,除却花冬青与羽,再无人可出入。花家武侍私议起,皆说此为花家最为隐秘所在。实际上,不过是一间私人药庐。

  花冬青绕开缠门的银丝:“本以为还有两月,想不到这么快。反正我会与你同行,有的东西,你只须知晓一二即可。”

  药味熏得沈翎想吐,他向来厌恶汤药,幼时病了也时常躲着大夫,多是兄长硬将他摁着把脉。至于药庐,这辈子还是来得头一回。

  竹门开启,沈翎眼见一屋子悬着药草,勐然记起花家乃是以医术起家、以毒术闻名江湖,从而对这间药庐更为抗拒。天晓得屋里有什么蛇虫鼠蚁,当真可怕。

  看他一副胜似女子孕吐的姿态,花冬青有些丧气:“你这副样子,如何修习我们花家绝学?”望天叹道,“小姑妈,你的好儿子……”

  沈翎紧捂口鼻:“花家绝学……不是暗器么?”

  “暗器喂毒。”花冬青应了声,不耐烦地把他丢进屋子。

  “哇!”沈翎跌进屋的第一眼,便是距眼珠子仅有一寸的药酒瓶,里边浸着一只开肠破肚的大蛇,居然还有一只疑似老鼠的东西!

  更想吐了……沈翎直想开熘,可刚朝门口一倾,花冬青的影子便压进屋。

  沈翎斜过身子,往门外瞧去……越行锋他人呢?跑了?

  花冬青指向右侧密密麻麻数十列药柜:“给你五天时间认药。”说着,甩出两本一寸厚的旧书,“尽量给我背了。”

  青草纪?这是药书?五天全背?开玩笑吧大姐!

  沈翎顿时凌乱了,他在国子监浑浑噩噩这么些年,念过的东西加起来还没半寸,怎么可能在短短五天内背完一套青草纪?搞不好里面还有一堆字不认识!

  花冬青不管这些,冷声道:“五天内,不准离开青草庐!”

  *

  命途多舛,欲哭无泪。沈翎翻着一本青草纪,神色愈发垮塌,这书里究竟画着什么东西,怎么每根草长得都一个德行!

  草草翻阅几页,沈翎忍无可忍,把厚书随手一丢,绝望地走向药柜。短短的路程,像是踏遍千山万水,旱地荆棘。

  颤着手拉开一个小屉子,药味直面扑向沈翎,适时脚底一滑,后腰磕上柜台棱角。

  沈翎疼得额冒冷汗,却硬咬着牙不敢出声,只因瞧见门前有人影晃动,八成是花冬青派来监视的武侍。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骗林喻去九都,之后就借机逃脱。可那时心挂越行锋,匆匆赶回来,竟意外发现那两人乃一丘之貉。

  不对,越行锋貌似还挺好的……嗯,已经学会主动替他找借口了。

  五天之后,若没能背下来,会怎么样?沈翎想着,干脆趴在桌上装死。

  鼻尖香气氤氲,沈翎稍稍一闻,灵台一片清明,抬眼看:“越行锋。”

  那人手里拿着一只绸布小包:“既然躲不掉,就接shou。要是实在难shou,就拿这个闻一闻,兴许会好些。”

  沈翎望着他眉目温和,心底的郁结当即化开:“你刚才不见人,就是去弄这个?”

  越行锋浅浅笑着:“那是自然。这五天,我可是要陪在这里,若某人一天到晚地吐,收拾残局的人可是我。”

  握着绸布小包,捏出里面是些干花瓣,沈翎闻着,有点感动,但不想说出口。只怕这人听去,又是好一番自吹自擂。

  “是不是很感动?”越行锋低头抵上他前额,“有点烫,是害羞?”

  “害羞你大爷!”沈翎急着把他推开,不料腰已在他掌控之中,“今天别开玩笑,我忙得很!你又不懂医,一边凉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