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大命>152、第 152 章

  如此情景, 镇民们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 而那黑衣“神官”亦不言不语起来。

  沈无疾懒得再搭理他们, 又“哼”了一声,将这些都交给那铁甲兵接管, 自个儿则再忍受不住,径直朝那轿辇走去。

  ——好这个洛金玉!那日趁着他不在家, 竟胆敢留书出走, 还将他派来搜找的人都耍得团团转, 真是小瞧了他,可是长出息了!

  沈无疾暗自磨着牙, 走一步, 心中就将如何“惩戒”此人的“酷刑”琢磨了一百万遍, 心道这回绝不可姑息,定要“重罚”,要这人叫天不应叫, 叫他日后再不敢悖逆自个儿——

  沈无疾正胡思乱想着,已经走近了轿辇, 周围没人敢拦他,扔下轿辇,纷纷退开。

  风又吹过了纱帐,露出僵坐在里面的洛金玉。

  沈无疾一眼看到,登时大惊失色,什么别的都想不到了,也顾不上故作悠闲姿态, 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地过去,一脚踩在被放在地上的轿辇里,一把抱住面色苍白、嘴角呕血的洛金玉,惊慌道:“金玉?你怎么了?金玉!”

  只见洛金玉两眼半睁半昏地望着他,却不说话,亦没有表情,仿佛真成了一块石头。

  沈无疾只当洛金玉是被人点了穴道,急忙解穴,然而没有丝毫作用。

  他厉目看向外面,骂道:“混账东西!你们做了什么?”

  自然没人敢应他的话。

  “没人说话,就给咱家杀!”沈无疾怒吼道,“全杀了!”

  那铁甲兵只听他的话,他说要杀,便立刻将佛朗机枪口对准人。

  这下子,人群终于说话了,他们慌忙叫道:“我们说!说!是神官!神官施了法术!”

  沈无疾又叫道:“把那家伙绑过来!”

  然而铁甲兵却来到轿辇前,低声道:“禀沈公,那黑衣人消失了。”

  沈无疾瞪眼问道:“什么叫‘消失’了?”

  “就是……”铁甲兵也很是纳闷模样,道,“不知什么江湖把戏,适才属下看着他,只一眨眼,果真只是一眨眼,他就不见了,属下四处找寻,那些镇民只说那人向来如此神出鬼没,是有法术。”

  “他大爷的!”沈无疾怒气冲天,却勉强保留了最后一丝神智,顾不上那些,低头继续给洛金玉输送内力,一只手拿手帕给他擦着脸上的污渍,柔声道,“金玉,可好些了?你别急,咱家来了,没人再能欺辱你,嗳,你怎么就……金玉?你能听见咱家说话吗?”

  好一会儿过去,洛金玉方才逐渐地缓过些神智,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金玉!”沈无疾惊喜道,“你能听见咱家说话?”

  洛金玉又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那好,你先宽心,万事都等咱家先带你寻个舒适些的地儿再说,你别急,咱家有法子解你的穴。”沈无疾其实并无把握,不过是为了叫洛金玉放心。

  洛金玉又眨了眨眼睛,沉默地看着他。

  沈无疾摸了摸他的脸,心里疼得很,却不再多说,拦腰将他抱起,出了轿辇,铁甲兵立刻牵来一匹马。沈无疾抱着洛金玉,脚尖一点,纵身上去,小心翼翼地摆弄着怀中的人,好叫他坐的舒服些,又一把将他头上戴着的凤冠摘下,扔到地上,这才说话:“你们在这善后,领头的都抓了,若有要闹事的,当场杀了,不必问咱家了。”

  铁甲兵立刻应道:“属下领命。”

