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江山为聘>第56章 

  夜色阑珊, 笼罩了整个虞都城。

  小院深处,房门紧闭。

  从那屋外仔细望去,依稀可见微弱的烛光。

  室内烛火烨烨, 红烛滴蜡。轻纱帐幔里东方月睡得香甜, 梦中呢喃, 好似在轻唤着什么人的名字。

  正是血气方刚的体格,每日缠绵悱恻,欲/望交/欢亦是不够, 更何况两人同床共枕多日也仅仅是每夜肌肤相贴,聊以慰藉。

  所以今日这番耳鬓厮磨,云雨翻腾不过是情/潮迭起时的缓疏, 不可遏制, 只得放任他化作滔天的火, 燃烧至那身体深处。

  如此, 这漆黑的夜里一番情/色缠绵便格外绵长了些。

  ……

  天蒙蒙亮时,上官明棠猛然醒了神, 眸光带寒。

  东方月仍酣睡在他身侧, 紧实的手臂环在腰间, 好似是怕人突然走掉了一般, 任性却又带了偏执。

  上官明棠看了人一眼, 小心翼翼地从他紧实的手臂里抽了身,不动还好,这一动,酸痛瞬时蔓延了全身,上官明棠微皱了没,撑着床榻缓缓起了身。

  屋内碳火已熄,窗台的香也燃尽了。

  上官明棠从衣挂上拿了袍衫穿在身, 又随意扯了块绸缎拢了发。

  昨天醉玉楼一聚,颜如玉给了他一张纸条,因东方月在,他便只稍稍看了一眼,又塞回了衣衫,这会儿床上的人睡得熟络,他便也可以安心了。

  院外打更之人,敲了梆子,恰是寅时。

  上官明棠放下纸条,吹灭了蜡烛。

  凤泠和高扬这几日被派去照顾府里的死士,上官明棠思虑了时间,想来师傅那边也该有所行动了。

  望了望窗外的天,他系了裘衣,出了房门。

  院子外早已有人侯着了,见人缓缓走过来,抬轿的人忙掀了帘,扶着人进去。

  “是颜大人让你们来的?”

  轿夫躬身,回:“我们奉命来接公子,您只管同我们走就好了。”

  上官明棠眉头轻蹙,微顿了片刻还是坐了上去。

  待停了轿,从里出来,上官明棠抬眼看着身处之地,才恍然,原来请他前来的另有其人。

  王伯一行人站在府外,见人出来,也上了前迎接:“公子,我家老爷已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上官明棠看着人,兀自笑了,说:“不知丞相叫我来何事,我此刻若是走,可还来得及吗?”

  他话一出口,王伯身后的侍卫便上了前。

  王伯笑着回他,“公子,怕是不可了。”

  上官明棠由王伯引至东方黎的书房。

  “老爷,人到了。”

  东方黎坐在那案前,尚未抬眼瞧他,只回说:“退了吧。”

  上官明棠置身在房里,已将房间的布置尽收了眼底。

  这书房极雅致,书案前的书册,窗台边的花红柳绿,便是在寒寒冬日里都竟相绽放着,全然没有枯败的迹象。

  上官明棠看了东方黎一眼,轻笑出声,“相爷这等闲情雅致,房内这几株花草长势颇喜人。”

  东方黎轻抬眉眼,看着人说:“好是好看,却是不中用的东西,你若喜欢便也拿了去,算是物归原主。”

  听完他的话上官明棠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东方黎走了过来,说道:“上官侄儿,这出浴火重生演的妙哉。”

  虽然东方黎面上带笑,可那声音却让人寒到脊背。

  上官明棠目光紧紧盯着他,却见东方黎走去那花儿旁,“咔嚓”一声折断了花枝,扔在了他身前。

  东方黎紧盯着人说:“不过是一枝花草,侄儿若是想要便拿了去,起初这花也是你爹送于我的,你若搬走,可真就算是物归原主了,也省的搁我这里,看着心烦。”

  “你为何……”上官明棠极力掩饰住自己的慌乱,但那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

  东方黎笑说:“不必怕,此番不会再烧死你了,你既然这么想活着,不如我们就商量看看如何让你活下去,侄儿,做些交易如何?”

  “为什么,我想知道答案。”上官明棠道。

  “嗯?”东方黎说,“你想知道些什么?我今日都同你讲了。”

  “我知道了,你想知道我为何陷害你父亲?”

  上官明棠点了头。

  东方黎笑了,说:“在这虞都隐忍了一年之久,难道还未看出些什么?”

  上官明棠皱眉说:“是皇上同你合谋害了我父亲。”

  东方黎冷冷道:“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何还要坏我事。”

  上官明棠回说:“不知明棠坏了您何事,我倒是真不知晓了。”

  东方黎皱眉道:“你不该恨我,上官羽功高盖主,让皇上忌惮,他本该收敛自己,却偏偏要待在那荀北,做了荀北的主,我早就劝过了,这大虞姓魏,不姓上官,可人偏偏不听。”

  上官明棠说:“那不该是你们陷害他的理由。”

  “理由?皇上是天子,一言九鼎,说什么便是什么,想要谁死便让谁死,理由?何谈理由。他们皇权贵族向来如此,你该清楚,也必须要知道。”

  东方黎看他唇角泛白,但没打算同情,继续道:“这般年轻气盛,还想在这皇宫里搅弄风云,谁给你的胆,谁又给了你自信。”

