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江山为聘>第31章 

  县太守请了两人进屋, 便招呼着下人去上茶。

  东方月坐下,看着县太守直言不讳道:“看太守大人府上灯火通明,一派繁华, 可那长街上却没有落脚之处, 此为何意啊?”

  县太守恭恭敬敬的端了茶上来, 说:“御史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夜深闭门这是汴州县的传统。”

  上官明棠也说了话:“太守大人,不知这县里可有投宿的客栈?”

  那县太守微俯了身子, 说:“自然是有的。”

  这人因为有些胖,看起来像是只低了头。

  上官明棠瞧着那大脑门,顿觉有些恶心, 吃得这般肥头大耳, 那乡邻百姓却受着饥饿之苦, 这种贪官就该惩治。

  “太守大人也坐。”东方月瞪了上官明棠一眼, 继续道:“我这侍从啊,整日在我府里横贯了, 还望太守大人莫见怪。”

  上官明棠回瞪了他一眼, 也坐了下来。

  县太守说:“自然自然, 丞相府的人都要有些脾气的, 小官不会在意, 不在意,呵呵。”

  东方月眯了一眼,见那太守笑的殷勤,也没了兴趣,说:“我那侍从的意思是,既然这郡县有客栈,为何却不营业啊?有人在, 便要生存,难道这镇上闹鬼了不成?我没记错的话,这汴河县北通荆州,南通平洲,可是南北关系要塞,不该是这番破败的景象。”

  上官明棠抿了口茶,把杯底稳稳放下,声音不大,恰好让人能注意到他,而正在高谈阔论的两人也确确实实看向了他,

  上官明棠不动声色的从桌子上拿起东方月的茶,同样抿了一口,哼道:“太守大人。”

  县太守有些心虚地看向他,却听上官明棠又道:“这茶伺候得也怪上心的。”

  东方月斜睨了他一眼,有些了然,遂起了身,将两杯茶摔了个粉碎,“太守大人是什么意思,新茶旧茶各人一杯,这因人而异做得甚是漂亮了,只不过,我是最见不得别人搞小动作的。”

  上官明棠假模假式的拔了剑,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县太守猛然跪下,手不自然地发抖,颤颤巍巍的道:“御史大人,卑职该死,您听下官解释。”

  “放下剑。”东方月说:“太守大人,好好说话,赎罪的机会还是会给的。”

  “谢谢御史大人。”县太守说,“下官杨易,武德年间的进士,当时不知是得罪了朝廷里哪位大人,被贬至此,做了县太守。”

  东方月看向上官明棠,眼神微动,说:“可不是要你说你悲惨之事,本大人是问,县上为何是这般景象。”

  杨易说:“大人有所不知,前年大旱,已经有些百姓因为受不了饥饿之苦,迁居去了江南那边做生意,县上少了人,没有勤恳的百姓,这庄稼地自然也就荒废了。去年下过几场雨有些好转,可人不在了,谁来种田,就这样恶性循环,又加上今年大旱,朝廷虽然免了第一年的税收,今年的税收,留在县里的百姓们已经负担不起了,这才有了如今这派景象,百姓饥餐露宿,民不聊生。”

  东方月说:“朝廷入秋之时已经拨了赈灾款,你们没有收到?”

  杨易笑了笑说:“朝廷拨放的赈灾款,几经曲折,再来到这里,已经寥寥无几了,怎么能撑得住,无用啊,只撑得了一时,冬日严寒,这县里,冻死的,饿死的比比皆是。”

  上官明棠起了身,不动声色地走出了门。

  东方月看了一眼杨易,寒暄两句,也告了辞。

  夜里起了风,吹得凉了些。

  两人走在漆黑里,没有互怼和吵闹,各自思绪着各自的事情,看着倒是和谐了不少。

  镇上只有一家小客栈是开着的,高扬提着油灯等待着两人归来。

  风有些大,吹灭了他便再燃上,往往复复,打发了些时间。

  ……

  夜半,高扬热了些饭菜端进来,说:“两位公子,乡野小店,不太丰盛,将就一下。”

  他还记得东方月之前的嘱托,但也无奈,有吃的就不错了,店掌柜不给做,他只好下手了。

  东方月依言点了点头,说:“赶路也累了,打些热水来你也歇息吧。”

  上官明棠看向高扬,说:“你住哪间房,我去你那睡。”

  高扬一听,摇了摇头,说:“公子,不可,这客栈久不住人,只有这一间是干净的,奴才那房灰尘满满,脏乱得很,怕是要污了公子雪白的衣衫。”

  上官明棠皱了眉,踱着步子又坐回原处。

  他向来爱干净,但爱在衣服。

  白衣必须不被污染他看着才舒服,不然心里总是会介意。

  东方月在一旁吃着菜,头都没抬一下,仿若自己不存在一般。

  待高扬关了房门,他才缓缓开了口,“怎么,不愿与我同房啊。”

  上官明棠纠正他,“同住。”

  “同睡也行,若离啊……”东方月喊他,“你说,你到底怕我什么呢?”