  沈无疾不再管他们,温柔呵护地抱着洛金玉,拽了拽马缰,亦不再疾驰,而是缓缓地沿着青石路往前去。

  沈无疾将洛金玉带到了当地的官衙后院,本是当地父母官徐大人一家住的地方,如今徐大人已死,官衙内外都被沈无疾调来的人掌控住了。

  他抱着洛金玉进了主屋卧室,看着那寒酸的床直皱眉头,便不肯将怀中的人放上去,继续抱着,叫人再找来两床软被子垫了,这才放上去,柔声哄道:“这穷酸地方不比京城,你且委屈一些,将就一下,啊。”

  洛金玉很想摇头,很想说并不委屈,可却仍旧只能睁着一双眼看。

  “嗳!你怎么,你这……”看他这模样,沈无疾无计可施,蹙起眉头,几乎肝肠寸断,急忙坐在床边,将人又揽入自己怀抱,哽咽着埋怨道,“叫你跑,叫你跑!咱家都说了,就你这样,出门就得被贼人惦记,你偏偏不信,非得跑,将自个儿弄成这副模样,你当真是想咱家活活心疼死!咱家究竟欠你些什么啊?”

  洛金玉听的这话,心中越发自责煎熬。

  沈无疾一通埋怨完,忽看见洛金玉越发惨白的脸色,急忙道:“咱家胡说八道的,你别信。你最知道咱家,咱家一急起来,什么混账话都说得出口,全是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洛金玉沉默地看着他,眼尾又红了。

  沈无疾恨得立刻狠狠地打了自己的嘴几下,将嘴角一圈都打红了,道:“是咱家爱胡说八道,是这张嘴臭,只会伤你的心,咱家打坏它,叫它再不能说了!”

  洛金玉见他如此,心中急得很,却不能动也不能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听着,这一急,不由得又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紊乱起来。

  沈无疾不敢打了,赶忙又给他输内力。

  正当两人在屋里胡乱折腾的时候,门口传来声音:“沈公,城外宕子山浮云观观主真虚子求见。”

  沈无疾正手忙脚乱着,正要叫人滚,又听得小兵道,“他说是来帮解洛公子所中定身法术的。”

  沈无疾皱着眉头,略想了想,心一横,道:“叫他进来。”

  不多久,小兵便引着一道士模样的老者来到内室。

  沈无疾冷冷地打量这人,道:“你是何人?”

  老道士面色平静,不卑不亢,语调温和,道:“老道是宕子山浮云观的观主,道号真虚子。”

  “那你可知咱家是谁?”

  真虚子道:“你叫沈无疾,乃司礼监掌印,你怀中那位叫洛金玉。”

  沈无疾哼了一声:“你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老道是特来帮洛公子解他所中定身法的,”真虚子道,“不求任何财宝权势,解完,就回山里去了,沈公公无需多疑。”

  沈无疾紧紧皱眉:“你倒是消息灵通,咱家还说你和那江湖骗子是一伙的呢!来人,将这妖道拿了!”

  门外小兵立刻进来,要去扣这道士,却伸手抓了个空。他一怔,又伸手去抓,却看着手从这道士身体中央穿了过去。

  沈无疾勃然大怒:“又来一个,你——”

  真虚子却忽然叹了声气,仍站在那,由着小兵在自己身体上掏来掏去,不受丝毫影响。他看着沈无疾,目光却有些悠远怅然起来,半晌,低声道:“总之你也没法子,不妨让老道一试,试了不行,你再来发火。”这沈无疾……怎的与前世那燕康的性情如此迥异?真虚子暗自纳闷,又掐算了算,半点也没错,燕康就是投胎成了沈无疾。可……可真是从相貌到性情,没有一处像的地方。

  “呵呵,让你试?谁知道你居心叵测,会动些什么手脚!”沈无疾骂道,“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滚!”

  真虚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只双手捏指,掐出法印手势,垂目低声念起口诀,隔空指向洛金玉,忽地大喝一声:“解!”