  上官明棠瞪着人,却不知该如何言语,东方黎的眼神恐怖,可他说得句句直戳在他的痛处。

  是,他入朝不久,也不晓得朝廷里那些阴暗勾当,可他有使命要完成,他有荀北的数十万冤魂要安置,他没有办法,他不能死,只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步步为营。

  东方黎见他犹豫,又道:“你爹忠心耿耿换来了什么?不过就是一具尸骸而已,所以这命,这权,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有一线生机,你才可与你的敌人相抗衡。”

  上官明棠抬眸,说:“这就是你为自己找寻的理由吗,我爹的死终究与你脱不了干系。”

  东方黎好整以暇地看向上官明棠,笑说:“明棠啊,你似你爹,这偏执尤其。”

  “我以为你果真死在了那紫荆山,我也真以为万春门前跪着的人是你姐姐,可那日百官盛宴我在朝堂与你相见,我才知晓,原来一开始上官羽就欺骗了我。”

  东方黎回身,坐在了书案上,继续说:“他同先皇干得那些勾当还少,竟然连这个也要欺骗我。”

  上官明棠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也从那几句话里找到了他恨的源头所在。。

  上官明棠看向人说:“你为何如此恨先皇,恨皇家,恨大虞。”

  东方黎目光阴沉,盯了他片刻,才说:“你说得没错,我恨先皇,恨他。”

  “为什么?”

  “我一心为国,为了先皇,为了大虞舍生忘死,可这个国,这个君又对我做了什么?我的妻子,我的儿子都死在了他们手里,他们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这大虞不该姓魏,他们魏姓人不配。所以我要颠覆了这朝堂,让他们那些贤臣看看,他们效忠的君主到底是何模样。”

  上官明棠沉思,不言语。

  因为此刻他也不知该反驳些什么,东方黎于他同样是可怜人,他的父亲戎马一生,可还是成了权势斗争中的亡魂。

  东方黎同样为国为民,这国稳了,却没能让他安了家,都说有国才有家,可这天下之大,有了国,无安身之所又有何用。

  他东方黎,一样没落得好下场。

  这便是皇权,这便是皇帝。

  只要没能得他们心意,那所有人便会成为这场权谋中的牺牲品,是要被他们丢弃的棋子。

  那赢者,永远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九五之尊,是万人敬仰的天子。

  “如今你要我承了那陷害之责,我也愿。”东方黎眉眼微挑,说:“但你只想如此?”

  上官明棠捡拾起了那花枝,缓了眉眼。

  东方黎起先的气势却压他一头,而如今再看他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他没有胜算,淮南王没有胜算,他们唯一的胜算都在这里,都在上官明棠身上。

  上官明棠不疾不徐,将那花搁在自己鼻尖轻嗅了几口,说:“相爷方才有意要送我这花,我这厢也愿,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东方黎笑了,说:“你是聪明人,也不用我提醒你,先皇做这些无非要保月儿,与上官羽约定结亲之事也为了给月儿留后路,如今我看你二人也好,认谁做君主你最好是思虑清楚。”

  上官明棠说:“东方月的身份,何以证明?”

  “自己的儿子我难道还看不清吗?”东方黎说,“先皇与人算计我,为了他与凉国公主之事不败露便将那凉国公主所生之子换于我,那时月儿是孩童,我认不出,可这孩子的眉眼越来越像先皇,这一看便也晓得了。”

  “相爷也是可怜人。”上官明棠叹道。

  东方黎笑意一敛,“说是可怜,却也不是,月儿孝顺又听话,那先皇也羡慕着我,月儿可以正当光明的换我一声爹,却不能喊他一声父皇,说起来可怜之人该是那死人罢。”

  东方黎见他沉思,又说:“侄儿,一个公子府你以为你能做了什么。你不知,那便也是我与先皇,上官羽为了天下不愿入仕之人选的一去处,能用则用不用便弃,你以为那府中死士皆以你玉龙为命,而你却不知……”

  上官明棠神色一沉,竟没想到他连公子府都知晓。

  先前他不知爹为何要他扮作女装,不知这门亲事为何要保他人,如今他也明白了。

  先皇事事思虑,为得不过是为了他的皇位,为了大虞依旧姓魏。

  先皇心思之深,东方月是他与凉国公主之子,若东方黎有图谋不轨之意,这以后皇位依旧会落在他们魏姓人手中。

  若是淮南王谋朝篡位,那与上官家的亲事便是他与之抗衡的手段。

  真是不得不佩服先皇之城府,利用了所有人,把后续的一切意外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东方黎见他神情犹豫,从那书案底下拿了另一半玉龙显在他面前,说道:“这玉龙本是一块,你与我的同合在一起才能号令府中能人异士,即便是公子翊也要听从命令。”

  “你今日同我讲这些,不过是想要我手中的半块玉龙。”上官明棠惊道。

  “不错,只要能号令府中人士,便也能得了这天下。”

  上官明棠沉默片刻,说:“相爷想要便拿去好了,这东西与我也无用。”

  ……

  东方月醒来时已是巳时,房内昏暗无比,他还以为是寅时。

  东方月睁开惺忪的眸子,欲要舒展手臂,这才发现双手已经被捆绑了起来。

  东方月挣扎着,发现全身力气全无,手腕处已然显了红痕。此刻他就像是笼中的困兽一般。

  东方月喊着:“谁……出来……”

  “有胆绑我,没胆现身。”

  房门被推开,上官明棠走了进来。

  他看向东方月,唇角漾出一抹冷笑。

  “是我……绑了你。”

  “若离”东方月惊讶,“你给我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