  “又狠又浪,还喜欢硬塞啊。”

  “哈哈哈。”东方月笑出了声,说:“倒是了解我,可是,我更喜欢投怀送抱的,你可知。”

  东方月好整以暇地看向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上官明棠眸光一闪,轻声道:“这谁能信呢,见色起意的事也没见月公子少干。”

  东方月见他有怼人的趋势,收了口,无奈道:“今夜不怎么你,本公子累了,你也该乏了,我趴在这桌上,你且睡床。”

  上官明棠瞧他,“这么好。”

  “今夜真的无心同你争吵,实在乏了。”东方月捡着几口菜吃了,便出了房门,临关门前,还留了一句,“快些吃,饭要凉了。”

  上官明棠不明所以的看他,那脸色暗淡到无光,眼神里也带着些许烦躁。

  这明明不关自己的事,只是看着人,上官明棠也便无由来的给自己蒙上了一抹不安的情绪。

  东方月带了佩剑出门,恰碰到高扬端着热水过来。

  “大人,这般晚了,这是要去哪里。”

  东方月回看他一眼,淡淡地应道:“有些燥热,去房顶吹吹风。”

  高扬不疑,端着水要走,却听他又道:“高扬。”

  高扬回头,望着他。

  东方月顿了片刻,挥了手,“罢了,你去吧。”

  病了就病了,关我何事,说不定还能温顺些,总比咄咄逼人的好。

  高扬面带疑惑,也没说什么。

  等进了房门,看到上官明棠才说道:“公子,刚才大人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等了片刻,只叹声,道了一句“罢了”,有些奇怪。”

  上官明棠拣着菜,面不改色:“哪里奇怪?”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而已。”

  “能人大都怪异。”上官明棠说,“你也坐下吃。”

  “不可,不可。”高扬摆手,“不可上桌同公子一起吃食。”

  “我这里没有那些讲究,况且,真正的官走了,我们只管点灯就好,一起吃。”

  屋顶上,凉风习习。

  东方月隐在漆黑里,暗暗思忖着。

  虽说贪官污吏他自是清楚明白些,但今日在那太守府里,那人说得他却有些不信。

  先不说朝廷上派了赈灾款下来,还有那皇粮也都是从户部批复了的,作为监察御史,每年都要跟着左右督察监管账簿,那账簿横竖不像作假。那便是在这运送旅途中出了茬子,由虞都到汴州,过六郡五县,各州府刺史每年也会向朝廷缴纳税收以及新粮。难道这州刺史的账簿与户部的账簿在监察时遗漏了什么。

  汴州紧挨江南,又与荆州相接,若是按理讲,即便天灾人祸也不该是面前这般萧条景象,难道南边也有了天灾?

  为证实自己的猜测,东方月连夜写了书信,欲将这件事告知了东方黎。

  再回房时,那屋里已然熄了灯。

  东方月不想吵人,便轻手轻脚的推了门进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东方月俯身打量着睡相安稳的人。

  这会儿看着倒真像个人了,不凌厉的模样就像小猫一样乖巧,锋利的爪子放在身侧,看着竟有些惹人怜爱。

  东方月嘴角微扬,看着他在床上动了动,因为栖得太近,恰恰能闻到他身上浅浅的香,清清淡淡,有些好闻,有些醉人。

  东方月看着他又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你可知,醉酒后的那一眼,便成了我的心魔。

  挣扎着的不是你,是我。

  纠结的也是我。

  想要却不敢。

  若离,我怕。

  你究竟是真是假……

  东方月凝视着人,缓缓叹出一口气。

  他脱了靴子,轻轻地躺在了他身侧,手臂撑着头,在这深夜里,还想多看几眼,还想多闻几次。

  不肖片刻,就听到睡着的人开了口,“说好的睡桌子呢。”

  东方月笑了,“你睡外侧,我睡里侧。不扰你。”

  “你在,睡不着。”

  “白日里淋了雨,这会儿正难受着,你全当可怜我了。”

  黑暗中,他看不清东方月的表情,却觉得那话有些堵,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应了声,“嗯。”

  东方月说:“那好,休息吧。”

  “不准乱动。”

  东方月悬在空中的手僵了僵,随即放在了自己身侧。

  却又听他道:“也不准乱摸。”

  东方月调戏道:“那也得有手感啊,既不软,亦不硬,摸哪里啊。”

  “别贴着我。”

  东方月往里侧斜了斜,说:“夜深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