  沈无疾看得莫名其妙,正要又开口骂人,却感觉怀中洛金玉的身体猛地抖动了一下,声音嘶哑无比,道:“无疾。”

  沈无疾哪还顾得上那臭道士,赶忙低头去看:“金玉!你能说话了?能动了吗?”

  洛金玉很慢地点了点头。

  沈无疾大喜过望,急忙道:“你别动,别乱动,歇着!”

  洛金玉又缓慢地摇了摇头,转眼看向那老道士——他一怔。

  沈无疾跟着他看过去,也愣了一下:“那道士呢?”

  小兵亦是目瞪口呆,讪讪道:“刚刚,洛公子醒了,那道士就原地消失了。”

  又是原地消失!沈无疾皱起眉头,却没在此刻多想,他转瞬就变了神色,抓住洛金玉的手嘘寒问暖起来:“金玉,你感觉可还好?有哪不舒坦?”

  洛金玉摇了摇头,一时之间没什么力气,嗓子也十分难受。

  沈无疾忙叫人送来温茶,小心伺候他小口小口地抿:“慢着些喝,慢慢来,别呛着……”

  好容易,洛金玉才喝进了半杯茶,勉强能再说话了,声音仍有些沙哑,低低道:“抱歉。”

  “嗐,你要说这话,就索性别说了,留着力气,好好休息!”沈无疾好气又好笑道。

  洛金玉鼻头一酸,双眼闪烁着水光,极为内疚地看着他,这模样要多招人疼,就有多招人疼,沈无疾立刻就疼得无以复加,哪还记得一路上惦记的惩戒之类,一颗心软成了水,抱着人,脸贴着脸,连声哄道:“没事,没事,咱家没事,不是凶你,咱家嗓子尖,说什么话都不好听,不是凶你。”

  洛金玉勉强撑起几丝力气,将手抱住了沈无疾的背,靠在他肩头,埋着头,低声又道:“抱歉。”“没事……”

  “我险些害死你。”洛金玉哽咽道,“我害死了我娘,如今又差一些害死你。我没用。”

  沈无疾察觉到不对劲,急忙去看他,看到他浑身战栗,脸色惨白,像是癔症了一般,双眼很是茫然无神,只顾在嘴中喃喃说个不停,全是些自责的话。

  “金玉?”沈无疾道,“金玉你别说了,金玉……”

  洛金玉仿佛没有听到,仍在那低低说着:“若非我猖狂,便不会落得那下场,我娘就不会为我伸冤而死……我如今又要害死你。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该死的人是我,若是我死了……”

  “洛金玉!”沈无疾怒道,“你住口!别说了!你冷静下来!”

  洛金玉被他猛地一凶,怔怔地看着他。

  沈无疾正要劝说,就见洛金玉忽然像个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孩童那样嚎啕大哭起来。

  沈无疾:“……”

  他从未见过洛金玉如此模样,一时懵住了。

  洛金玉哭得脸红透了,哭了好一阵,哽咽着道:“我想我娘!”

  沈无疾这才回过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人紧紧抱在怀中,轻轻顺着他的背,哄道:“你——”

  话刚说出口,洛金玉已继续说了下去,他哭着,像是倾诉,又像是告状似的,道:“你不在那几日,我不敢睡,我一入眠,就梦见我娘,她被打入了十八层炼狱,无时无刻不受着酷刑,她骂我,她不认我……”

  沈无疾忙道:“做梦罢了,当不得真。嗐,还是你赶咱家走的,你若出了这事,怎么又不说?以后咱家绝不扔着你一人睡了。”

  洛金玉半句也听不进去,继续哭道:“是我害死了她。”

  “不是你——”

  “刚刚那道人,”洛金玉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沈无疾的衣袖,道,“他能解定身法术,我要寻的仙道恐怕是他,我要去找他,他能救我娘。”

  作者有话要说:沈无疾看真虚子施法术的时候,表情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那样子。他心里想:此处的人可能都脑子有病吧,可能是一种新型瘟疫也说不定= =(我胡说的)